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伯宰是聰明人,他們現在的情況也不適合再起戰爭,答應慕星司上的條件是最好的選擇,省時省力。
但,他居然說要做好攻打慕星的準備。
不休連連嘆息,忍不住就嘀咕了一句:「早知如此,當初又何必……」
「大人沒得選。」荀嬤嬤將人扶去**,眼裡滿是不忍,「不娶和倫,慕星不會答應出兵,朝陽城又已經打到了家門口,大人若不上,慕星哪有那個士氣能敗朝陽。」
若是那一仗不打,他與明意可能都已經落在了朝陽城的手裡。
「可明姑娘何其無辜,大人哪怕提前說一聲也好。」
「怎麼說?叫她等一等,他先娶別人走個過場?」荀嬤嬤搖頭,「明姑娘眼裡不揉沙子,她不是別的女人,非大人不可。拜堂成親之事她是一早念在心裡的,大人當時沒去請賜婚,大抵是覺得成親麻煩,可轉頭卻要娶公主,你讓明姑娘怎麼想?」
這事倒是怪大人的,早早與明姑娘成親也就好了,可他偏覺得成親不自由。
也是,風流慣了的人,哪裡願意被一個女人綁住。
荀嬤嬤看著**雙眼緊閉的人,嘆了口氣:「也罷,大人許就是傷心片刻,等再遇見別的姑娘,他準是又好了。」
想想也是,大人一向洒脫,總歸明姑娘是不會回來了,他總會慢慢看開的。
不休看向外頭,倒是擔心起了明意。
一個姑娘家,失去了愛人,會不會做傻事?
……
不會。
明意走過長耀街,瞧見了街邊的一塊貞節牌坊。
那是為一個被丈夫休棄的婦人立的。那婦人雖然被休棄,卻拒絕了眾多人的追求,為前夫守貞潔二十年,還養育了前夫的一個女兒,是以立下牌坊,供其他女子效仿。
言下之意就是,男人可以無情,但女人必須忠貞。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要從一而終。男人可以隨時拋棄你,但女人必須戀戀不捨地守在原地。
明意麵無表情地盯著它看了一會兒,然後伸出手輕輕拍了拍。
於是這塊牌坊在她轉身的一瞬間碎成了齏粉,巨大的粉塵揚起,撲了旁邊還在說教的先生滿頭滿臉。
後頭響起一片驚呼聲。
明意繼續往前走,回到了原來的城主內院。
她對政事並不擅長,朝陽城內務其實一直是由紀伯宰選派的幾個人在管,但明意回去的第一件事,還是將他們手裡的權力收了回來,改任佘天麟推薦的幾個重臣。
對此,佘天麟很擔心:「陛下那邊?」
「是他說的,六城分治,各留其主。他若對此不滿,那我便找其他五城的城主來與他一起重新商議。」
佘天麟察覺到了不對:「你與陛下鬧彆扭了?」
「不是。」明意搖頭,「我只是看清了他。」
佘天麟一愣,想再仔細問問,她卻擺手:「我被人從小利用到大,最知道怎麼當好別人手裡的工具。他要的不過是朝陽城臣服,我能給他,不會壞了他帝王的威權,但除此之外我想做什麼,也不會再經過他。」
「六城之內他為尊,朝陽之內我為尊。師父,先聽我的。」
佘天麟被這話震了震,嚴肅了神色朝她行禮:「是。」
「另外,我想給這後院添些人。」明意托腮看著這空****的地方,舔了舔嘴唇。
「添……添人?」
「歷屆城主繼位都有後院大選,難道只我沒有?」
「可是。」佘天麟哭笑不得,「你是女子。」
明意覺得奇怪:「女子怎麼了?我是短了元力還是缺了地位?」
自然是都沒有的,但是沒有女子選後院的先例啊。且不說這會不會給天下女子帶不好的頭,單就紀伯宰那邊,也斷是不會眼看著的。
「我興女子學堂、允女子進元士院,都是為了讓天下人知道,女子與男子本就相同,男子能做的事,女子也能做。男子能擇優而偶之,女子一樣可以。男子能三妻四妾,女子也一樣可以。」
「師父這是怕上樑不正下樑歪?但我這上樑,本也就是正的。」
佘天麟呆愣了許久,目光里漸漸露出欣賞:「好,我替您吩咐下去。但是司上,您要知道,我尚且會質疑,那朝中其他人定是會強烈反對,您得做好準備。」
明意點頭。
於是,紀伯宰大病三日之後清醒過來,下意識地往床邊看過去,就只看見了不休。
他眼神黯了黯,平靜地坐起身問:「其他人呢?」
不休奉給他一盞茶,低聲道:「秦師長和孟大人他們都在忙著興建六城元士院,羅大人今日倒是來過一趟,您沒醒,他坐了一會兒就走了。樊大人看上個姑娘,費勁追求著,說最近沒空來請安。楚大人今日要去見慕星城的使者,說晚些時候過來。」
人說了一圈,紀伯宰聽得皺眉:「還有呢?」
「還有,荀嬤嬤在外頭做針線……」
「不休。」他失去了耐心,「你知道我在問誰。」
不休跪了下去,想說又不知道怎麼說,憋了半天才道:「您卧病的消息奴才沒讓人外傳,怕生事端,所以城主內院那邊許是,許是不知道。」
也就是這幾日她連一眼都沒來看過他。
深吸一口氣,紀伯宰滿不在乎地想,她就這德性,生起氣來從不主動低頭,意料之中嘛。但這一回可別想他再低頭了,他道過一次歉了,男人沒道理總道歉的。
但是,萬一她是真的不知道呢?
紀伯宰沉思良久,瞥了不休一眼:「你去內院看看,跟她說兩句話。」
不休尷尬地扯了扯嘴角:「這幾日,怕是不方便。」
「有什麼不方便的?」他皺眉,「她連你們都不肯見?就這麼生我的氣?」
「倒不是。」不休硬著頭皮道,「內院最近在選人,我這一去,明姑娘怕是要以為是您想阻攔,白添誤會。」
哦,內院選人。
紀伯宰輕笑:「我阻攔個什麼,她那內院本也就缺些內侍雜役,選就選唄。」
屋子裡安靜了一會兒。
他突然覺得不太對勁:「她要選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