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意站在冥域里看著覃宗有,微笑道:「今日你若能傷我一絲頭髮,我便承認女子天生比男子弱。反之,你跪下叫我一聲姑奶奶。」
覃宗有聽說過明意的事,哪裡願意與她打,但她這架勢起得太快,他反而有些下不來台。
「女人就是容易衝動,這議事呢,誰想跟你動手,你贏了也不代表別的女人能贏。」他含糊地嘀咕。
明意輕蔑地吐出兩個字:「廢物。」
覃宗有臉一熱,惱道:「你說什麼?」
「我說你蒼雪上下的男人,全是廢物。上不能保老母,下不能護妻女,口口聲聲女子本弱,又上趕著求別城女子買賣與你們。不給女嬰任何生存的機會,還好意思哭女子稀少。」
明意冷聲道,「我朝陽城女子生而與男子平等,能讀詩書、學元力、與男兒一起報效青雲界,她們是永遠不會落下的朝陽,憑什麼要被強買去蒼雪,當那毫無尊嚴的母胎?」
「你……朝陽城特殊,我可以不論你們那兒的女人。」覃宗有慌亂地看向其他幾個城池的人,「但別的地方,大家都是正常老爺們當城主,能體諒我們吧?憑什麼要用你一城的法規來約束我們其他五個城池?」
一旁的鄭迢先抬了手:「別帶上我們飛花城,飛花城以花為美,自然愛護女子,也不願女子被買賣過去淪為母胎。」
「逐月不缺這點賣身錢,不賣女子。」
「慕星城是第一個封女子為金釵斗者的地方,自然也不贊同蒼雪這做法。」
剩下一個新草城含糊沒有表態,其餘城池都站在了明意這邊。不為別的,只為他們城池女子本也就不多,尋常人家娶妻困難至極,哪裡還有空餘能買賣。
覃宗有氣了個夠嗆:「你,你們。你們就是想用這種法子逼得我們蒼雪城滅亡,好佔據我們的城池!」
「覃大人此言差矣,現在六城統一,有陛下在上,說什麼佔據不佔據的?」秦尚武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我不管,反正這一條我不通過。」他眼瞧著是沒人幫他說話了,乾脆耍渾。
明意收了冥域,嗤笑:「德性。」
在蒼雪城,哪有女子敢這般說話?覃宗有手背上的青筋都起來了,沉聲道:「我以為陛下今日召我們來立法,是尋求六城都達成共識,若只聽一家之言,那不如直接頒布法令,還叫我等過來幹什麼。」
瞧著打不起來,紀伯宰又坐回了主位上,淡淡地道:「律法需要各城去實行,你們若不信服,我頒布了也是空架子而已。」
知道就好。
覃宗有總算有了些底氣,狠瞪向明意。
但他還沒瞪到她,司徒嶺就擋了上來,淡淡地道:「我城城主沒有說錯,蒼雪城女子稀少的根本原因就是你們輕賤女子,所以各家各戶出生的孩子,男兒視若珍寶,女子大多溺死,日積月累,十個長成的人里只有一個是女子。」
「覃大人覺得買賣能解蒼雪燃眉之急,各城也的確會有一些窮困的人家為了錢財將女兒賣給你們。但是賣過去之後呢?幾個女子受得了集中繁育?到時候還未生產就先尋了短見,你蒼雪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覃宗有聽得黑了臉。
司徒嶺顯然是調查過他們蒼雪的情況,每年集中繁育的女子有上萬人,最後能活到生下孩子的只有一半,這一半的孩子里還有一半是女嬰,大多母親都選擇帶著女兒一起自盡,能活到最後帶著男嬰長大的只有不到三成。
集中繁育的人一年比一年少,蒼雪城的人也就一年比一年少,再這樣下去,他們當真連城池都占不住了。
「你說是挺會說的,那可有解決的辦法?」他沉聲道。
司徒嶺道:「辦法不難,就是停止集中繁育,各家各戶自行嫁娶,女子不再作為流通貨物供人享用,官府也不再統一收繳女眷。」
「這怎麼能行?集中繁育尚且一年比一年遭,讓他們自由嫁娶,女子還不早就跑了?」
明意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有人把你關起來當牲畜一樣對待,你跑不跑?但若有人給你一個家,讓你過舒服日子,你又為什麼要跑?」
「可是我蒼雪男子眾多,那麼點姑娘,分了這個就不夠那個,會引起很大的矛盾。」
「都說了是自由嫁娶,能不能娶到媳婦看他們自己的本事,只要你官府不插手,罪責就不可能落到你官府的頭上。」
「可是……」
「覃大人回去好好想想吧。」紀伯宰抬手,「在朝陽城總歸也要待上許久,大人也可以在城中走走看看。」
明意點頭,想了想,又不放心地補充:「在我城內拐賣女子是死罪,大人記住了。」
覃宗有看著她還是來氣,一個小姑娘,在一群大老爺們中間指手畫腳的,沒規矩。
但是,他又忍不住想,自己的女兒若是還活著,能活得像她這樣,他該有多驕傲啊。
覃宗有何嘗不覺得集中繁育很殘忍,他自己也是有女兒的人,甚至在她成年的時候故意將她放走以免被官兵抓住。
但是,城池慣例如此,想改變實在太難,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讓所有人的想法都改過來的。
他悶哼一聲,不再開口。
議事從傍晚一直持續到深夜,他們有半個時辰休息的功夫。
紀伯宰摸了摸懷裡一直用元力捂著的蔥油餅,瞥了一眼旁邊的明意,尋思著怎麼把這個東西給她才不顯得諂媚。
然而,還不等他想出來,司徒嶺就捧著一碗牛乳燕窩到了明意的面前。
「姐姐快嘗嘗,我特意讓人一直煨著的。」他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若是不夠甜,我還備了蜂蜜。」
明意驚訝地接過來嘗了一口:「這東西備著還挺麻煩的。」
「是啊,我費了不少功夫,但若姐姐能開心,那都不算什麼。」他眼巴巴地看著她吃,殷切地問,「怎麼樣,好吃嗎?」
明意笑著點頭,看向旁邊還放著的一碗:「你也嘗嘗吧。」
司徒嶺眼眸一亮,立馬就著她的勺子喝了一口,然後還給她:「嗯,甜。」
明意愕然地看著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