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嶺一聽就垮了臉:「什麼正經娘子,姐姐現在不是我的正經娘子?」
明意笑得直擺手:「我當日收你只是為了讓你快些在朝陽城站住腳跟,可沒動別的心思,你跟我這滿院的男人都不同,他們要一年後才能離開,而你,你隨時都可以去過自己的生活。」
她覺得司徒嶺應該會挺開心,畢竟正是少年意氣時,胸懷大志,前途無量,哪裡願意在這備受詬病的後院一直待著。
可是,面前這人眼裡一絲笑意也沒有,肩頭垮下來,還有些無奈。
「明姐姐。」他嘆息,「我今年已經十七歲了。」
明意點頭:「對啊,放別家已經是議親的年紀了。」
「所以我進你的後院,不是為了站穩腳跟。」他舌尖頂了頂上顎,眯眼道,「不是人人都是紀伯宰,所行每一步都有算計。」
「我來這裡,只是因為喜歡姐姐,從一開始就喜歡。」
明意愕然地抬頭。
司徒嶺俊顏玉冠,長身如松,的確已經長成了一個大人,但是,喜歡?
喜歡她?!
她下意識地搖頭。這怎麼可能呢,他倆一直姐弟相稱,司徒嶺比她小了足足四歲,談什麼喜歡?
可是,他那眼神幽深綿長,又不像是撒謊。
明意後退了一步。
司徒嶺被她這一步退得神色黯淡下來:「在姐姐眼裡,我永遠只是一個孩子嗎?」
「這世上可沒有你這麼厲害的孩子,幾樁壓了五六年的重案,你一個月就給了我結案陳詞。」她搖了搖腦袋,「可是我一直將你當弟弟看,你同我說別的,我覺得彆扭。」
眉頭一松,司徒嶺笑了:「原來姐姐不是不喜歡我,只是不適應這種改變。」
明意:「……」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既然姐姐不適應,那我便多黏著姐姐一些,讓姐姐好好適應適應。」
明意:「……」不愧是破案神童,想法怎麼就跟常人這般不一樣呢。
她還來不及再說點什麼,司徒嶺就拉過了她的手,大步往內院走:「這幾日都要在勤政殿議事,姐姐要去,我也要去,正好多相處。」
明意被他帶著往前走,少年的腿又長邁得又快,她拎著裙擺,幾乎要跟著跑起來。
但是跑了兩步之後,司徒嶺放緩了步子,並且伸手扶穩了她。
明意心跳得很快,感覺他的手又涼又穩。
「我跟紀伯宰有一個最大的不同。」看著前頭的勤政殿,司徒嶺低聲道,「我永遠不會拋棄姐姐,也永遠不會因為別的事想要利用姐姐。說喜歡姐姐,就是乾乾淨淨地喜歡姐姐。」
幾句話擲地有聲,加上胸腔里飛快的心跳聲,明意都恍然覺得自己是真的動心了。
但她很快冷靜了下來。
司徒嶺對她有少年相救的感激之情,感激和喜歡容易混淆,他也許只是沒見過別的好姑娘,未必就是真的痴心於她。
等議事結束帶他多看幾家姑娘吧,她想。
紀伯宰已經在長桌的主位上落了座,明意進來,按照規矩坐在他的右手邊。
只是,他抬頭看了看她身邊的人,眯眼:「司徒大人官拜二品,雖是年少有為,也不該坐在這裡吧?」
朝陽城有的是一品大員和長者,他算什麼東西。
司徒嶺眨眼,一臉人畜無害地道:「明姐姐身子虛弱,各位大人誰能顧看好她?自然是我坐這裡才最合適。」
身子虛弱?方才還與他逛了城牆,他可沒看出來她哪兒虛弱了。
不過司徒嶺已經落座,旁邊幾位大人也沒有意見依次落座,他也就將這口氣咽了回去。
礙眼。
剛送走一個周子鴻,這兒又來一個司徒嶺,他真是橫看豎看都不太舒坦。
「今日我等要議的是六城法度,這裡是各城原本就重合的法規,各位粗略一觀即可,若有異議,就提出來。」紀伯宰沉聲道。
桌上十幾個人都開始翻看法規,一一論述。
這一部分是好定的,畢竟是重合的法規,所以只用了兩個時辰,那幾十條法規就全部通過了。
但接下來,要議的是各城相悖的法規。
剛說到這一環,紀伯宰開場的話才剛落音,遠處蒼雪城的人就拍著桌子站了起來,「我城中女子本就少,還不讓我們與別城女子聯姻,是想讓我蒼雪絕後不成?!」
司徒嶺看他一眼:「哪一條說了不許你們與別城女子聯姻?」
「買賣女子者殺無赦——這一條是誰定的?」蒼雪人惱道,「我城女子本就是財富,所以才通買賣,若是買賣女子就殺無赦,我城人怎麼與別城女子聯姻?」
明意聽樂了:「照你這說法,其他五城女子就該去你蒼雪城被當成貨物買賣?」
蒼雪人一看見她就來氣:「我早說這議會我不想來,女人都能坐上桌能是什麼正經地方,說的也都是些荒誕之言,沒甚意思!」
說罷,起身推了椅子就想走。
主位上紀伯宰皮笑肉不笑:「覃大人這是沒把我放在眼裡。」
覃宗有一頓,僵硬著身子重新坐回來,卻還是不服氣:「蒼雪女子日漸稀少,各族繁衍子嗣都困難,這是我蒼雪的頭等大事,我可不願聽個丫頭在這裡胡說。」
「蒼雪為何會女子稀少繁衍困難,不就是你們女子通買賣造成的嗎?」明意抿了口茶,「我在救你蒼雪,你還惡言相向?」
「你放……瞎說什麼!」覃宗有吹鬍子瞪眼,「蒼雪女子少是弱肉強食的結果,關買賣什麼事。」
明意壓著火氣,輕輕敲了敲桌面:「弱肉強食?你敢肯定那些被你們溺死的女嬰長大以後一定比男兒弱?」
「女子天生就比男兒弱,有什麼不對?!」覃宗有猛地一拍桌面。
紀伯宰面無表情地起身,帶著他的椅子往旁邊挪了挪。
秦尚武正奇怪他這動作是什麼意思,接著就看見佘天麟也往外挪了挪,還順手拉了他一把:「讓開些。」
莫名其妙地跟著讓開,秦尚武還沒來得及問發生什麼了,就見一道純白的冥域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