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意皺眉:「於禮不合。」
統一之後各城城主手裡的兵都只剩下五萬,這十三萬本就是他的人,哪有給她的道理。
紀伯宰沒再理她,繼續往前砍殺。
身後有人偷襲,明意替他擋了,皺眉將兵符揣進兜里,然後也跟著加入戰場。
蒼雪其實不堪一擊,城樓一破,貴門中人紛紛跪地投降,甚至還有人給他們引路去內院。
內院倒是還有人負隅頑抗,也就二十個時辰,紀伯宰就撞開了最後一道宮門。
他很累,立著殘破的劍坐在正宮的門檻上,對身後的明意道:「你知道你現在最該做什麼嗎?」
明意挑眉:「什麼?」
「殺了我。」他淡淡地道。
「……」
神色複雜地看著他這雕像一樣的背影,明意搖頭:「我沒那麼恨你。」
「現在是我最虛弱的時候,你若殺了我,這天下就是你的,你有的是機會去創造一個自己想要的天地。」
他咳嗽了兩聲,又淡漠地勾唇:「但你若是殺不了我,那你可就完了。」
兩日。她與周子鴻成婚兩日,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要麼明意殺了他,不然,他定要將她搶回來,管他什麼禮法規矩天下看法,管他什麼家國大業愛恨情仇,他就想跟她在一塊兒。
多一天都忍不了。
身後的人沒吭聲,紀伯宰皺眉,復又笑:「我就當你做出決定了。」
蒼雪城的物資十分豐富,但紀伯宰下令不準明搶,是以,每個人帶回去的戰利品都有限。
但紀伯宰不一樣。
他把明意抱了回去。
沒準她回內院,紀伯宰直接下令朝陽城遷城加快,整個城主內院都跟著搬去浮空島,朝陽城舊址就成為新的都城。
而後他就關緊了房門,將門窗統統用元力網蓋住,背抵著門,緊張地看著屋內的人。
明意從被他帶回來就沒說話,不過神情輕鬆,一進門就自己坐下倒茶,臉上沒有憤怒,也沒有驚慌。
她這樣,紀伯宰反而更驚慌了。
「你……」他抿唇,「你可以罵我,也可以跟我動手。」
明意挑眉,搖了搖頭,然後就道:「午膳吃火炙野豚?」
紀伯宰愕然。
她這是什麼意思?願意留下來?
不可能,他沒讓她和周子鴻見面,她心裡肯定著惱,也許只是緩兵之計。
戒備地看著她,紀伯宰還是朝外頭吩咐:「準備火炙野豚。」
頓了頓,又補充:「多放辣椒。」
明意聽樂了:「陛下記我的口味倒是清楚。」
她沒有要逃走的意思,也沒有生氣,反而讓他有些手足無措。
看了看四周,雖然是主宮,但地方也沒有很大,一直將人關在屋子裡也許有些憋悶。
他運轉元力,將網擴到把外頭的庭院一起罩進來。
「院子里種了青竹。」他抿唇,不安地看著她,「你要是喜歡別的,我再讓人移來。」
明意看了他一眼:「陛下,這樣很耗元力。」
「無妨。」他抿唇,「收復了蒼雪,今年不會再有戰爭。」
「陛下打算怎麼處置蒼雪的人?」明意歪了歪腦袋。
這彷彿一道考題似的,紀伯宰莫名緊張起來:「蒼雪人身體強壯,就是男人過多,適合充備戰力。」
大部分男人都參軍,那麼剩下的男人就會少些,接著廢除集中繁育,改成自由嫁娶,立法保護女子,官府也獎賞生女兒的人家,如此數年,可解蒼雪之危。
明意點頭,突然起身。
紀伯宰緊張地貼住門縫:「你要去哪裡?」
白他一眼,明意道:「不是說庭院里有青竹?我去看看。」
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的元力網已經在外頭了,紀伯宰僵硬著身子讓開門,就見明意從他身前經過,又停住腳步來側頭看了他一眼。
就這一眼,紀伯宰呼吸都頓了頓。
「我,我不會放你走。」他眯眼,「你求情也不行,省省力氣。」
其實是經不住她求的,求上三回,他定只能投降。可這一投降,他也許就再難見她了。
紀伯宰別開頭,不願看她的眼睛。
他這樣的反應,倒是把明意看樂了。
昔日風流倜儻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紀大人,眼下怎麼這般擔憂害怕。
她不打算求情,只跨步出去看竹子。
這竹子應該是大婚那時候就種下來了,已經長得很好,下頭的土裡還放著一些東西。
她湊近了看,就發現那是一堆木雕的兔子,大大小小,從粗糙到精緻,擺了幾十隻。
「這都是那幾日陛下親手刻的。」不休小聲說了一句。
那幾日是哪幾日就不用多說了,能讓紀伯宰雕兔子,看起來是很難熬的。
收回目光,明意看著不休道:「不要替你們陛下說好話。」
不休伸手將自己的嘴給捏住了。
他也不想說的,但陛下從明姑娘大婚那時開始就整宿整宿地不睡覺,偶爾出神,偶爾雕兔子,直到今日得勝歸來,已經過去一個月了,再這麼熬下去,他都怕陛下突然倒下去。
明意回頭,就看見紀伯宰站在門口,緊緊地盯著她的方向。
他指節蒼白,眼神也有些閃爍,像是在為自己的這種囚禁行為而心虛,又實在不捨得再放手。
明意忍不住就想逗他:「陛下以為囚住了人,就能囚住心了?」
臉色更白了兩分,紀伯宰抿緊了嘴角,硬挺著背脊道:「我不覺得你的心在周子鴻身上。」
「除開周子鴻,我還有司徒嶺,還有林還,還有後院三十多個人呢。」她惡劣地笑,「你知道他們誰的功夫最好么?」
深吸一口氣,紀伯宰閉眼:「過去的都過去了。」
「周子鴻睡覺不會磨牙,但偶爾會背一些典籍。」
「……」
「司徒嶺倒是會磨牙,但他從不夢囈。」
「……」
「林還那腰身,你是沒見過,後腰上還有一顆要人命的紅痣。」
「夠了!」他垂眼,冷聲道,「就算你這麼說,我也不會放你走,你死心吧!」
說著,踉蹌轉身,坐回了屋子裡。
明意沒忍住,無聲地笑彎了眼。
不休愕然地看著她這反應,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明姑娘不恨陛下嗎?竟還能笑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