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遼此人,一朝得勢,萬分囂張,哪怕穿上天青煙雨袍,也沒個元士院之人該有的風度。離開元士院後頭一件事,不是回府鑄神器,而是專門步行去了長榮街,守候半晌,堵著了一座官轎。
按例,遇見天青煙雨袍,官轎上的人該下來寒暄讓路。但轎子上的人一看見孫遼就僵住了臉,半晌也沒動身。
「怎麼,大人這是要坐在官轎上與我元士院對峙?」他嗤笑。
錢栗咬牙,憤恨地道:「你這等腌臢人,哪來的袍子。」
孫遼抬著下巴,一腳踹在他的轎門上:「秦尚武求著我穿上的袍子,你若不服,去找他對質便是。現在還不滾下來給我行禮?」
錢栗拉著轎簾,怒道:「謙讓元士院是禮節,但沒說是必須。你這樣的人,就算穿上天青煙雨袍也不配叫我行禮。」
「你!」孫遼動怒,旋即又將怒氣壓下,只點頭:「好,好,你戶部左司錢大人執掌慕星城的財政,隻手遮天,自然能不將元士院放在眼裡。我這便去告訴秦師長,叫他以後遇見戶部的人躲著走!」
說罷就要轉身。
錢栗嚇了一跳,慌忙吩咐左右:「攔住他!」
左右上前,孫遼立馬動手,與他們打成一片,混亂之中,他哎喲一聲倒地,天青微雨袍滾上了一層泥。
……
秦尚武從內院回來,立馬去了孫府。
孫遼躺在**,手腳都裹上了厚厚的白布,瞧見秦尚武來,他苦笑:「這幾日怕是不能鑄神器了。」
「你先好生休養。」秦尚武忙道,「錢栗那邊,我已經稟明了大司,大司必將重罰。」
竟將他們眼下唯一的鑄器師打傷,這可是大事,輕則冷落三月不能上朝聽政,重則貶謫遷個閑職。
滿意地勾唇,孫遼閉眼:「等我傷好了就把神器送過去。」
「好。」秦尚武又關懷了兩句,便跨出了門。
「師長,您也不問問到底是怎麼打起來的?」司徒嶺像是路過,笑著問了一聲。
秦尚武擺手:「管他怎麼打起來的,我元士院地位崇高,不容欺辱。」
「可萬一是這姓孫的主動惹事呢?」
秦尚武一愣,沉吟片刻:「應該不至於,看他也不是個惹事的人。」
司徒嶺沒有再多說,朝秦尚武行了一禮就回去了馬車上。
他走到明意院子里的時候,明意和羞雲還正熱火朝天地鑄著神器。
羞雲比她想像中有天賦得多,甚至經脈有淡淡的紅色,只是一直未曾修習,使不了元力,只能幫著打下手。
見他來,明意招手:「小大人且先坐坐,這兒馬上就完工了。」
打量了鑄器台上的神器兩眼,司徒嶺笑道:「明姐姐真是厲害。」
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明意嘿嘿兩聲:「謀財之道罷了。」
「在姐姐眼裡,這些東西許是只能換來錢財,但在別人手裡,它卻是可以換來仇敵家破人亡。」
明意一怔,看向他:「此話從何說起?」
司徒嶺坐去院里的石桌邊,唏噓道:「買你們神器的那個人,原是看上了錢栗家的嫡女,想求娶。然而孫家是個棄商從仕的門楣,孫遼此人又暴戾兇惡,經常對自己的姬妾動手,故而錢栗不願點頭。」
她先前在宴會上見過錢栗,還利用他去接近紀伯宰。
明意眨了眨眼,放下手裡的活兒湊了過去:「然後呢?」
「然後孫遼就翻牆過院,奪了錢家小姐清白,逼得錢小姐幾欲上吊。之後再度上門,說要納之為妾。錢栗氣了個夠嗆,讓人將他打出了府,並說錢小姐在家做一輩子姑娘也不會進他孫家的門。孫遼因此記恨上了錢栗。」
「好可惡啊。」羞雲聽得直跺腳,「他為非作歹,怎麼還好記恨別人?」
「孫家經商暴富,靠買官入仕,未受過什麼挫折,便養成了這種霸道的性子。」司徒嶺看向明意,「眼下,他靠姐姐做的神器進了元士院,正準備將錢栗搞個家破人亡,再奪他女兒入府為婢。」
明意眯眼:「用我的神器,去元士院?」
「慕星城急缺鑄器師,秦尚武也是病急亂投醫,只看見了他給過去的神器,便給了他一身天青煙雨袍。」
司徒嶺嘆息:「我在司判堂見過錢栗來狀告孫遼,可惜證據不足,抓不了孫遼,只能看他逍遙法外。如今他仗著有元士院撐腰,擠兌得錢栗要丟官了,我不得不來告知姐姐。」
明意沉吟半晌,抬眼道:「他之前與我訂的神器,我答應了要做好給他,錢也已經收了,不能毀約。」
司徒嶺一怔,這才想起他的明姐姐萬分愛財,公道歸公道,不能斷她財路。
他垂眼:「既如此,那……」
「今日我要去交貨,還請小大人先把羞雲帶回府上。」她笑道,「她一個人在這裡,不太安全。」
這院子里有什麼不安全的?司徒嶺不解,卻還是點頭。
明意飛快起身,去鑄器台上收尾,將新成的神器放入懷中,而後就出了門。
一聽見有姓明的人送東西來,孫遼連病也顧不得裝,連滾帶爬地衝到後門,劈頭就是一頓怒斥:「不是說好我上門去拿,你送過來做什麼?萬一被別人看見……」
明意無辜地左看右看:「這神器大人始終是要用的,一用就會被別人看見呀?」
「那不一樣。」孫遼瞥了一眼她拿出來的神器,火消了一半,「算了,送都送來了。」
接著,他看了明意一眼:「明師傅也辛苦,不如就在我府上喝盞茶?」
「好哇。」明意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看著他府里的奇花異草,眼裡滿是驚訝,「大人府上真漂亮。」
「哼,這些都是從新草城運來的,貴重得很,別處見不著。」
他眼神幽深,說著說著就問明意:「後頭我若是要再做別的神器,是多少錢一把?」
明意像個小商人,嘿嘿笑著搓手:「還能多少錢,紫色的就收您二十五萬,再往上的,依舊是一百萬一把。」
孫遼「唔」了一聲,不著痕迹地撇了撇嘴,然後就推開一間客房:「你先裡頭坐坐,我讓人沏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