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伯宰因著這一次迎客宴名聲大噪,宴會剛結束,外頭對他的讚譽就已經鋪天蓋地。
「那兩樣寶物可是不得了,一個能鑄天下第一神器,一個能修無上的元力。紀伯宰力壓群雄奪得這些個寶物,不但為我慕星爭了光,還將明年奪魁的希望也留在了慕星。」
「慕星城失落多年,若能重回上三城,苛稅減半,河堤大興,紀大人便是大功臣。」
說書先生一拍桌案:「各位的好日子也就要來了。」
「好!」茶館裡掌聲一片。
紀府正門,大司的賞賜和賀禮流水一般地往裡抬著,半晌都沒抬完。再看側門,不少府上私送來的紅綢擔子也是不少,就連女兒家贈的手帕傷葯,也是堆得小山一般高。
不休和荀嬤嬤都笑得合不攏嘴,但躺在**養傷的人卻是沉著臉,不見半點高興神色。
不休納悶地問:「您先前不是說不疼了么?」
「是不疼了。」
那怎麼還這個表情?
不休撓頭,抱過一堆東西來給他看:「要不怎麼說大人厲害呢,先前您誇過的劉御史家的女兒這都巴巴地送了手帕來,還附了閨詩。」
「趙家姑娘體貼,送的是剛熬好的補湯,用料上乘。」
「李家大小姐闊綽,給的是上好的傷葯,說是塗了不會留疤,特意為您尋來的。」
紀伯宰面無表情地聽著,十幾樣東西從他眼皮子底下數過去,他卻還問了一句:「沒了?」
不休眨眼:「大人,這京中貴門待嫁的女子總共才多少,這麼多人不顧名聲地送禮過來,您還不滿意?」
是啊,人家那麼多大家閨秀,不顧名聲都能送東西來,他府里這個呢?是庭院里的石頭太硌腳還是太陽能把人曬化了,叫她整整一天零七個時辰了都不過來看一眼?
紀伯宰冷笑,拂袖道:「把這些送去流照君。」
不休嘴角抽了抽:「大人,這不妥吧?」
「我說送你就送。」
「是。」
不休抓耳撓腮地帶著東西出門,心想自家大人先前可沒這麼不解風情,轉送佳人所贈也就罷了,怎麼還送給明姑娘呢,這不擺明惹人傷心么,以他家大人的風度,應該是不屑做這種事的才對。
他十分不好意思地敲開流照君的大門,打算給明姑娘找個容易接受的說法。
然而,明意只看了一眼他帶的東西,說了一句挺值錢,然後就不在意了,只問他:「這都多久了,二十七還是不能放出來?」
不休乾笑:「明姑娘放心,他在別院里吃住都好,除了不能出院子,沒別的不妥。」
可總把人關著也不是個事兒吧,明意嘆息:「大人要是實在不放心他,不若將他交給朝陽城的使者,一併帶回朝陽城也好。」
「這個小的做不了主。」不休想了想,「姑娘要不去問問大人?」
那還是算了吧,過去看他,少不得要伺候人換藥吃飯的,她現在沒那個耐心。
擺擺手,明意繼續坐回院子里嘆氣。
不休跟著她走了兩步,低聲道:「姑娘聽我一句勸,大人其實很好哄的,只要姑娘端碗湯過去,說兩句好話,他也未必就會拒了姑娘的要求。」
明意滿臉唏噓,紀伯宰此人真是心機何其深重,居然連貼身伺候的人都騙,他哪裡是那麼好哄的,涉及他的利益,別說端湯了,她端龍肉過去都沒用。
不如找別人想想辦法。
眼珠子一轉,明意輕拍腦門:「我如今是有娘家的人了,回一趟娘家不過分吧?」
不休咋舌:「您現在……現在回娘家?」
「回娘家還需要看日子?」
「倒也不是,只是……」不休嘆氣,「姑娘怎麼就跟大人走到了這一步。」
原先還挺要好也挺般配的,明姑娘還能冒著生命危險去看大人的傷,如今才過多久,竟是連多問一句傷勢都不肯了。
明意聽明白了他指的是什麼,彎著眼笑了笑:「路是兩個人一起走的,我有錯,他也有。我不打算改,他也不打算改,我與他從一開始就註定會走到這一步,沒什麼好可惜的。」
說罷,扭頭就去找荀嬤嬤,安排回娘家的事宜。
她這娘家是大司指定的,眼下無數雙眼睛盯著紀府,紀伯宰自然不能明目張胆地關她禁閉,只能咬著牙笑:「她好樣的。」
「大人別動怒,傷身。」不休忙勸。
「我不動怒,我有什麼好怒的,她一個普通舞姬,隨處可尋的小人物,愛去哪兒便去哪兒。」扯了被子來蓋過頭,他冷聲道,「我要休息,沒事別來打擾。」
「是。」
明意身邊被安排了十個丫鬟,才得以出門。
外人都羨慕她這排場,道她是好日子來了,飛上了枝頭,明意卻是笑不出來。這些個丫鬟跟得死緊,連她出恭都要跟,想找機會與司徒嶺單獨說話也太難了些。
然而,一進司徒府大門,明意就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她拿袖口掩住口鼻,假裝咳嗽。
司徒嶺一邊給她引路一邊笑:「姐姐真是聰慧。」
後頭跟著的丫鬟們完全不明白這一句誇讚是從何而來,但走著走著,她們的腦袋就是一懵,接著就紛紛倒地。
旁邊的奴僕們像是早就準備好了,戴著面巾上前,將這些個丫鬟帶下去安頓好。
過了迴廊,四周的空氣就清新起來,明意放下衣袖,唏噓地道:「小大人這手段……」
司徒嶺委屈地攤手:「我不喜歡旁邊有耳朵,姐姐難道喜歡?」
「不喜歡。」明意頓了頓,「我是說,您完全可以叫人挨個拿帕子將她們迷了,比這滿院點著迷香要省錢得多。」
太浪費了,那麼大的煙,得花多少貝幣!
司徒嶺一怔,繼而哈哈大笑:「姐姐也是富貴人家出身,怎的就這般計較銀錢。」
明意唏噓搖頭:「就是因為出身富貴,一朝落難時才覺得銀錢格外重要。」
她騙了紀伯宰很多事,但先前說自己在街上乞討為生,倒是沒有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