老實說,紀伯宰是明意見過最好看的男人,不光在皮相,更在他的元力,醇厚豐沛,深不見底,是個元力者都會嚮往。
這樣的人如果是個好人,那自然是天下太平。
但若不是呢?
背後的顫慄一層層冒出來,她臉上卻是笑得愈發明艷:「奴是在想,大人這般的神仙人物,到底什麼樣的女子才配得上。」
女兒家就喜歡想這些有的沒的。
他輕笑,撫著她的腰身,懶洋洋地道:「自是你這樣的。」
呸,對誰都這麼說。
側頭翻了個白眼,她扭回首笑吟吟地道:「奴真是榮幸萬分。」
「紀大人!」下頭突然過來一位婦人,執著酒盞,猶豫地喊了他一聲,又皺眉看向明意。
紀伯宰抬頭,神情稍淡:「何事指教?」
「只是許久未曾向大人問安,又在此處遇見,想來看看。」婦人有些委屈,「恭喜大人又得佳人。」
這婦人滿頭珠翠,一看就身份不低,怎麼也與他有過一段似的?
明意目瞪口呆,紀伯宰卻顯得很冷淡:「多謝周夫人。」
周夫人眼眶微紅,但四周到底人多,她也沒再多說什麼,只將杯中酒飲盡,再戀戀不捨地看他一眼,就回去了自己的座位上。
紀伯宰扭頭,就看見身邊這人雙眼放光地看著他。
「你又在想什麼奇怪的東西?」他好笑地問。
明意嘿嘿笑了兩聲,雙手合十:「大人一向風評極好,想來是對舊人都厚待。」
比如會給她們找個富貴人家,又比如會多給些錢財宅子什麼的。要是離開他之後都能像剛剛那位婦人那樣珠光寶氣,那他這點風流性子倒也可以原諒。
她眼裡流出了嚮往。
紀伯宰氣不打一處來,他大度沒跟她計較,她倒還惦記著要成舊人。
這些日子的情意綿綿,竟都是裝的不成?
向來只有他把別人玩得團團轉,這小東西居然還企圖玩弄他。
痴心妄想。
不動聲色地收回手,他掛上溫柔的笑意,替她夾了一筷子菜:「意兒這般嬌媚動人,如何會成為舊人,莫不是最近恩寵薄了,你疑我變心?」
他在恩寵兩個字上咬了重音。
明意耳根一熱,嘴角抽了抽:「大人謙虛了。」
他腰好腿好身體好,最近幾日如狼似虎的,就差沒把她生吞了,薄個鬼。
「那就是我近來心情不好,讓意兒擔驚受怕了。」他嘆息,長睫垂下,落下一片陰影,「是我的過失。」
明意莫名打了個寒戰。
眼前這人挺溫柔的,看著也賞心悅目,甚至比先前對她的態度都要好些,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覺得有點害怕。
「大人乃人中龍鳳,怎可與奴說這些。」連忙偎在他懷裡,給他倒酒。
紀伯宰低眸看她:「意兒不怪我?」
她有那個膽子么。
明意勉強笑道:「奴從未怪過大人。」
「你真是我見過最溫柔的女子。」他欣然一笑,低頭輕吻她的額頭。
席上女眷目露艷羨地看過來,一邊打量她的衣裙首飾,一邊低低私語。
於是不久之後,主城裡就開始時興筠霧色百褶裙,以及各種紀伯宰鐘意套裝,那都是後話。
眼下明意很忐忑,不止在王府紀伯宰如此,回去別院,他也比往常更加親昵,甚至還主動帶她去書房。
明意連連搖頭:「奴走不動了。」
「無妨。」他伸手一撈,「大人抱你過去。」
「……」
他胸膛結實,手臂也有力,輕鬆地抱起她,穿庭過廊呼吸都沒有加重,但明意靠著他,只覺得自己大限將至,眼前已經浮現出了煎炸煮烤各種死法。
她還有沒有辦法搶救一下?
「大人。」不休從外頭進來,瞥見她,有些意外地閉了嘴。
紀伯宰卻道:「無妨,說吧。」
「半個時辰前,東街藥鋪的火被撲滅了,掌柜並著幾個抓藥夥計,都沒能出來。」
明意耳朵動了動。
這種民間事怎麼也要特意來給他彙報?
心裡有點不好的預感,她掙扎了一下:「大人,奴想去更衣。」
紀伯宰按著她,當沒聽見似的繼續道:「司判那邊派人過去了?」
「鄭迢動手快,司判那邊尚未查到藥鋪這邊來。」
明意:「……」
她好像聽懂了點什麼。
欲哭無淚,她瑟瑟發抖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這不是活人該聽的東西。
哪知,紀伯宰竟是拉下了她的手,繼續道:「派人盯著點司判府。」
「是。」
不休關門出去了,留下明意躺在紀伯宰懷裡,抖得像個小鵪鶉。
「你怕什麼?」他撫了撫她的側臉,「大人是信任你,才帶你議事。」
明意麵白如紙,嘴唇抖啊抖:「多謝大人。」
謝謝您十八輩祖宗,帶她聽這殺人放火的勾當。
指腹輕輕撫過她發顫的嘴角,紀伯宰嘆了口氣:「你是不是好奇,我為何要做這些事?」
不,她不好奇!
明意驚恐地搖頭,這人卻跟瞎了似的嗯了一聲:「既然你好奇,那我就與你說一說。」
說個屁,她不想聽!
眉毛皺成了毛毛蟲,她想掙扎,卻被他按著後頸壓在了腿上。
「從前有個家族,鐘鳴鼎食,他們收養了很多奴隸場里的孤兒,教他們習武,還給他們飯吃恩重如山,誰料,那家的大女兒卻被幾個醫官陷害成了不忠不貞之人。」
「在一個孤兒生辰這日,家族被抄,滿門流放,那溫柔嫻靜的大女兒就死在孤兒眼前。」
他慢悠悠地說著,捏了捏她的耳垂:「你說,被他們養大的孤兒,該不該為他們報仇?」
明意怔了怔,心裡微動。
原來他經歷了這些?
若換做是她,這仇也是要報的,不過在人家大司眼皮子底下殺人,也委實大膽了些。
身子沒顫了,她仰頭看他,目光里還有些同情:「大人……無父無母?」
紀伯宰可憐兮兮地垂眼:「我生下來就在奴隸場。」
奴隸場可不是什麼好地方,監工日日鞭打,還要做很多重活。
明意有些愧疚。
要不是她,他也不至於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