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樂坊因為頻頻牽扯進命案,被大司遣散以穩臣心。
章台一出內院就趕了車,到紀家大宅來給明意遞了帖子。
明意出去迎的時候,就見她毫不掩飾地戴著有孕才喜戴的織花護額,挺著她那尚未顯懷的肚子,一臉幸福地朝她走過來。
「你真是個福將。」她拉著她低聲道,「原還不知該怎麼辦,結果大司竟就散了司樂坊,許掌事已經將我接回他府里了,他說等我生下這孩子,就迎我過門。」
明意遣開身後跟著的丫鬟,朝她眨了眨眼:「那你應當感謝平王,他才是你的福將。」
「呸呸呸,我可懷著孩子呢,你休要說那滲人的。」章台打了個寒戰,「你是不知道齊王死得有多蹊蹺,司判府到現在還沒查清楚死因。」
能查得出來才怪了,木蘭青染料的香氣和齊柏葯碗里的東西混合而成的毒,別說別人了,連她都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毒,更何況齊柏是貴胄,不能割胃查驗,這事唯一的突破口就只有陪在他身邊的榮心。
她知道榮心一定會把她說出來,但趙司判沒有證據,有紀伯宰在,至多來問她兩句,也再做不了別的。
眼下,她只要穩住章台就行。
「你難得來一趟,便陪我住上幾日。」明意道,「這府上有的是養身子的燕窩人蔘,你只管吃,總也花不著我的銀錢。」
章台一聽,眼眸亮了亮:「那你可別嫌我吃得多。」
明意一笑,大方地帶著她去了客院。
好巧不巧,前腳章台到,後腳趙司判就帶著孟陽秋一起到了,與紀伯宰坐在花廳里寒暄。
「上回衝撞了明姑娘,在下特來給紀大人賠不是。」孟陽秋拱手。
紀伯宰也不會當真跟他計較,喝一口茶這事兒就算過去了,只是,他還是多問了一句:「你當時可是察覺到什麼東西,才這般失態?」
孟陽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你也知道,我一直在找明獻的下落,不跟他再打一場,我不甘心,所以……那日在路上,是我走火入魔了些,以為察覺到了明獻的元力,實則是個誤會。」
明獻是明家最引以為傲的兒子,明意雖也姓明,但這姓氏大,流傳了千百年了,賤民里姓明的不在少數,她又是女兒身,實在是扯不上什麼關係。
「不過說來也巧,這次查案,本官又得找明姑娘問話了。」趙司判輕嘆一聲,「紀大人不會介意吧?」
「有什麼好介意的,我與我府上的人,都是行得端做得正的清白人,大人就算天天過府來喝茶也是無妨的。」紀伯宰微笑,朝不休吩咐,「去把明姑娘請過來。」
不休領命而去。
這事不休也有參與,大人雖然屢屢在他面前誇讚明姑娘這次的事辦的漂亮,但不休總覺得婦道人家,哪能機關算盡?比如章台和內衙掌事就是很大的隱患,一旦反水,她就是罪名落實,到時候大人想撈她都難。
然而,一拐到掛著「流照君」匾額的小院里,不休就看見了坐在明意身邊低笑連連的章台。
不休:「……」
他眼裡的不屑終於收斂了一點。
「怎麼了?」瞧見他來,明意先開了口。
不休站在門邊朝她行了禮:「趙司判和孟大人到了花廳,大人請您過去一敘。」
明意瞭然,笑著起身拍了拍突然緊張的章台:「別怕,我去去就來。」
「可他會不會問你……」章台越說聲音越小,卻是讓她聽明白了。
「放心,你我什麼也沒做,換身衣裳跳舞罷了,又沒殺人。」她輕柔地撫了撫章台的背,「有紀大人罩著呢。」
最後這句話讓章台放鬆了下來,她點頭,目送明意出去,不休不動聲色地換到她身邊守著她也沒在意,只繼續好奇地左顧右盼。
明意回屋戴了面紗,然後端著點心進了花廳。
「聞說趙大人來了,小女特意備了點心,好給大人賠罪。」她上前,笑吟吟地將碟子放在趙司判和孟陽秋中間的矮桌上,而後抱著托盤行了一禮。
姿態端莊,言笑親人,但面紗遮了半邊臉,沒叫孟陽秋瞧見真容。
孟陽秋本也是年輕人,不好盯著人家姬妾看,聞言也只頷首示意就作罷。
「明姑娘客氣。」趙司判有些不好意思,「三番五次打擾,還望姑娘莫往心裡去。」
「趙大人是辦正事,怎能說是打擾。」她回到紀伯宰身邊,乖巧地跪坐下去,「不知趙大人這次來是想問什麼?」
趙司判看了紀伯宰一眼,見他神色輕鬆,便開口問:「榮心你可認識?」
明意點頭,又皺了皺鼻子:「小女以前在內院,沒少被她欺負。」
「為何?」
「還能為何,自然是因為小女生得好看。」明意一本正經地道,「舞姬搏的就是身段和容顏,她處處不如我,又怎能讓我好過。」
趙司判嗆咳一聲。
這話雖也沒說錯,她確實生得美貌動人,但怎麼說呢,這姿態這語氣,他莫名就覺得與紀伯宰挺配的。
「也就是說,二位之前就有嫌隙。」他正了正神色,「可是,明姑娘,榮心說那件木蘭青色的裙子是你的。」
木蘭青色難得,一般的舞姬是不好買到的,可是巧的是,榮心本就是富商之女,入內院當舞姬也不過為了能有高門的姻親,誰手裡有木蘭青都奇怪,獨她手裡有不奇怪。
「大人明鑒,奴做舞姬之時,真真是一窮二白,怎麼可能買得起木蘭青的舞裙?」明意耷拉下眉眼來,委屈地道,「也就是得蒙紀大人庇佑,奴才得了片瓦遮身,但紀大人最近也未曾送奴木蘭青色的衣裙,若是不信,大人儘管查查這府里與布莊的往來明細。」
雖然不知道紀伯宰會怎麼做,但明意相信,他那樣的人,早想好用木蘭青的裙子作案,就絕不會從布莊正兒八經地採買。
孟陽秋在一側幫著記口供,一邊記一邊覺得,這姑娘說話可真是嬌氣,軟綿綿的跟鶯兒一樣,怪不得紀伯宰喜歡。
「如此。」趙司判點頭,「那本官就順著布莊查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