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怎麼說女子心軟呢,他剛說一個開頭,懷裡這人竟就一副要哭的模樣,還捏了捏他的胳膊,滿臉心疼。
紀伯宰挑眉,覺得明意心裡多少還是有自個兒的,不然也不會是這種表情。
於是他接著道:「奴隸場暗無天日,我差點死在那兒,幸虧被人好心救走,誰料好日子沒過多久,好人一家遭難,你說,我只殺他們,放過了他們的家人,是不是已經心懷慈悲?」
嗯,這麼說來的話,確實是。
明意不怕了,隻眼巴巴地看著他:「大人告訴奴這些,不怕奴去告發?」
他低笑,自嘲道:「同床共枕這麼久,你若都不能體諒我,那我便是當真有罪,你去告發也無妨。」
說得情真意切,眼裡還隱隱有淚光。
明意暗唾,他擺明是做足了準備不怕她告發,擱這兒裝什麼大尾巴狼。
不過他這裝腔作勢的模樣比她還好看,她忍不住多看兩眼,還藉機伸手去摸了摸他那筆直的鼻樑:「大人別難過,奴能體諒大人。奴既是大人的人了,就必定與大人生死相隨。」
青雲界女子不二嫁,身子給了誰便是一生都跟著誰,她與他日夜同眠,極具說服力。
此外,她還道:「大人既然開誠布公,那奴也就明說了。宮中舞姬多少都算蒙了內院的恩,一年有一次回內院探親的機會。說是探親,其實是將一些大人府內的消息帶回去,奴出來之前也被內侍細細囑咐過。」
「不過大人放心,奴已經是大人的人了,絕不會出賣大人半個字。大人若有什麼想讓奴帶回內院的消息,也只管吩咐。」
這是舞姬的秘密,跟命一樣重要,她大方地說給了他。
紀伯宰很是滿意,雖然這東西他早就知道,但從她嘴裡說出來的意義不一樣。
鼻尖蹭了蹭她的臉頰,他感慨:「往常遇見的女子,要麼不解風情,要麼不合我意,難得遇見意兒這樣的,真想將你永遠留在身邊。」
甜言蜜語誰不愛聽呢,明意害羞一笑,當即也還他:「意兒也沒想過自己這浮萍一生,能遇見大人這般的人物,往後就算大人厭棄,奴也願意在大人身邊當個粗使丫頭。」
「意兒……」
「大人~」
兩人淚目相擁,脖頸交錯之後,各自一張心懷鬼胎的臉。
窗外枝頭路過的鳥困惑地看了看這些虛偽的人類,撲扇著翅膀遠離了是非之地。
屋內暖香盈盈,私語綿綿。
紀伯宰覺得經此一談,明意應是明白她的生死都拴在他的身上,不能再造次了。
而明意是覺得,他這麼一說,她的小命是暫時保住了。
皆大歡喜。
兩人如膠似漆了幾日,在別院里成雙成對地出入,誰也離不開誰。直到祭祀大典將至,紀伯宰才不得不進內院開始忙碌。
明意懶洋洋地躺在院子里的竹**,吃著山北剛運過來的枇杷,翻看著府里的賬本。
「後院支出怎麼這麼多?」她納悶地問荀嬤嬤,「買地啦?」
荀嬤嬤搖頭:「是那位侍酒,一直頭疼腦熱地要養身子,買了不少珍品血參。」
那東西吃多了上火,她當飯呢?
搖搖頭,明意倒沒打算管,畢竟因著她的潔癖,人家已經很久沒瞧見紀伯宰了,男人和錢總得有一樣,可以理解。
誰料,她不管人,人倒是自己過來了。
「瞧著今日的血參不錯,我給姐姐拿過來些。」天音進門就坐在她對面的石凳上,語氣有些古怪,「還請姐姐笑納。」
荀嬤嬤略微皺眉。
明意的生父就是因為采血參摔死的,她居然拿這個過來,不是膈應人么。
她側頭看過去,卻見明意一點也沒生氣,甚至有些欣喜地扭頭問她:「她送我的,是不是從她的開銷里扣,然後東西歸我處置?」
荀嬤嬤:「……」
荀嬤嬤:「道理上來說是這樣。」
「那就多謝了。」她欣喜地收下,大方地將枇杷往她面前推了推,「吃點這個,很甜。」
天音年輕,喜怒都形於色,看見她這動作,表情當即就沉了:「姐姐這是什麼意思?」
「嗯?」明意不解,「怎麼了?」
「姐姐明知我家境況,居然拿這東西來羞辱我?」她氣惱地起身,「想著你先來這府里,我才叫你一聲姐姐,你不過是跟我一樣沒名沒分的玩意兒,主府側門都進不去的低賤貨色,也好意思與我拿喬?」
說罷,一把掀翻她的果盤,憤恨地甩袖走了。
明意腦袋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她看向荀嬤嬤,很納悶:「她家裡什麼境況?」
荀嬤嬤忍著笑,低聲道:「那位姑娘家中務農,原就是山北種枇杷的。」
明意:「……」
天地良心,她真不知道這茬,向來只有別人打聽她,她哪有閑心去打聽別人家境。
不過,這小姑娘方才有一句話倒是對的,在別院里再得寵也是沒用,好東西都在主院呢。
得想想辦法。
於是晚上,紀伯宰一回來,就看見一襲輕紗如煙一般飛到了他懷裡。
「大~人~」明意嗲聲嗲氣地喚他。
微微勾唇,他將她抱起來:「怎麼了?」
「奴今日午休,好像又看見了什麼人在府里來去,可嚇著了~」她捂著白花花的胸口,嬌嗔,「這院子住得真是心驚膽戰呢~」
紀伯宰眉梢微動:「先前你說要加守衛,不休已經去買了幾個回來,怎會還有什麼人亂闖?」
「奴也不知~」她咬唇,楚楚可憐,「奴害怕~」
他笑了:「有大人在,沒人會害著你。」
他不在也沒人能害她,這是重點么。
明意咬牙,又嚶嚶了兩聲:「聽荀嬤嬤說,她有個兒子,在大人的另一處府邸里當差,母子二人都許久未見了。」
「那我明日就讓她回去探親。」
「可是,可是奴也離不開荀嬤嬤~」
紀伯宰不說話了,坐下來將她放在腿上,目光幽深地看著她。
明意被他看得心虛,絞著手帕道:「罷了,離開一兩日也沒什麼大不了……」
「後日祭祀大典之後,有個宗親內聚的小會。」他突然開口,「你可要回內院去探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