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一說出口,旁邊的人都驚了驚。
紀伯宰眼下連繼承人都不是,就算元力強盛,這話也言之過早,若傳到慕星城大司耳里,那恐怕會惹上麻煩。
明意下意識地看向秦尚武,卻發現他與她的反應一致,臉上沒什麼異樣,只是皺眉看了羅驕陽等人一眼,怕他們以後說漏嘴。
稍稍放下心,她重新看向紀伯宰。
弱冠的少年人,多的是年輕氣盛和驕傲狂妄,但也許是從小經歷了太多,紀伯宰顯得很鎮定,絲毫沒為蒼雪大司這句話而動容,只優雅地坐在對面,甚至輕笑著伸手給大司倒了茶。
「承蒙司上看重,竟略過慕星幾位王爺不談,直言等在下繼位。」
蒼雪大司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你元力乃慕星、甚至六城翹楚。這世道一向強者為王,慕星不是你繼位還能是誰繼位。」
並且,慕星的大司屢有卧病的消息傳出,他繼位的日子應該不會太遠。
只論強弱,不論出身,這確實是蒼雪人慣有的思事之道,紀伯宰也懶得在這點言辭上多與他糾纏,只倒半盞茶,而後收手:「這個條件我可以答應司上,只是,開放一個渡口代表著什麼不用我多說,司上給我的對應條件,就只是讓我們在這裡吃好喝好有地方訓練?」
交易講究平等,不平等的交易必有餘殃。
蒼雪城善商,大司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他沉吟一二,捻著茶杯開口:「我有一女,嬌若水仙,容姿出眾。聽聞紀大人甚是風雅愛美人,若能娶之為妻,其他條件我們都好談。」
嫡親的公主自然不用被集中繁育,蒼雪大司既然開這個口,就是有要幫扶他繼位之意了。
紀伯宰張口就想拒絕,但他頓了頓,先往旁邊看了一眼。
明意會怎麼想呢,如果他迎娶別的女人為妻?
只要她露出一點點,哪怕只有指甲蓋兒尖尖那麼一丁點的在意,他就贏了。
然而,一眼望過去,明意正在打呵欠。
她肯定是聽見了蒼雪大司的話,但並未放在心上,神色輕鬆、目光慵懶,甚至因為呵欠打得太大,下巴有點扭著了,背過身子躲在角落裡齜牙咧嘴地調整。
紀伯宰嘴角抽了抽。
他回過頭,一本正經地對著蒼雪大司道:「我已有心愛之人,她要我此生只能愛她一人。為了與她長相廝守,我恐是無福迎娶公主,還請大司見諒。」
這話一出,羅驕陽等人齊刷刷地看向明意。
明意下巴還沒扭回來呢,驟然聚焦所有目光,連忙收住了猙獰的表情,然後才反應過來紀伯宰說了什麼。
心尖微微一跳,她抿唇,假裝沒聽見。
什麼時候要求他了,她說的只是自己對另一半的期許,他自己上趕著往裡套做什麼。
蒼雪公主多好啊,帶著整個蒼雪城來做他的後盾,他身邊反正多一個女人不多,這買賣該怎麼做傻子都知道。
蒼雪大司也皺了皺眉:「紀大人轉性了?我記得先前專門有慕星的商賈來我們蒼雪採買美人,出了極高的價錢。喝酒談天的時候說,都是紀大人喜歡的。」
手裡茶盞差點沒端穩,紀伯宰輕咳一聲,瞥了明意一眼:「司上怕是記錯了,這種小商賈,嘴裡哪有什麼真話。」
「可不胡說,我蒼雪女子本就少,一般是不賣的,但那人出價極高,買賣也算愉快。後來我專門讓人去查了他的底細,他是你們慕星內院的人,並且酒後吐真言嘛,他說你別院里一個月要進三四個美人……」
「司上。」紀伯宰抹了把臉,「我們聊些別的如何?」
蒼雪大司後知後覺地看了旁邊穿著男裝的明意一眼,然後恍然大悟:「女子膩味了?那男子也行,我有個兒子……」
「開放渡口的條件我可以答應,至於後續該給我們慕星什麼,還請大司仔細思量。」紀伯宰起身拱手,「時候實在不早了,再晚外頭又有暴雪,恐行路艱難,司上這便請回吧。」
答應得這麼爽快,蒼雪大司很高興,被逐客也不覺得冒犯,只將自己身上玉佩取下來,與紀伯宰交換:「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他拱手作請,將人一路送出了小院。
外頭獸車一走,紀伯宰就立馬回頭,卻見身後只跟著羅驕陽等人,明意不見了。
背脊一涼,他疾步往她的屋子走,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把先前的荒唐事推脫掉。
然而一進門,他發現她不是在生氣,而是在照看有些風寒的茯苓。
腳步僵在門口,他吐了口氣,倚門而笑:「你這人,胸口裡塞的是石頭?」
明意回頭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怎麼了?」
「你沒發現我哪裡不同了?」他跨進門,站在她面前。
她上下打量他一圈,點頭:「壯了些,最近修習成果不錯。」
「不是說這個。」紀伯宰微惱,「我說我這個人,先前是不是無女色不歡?」
「是啊。」明意轉身去疊茯苓換下來的衣裳。
紀伯宰繞到她眼前:「那我現在是不是除了你,身邊再沒有別的姑娘了?在慕星他們送我的、在蒼雪他們想送我的,我一個都沒碰。」
明意抬眼:「大人想說什麼?」
「我想說。」他有些艱澀地開口,「我若誰都不要,就要你,你能不能再考慮考慮。」
捏著衣裳的指尖一頓,明意眼神古怪地抬頭看他:「我不溫柔。」
「我知道。」他哼笑,「這一路也沒少見你殺人。」
「我身上留了疤。」她指了指,「這一路的傷都未曾上藥,傷口已經平不了了。」
「我知道,我也有。」他抬了抬手,「半斤八兩,誰也別嫌棄誰。」
「我也不是安於室的女子。」她挑眉,「無法給你洗衣做飯、相夫教子。」
「若喜歡那樣的,我也就不找你了。」他嘖了一聲,「那樣的女子在青雲界比比皆是。」
沉默地看了他半晌,明意歪了歪腦袋:「大人是覺得我不好降服所以起了爭勝心,還是當真想與我共度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