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遠照大師被江湖各大門派公推為武林盟主的日子,石景興奮得簡直比自己當武林盟主更高興。
江湖各大門派掌門和武林高手濟濟一堂,雲知是和戚沖也便衣簡裝地前來祝賀。若論武功,他們三人未必是當世頂尖高手,但因為南征北戰威名遠播,比江湖人士的名頭要響亮得多,連老百姓提起他們也是嘖嘖稱讚。
席間,青城派掌門多喝了兩杯,見雲知是和遠照大師的相貌有幾分相像,又相談甚歡,便一時興起建議雲知是和遠照大師結拜為兄弟。石景一聽,險些被一口水酒嗆住,他拚命給舅舅遞眼色,可惜,舅舅他老人家正忙於應酬,沒看見他焦急的眼神。
旁邊坐著雲知非,對他擠眉弄眼,笑的看不見眼珠子。
石景紅著臉悶頭從宴席上撤出,鬱鬱寡歡地走到後山。逍遙門裡,他和雲知非,江瑞陽比較投緣,三人情同兄弟一般。舅舅要是和雲知是結拜了,那他,他以後可要管雲知非叫什麼?小舅舅?………他揪著頭髮,頭疼。
「嘿,石景!」石景一回頭,雲知非和江瑞陽居然也從宴席上撤了出來,正笑眯眯地走過來。
雲知非袖著手,喜滋滋地道:「師弟,以後你就要叫我小舅舅。嘿嘿。」
江瑞陽也笑嘻嘻地道:「雲知非一直管我叫大哥,看來我也要沾點兒光了,嘿嘿。」
石景紅著臉直跳腳:「好啊,江瑞陽,你也湊份子欺負我,哼!」
兩個人齊齊地嘿嘿奸笑,其實,方才遠照大師並沒有和雲知是結拜,但這兩人就是喜歡沒事作弄作弄石景,覺得他很有趣,石景有時候聰明得要命,但是有時候又憨厚實誠得讓人嘆為觀止!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石景」,這清脆乾淨的聲音頓時讓石景心頭猛地一跳,他連忙回頭看去,只見竹林中走來一位少女,正是阿俏!
她穿著一件淺綠色的衣裙,裙角上用銀線綉著芙蓉,隨著輕盈的步伐,那些芙蓉如同浮在漣漪上,清麗嫵媚。
石景的心立刻噗通噗通跳起來,似乎在隨著她的步子,一起一落。他一向覺得自己很淡定,但是遇見她,他的淡定就立刻消散到九霄雲外了。
她婷婷裊裊地走過來,卻沒和他說話,她先是冷冷地掃了一眼雲知非和江瑞陽,而後對江瑞陽挑了挑下頜:「你就是江瑞陽?」
江瑞陽點頭「嗯」了一聲,暗自奇怪,不知何時,木頭石景居然認識了這樣一位仙女,姿容比戚冰瓏還要勝上三分!
阿俏挑了挑好看的眉梢:「若論輩分,你父親要管我父親叫一聲叔叔,所以你該叫我姑姑才是。」
江瑞陽的臉都變色了。哪,哪兒來的姑姑這是!但是,他一向憐香惜玉,面對如此美貌的姑娘,他也無法翻臉生氣,何況這還是石景的朋友。
所以,他忍氣吞聲:「姑娘,你別胡說。」
「哼,你爹名中是個全字,我爹的名中卻是一個容字,你說,是不是比你高上一輩?」著,阿俏回眸對石景一笑,石景的心又是噗通一下。
江瑞陽哽了一下,江家的族譜里,最近幾輩的確是按「容、全、瑞、守」幾個字排的。
阿俏指指石景:「他么,以後就是你的姑丈,不得無禮!」
三個人的面色齊齊變了,雲知非一臉驚詫,江瑞陽一頭黑線,石景滿臉紅雲。
江瑞陽叫道:「石景,你什麼時候訂了親?臭小子,竟敢瞞著我們!」其實,他心裡懊惱得要死,呸,臭小子,姑丈,想得美!
「我,我沒定親。」石景磕巴著,紅著臉望了一眼阿俏,馬上移開了目光。他使勁忍著憋著,嘴角還是翹起來,他覺得很不好意思,恨不得用手抹平了。
她這樣說是什麼意思,是喜歡自己,打算嫁給自己么?他覺得腳下彷彿踩的不是地面,而是一團一團的雲朵,虛飄飄的,很快活卻又很不踏實,如果不是當著這幾個人的面,他很想伸手扶著身邊的一棵胖竹子。
阿俏神色自如,看著他的窘樣,似笑非笑。
他紅著臉磕磕巴巴道:「阿,阿俏,你別亂說啊,女孩子名聲要緊。」
阿俏一揚眉梢:「我什麼也沒說啊。」說著,一拉石景的胳膊,就往竹林里去。
雲知非獃獃地看著她的背影,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女子。
走了幾步之後,阿俏才撲哧笑出聲來:「江瑞陽好笨喏,我爹雖然名字里有個容字,可他不姓江啊。」
石景也笑出聲來。唉,她一站在面前就讓人晃了眼,亂了心神,哪還有餘力去想七想八。反正他在她面前,就知道痴痴地望著她,心是忽然跳得亂七八糟,忽然又猛一停頓,折騰得他是越來越笨了。
「阿俏,你怎麼來的?我都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
「我爹想來看看你舅舅,我想你一定會在,就跟著他來了。」
「你爹也來了?他是那個門派的?」
阿俏抿了抿櫻唇,遲疑了片刻低聲道:「嗯,說了你也不知道,你先別問了。」
石景「喔」了一聲,其實,他很想鼓起勇氣去拜見阿俏的父親,可是,可是阿俏居然沒有讓他去見一見的意思,他莫名有點失望。
阿俏偏著頭笑道:「剛才我幫出你出氣,你怎麼謝我?」
石景心裡軟綿綿、甜滋滋的,她用這樣的方式給他出氣,也,也太讓人高興了。
他傻乎乎地笑:「你想讓我怎麼謝?」
他覺得她就是此刻讓他跳崖,他也會的。
阿俏睨他一眼,調皮地笑道:「那你,以身相許吧。」
石景的臉騰的一下又紅透了,險些腿一軟撞到樹上。她,她也太豪放了,這樣剽悍的話,她一個小姑娘家怎麼能這樣直白地說出口呢?雖然,雖然他聽了激動歡喜得不知所措。
她一定不知道什麼叫以身相許,所以才這麼大言不慚。他猶豫著是不是應該委婉地提點提點她什麼叫以身相許。可是,他一看阿俏的面容,便覺得心尖酥酥軟軟的,恨不能沉溺在她的眼波里,笑靨里。
阿俏瞪了他一眼,似是有點不高興:「一個大男人怎麼動不動就臉紅,究竟願意不願意?痛快點!」
她是當真的?石景小心翼翼地看著她,使勁瞪著眼睛,生怕是在做夢。
「阿俏,你,你是逗我的吧?婚姻大事,要慎重。」
「你不願意?」阿俏臉色一沉,扔下他就往山下走。
石景忙追上去,急道:「不是啊,不是啊!」
「你到底願意不願意?」
石景緋紅著臉,磕磕巴巴道:「我當然願意,阿俏,我,我……」
阿俏撅著嘴:「我最討厭結巴了,哼,你願意我也不願意了!」
石景心裡一緊,臉色都變了:「阿俏,你真的是逗我的么?」
她俏皮地笑了笑:「嗯,逗你的。」乾乾脆脆,一點猶豫都沒有。
石景的心要碎了。身子一下子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軟得都沒力氣走路了。
阿俏見他怔在那裡不動,又折回來兩步站在他面前。
石景怔怔的望著她,覺得心正在一片片地碎,就跟初春河面上的大冰塊化凍似的,慢慢地化出一道道的裂紋,還發出咯咯巴巴的響聲。
阿俏一隻手叉在腰上,另一隻手伸到他的胸前,用纖細白皙的手指戳戳他的胸膛。他像是被一把小匕首又捅了以下,心越發的痛了。
「傻子。我爹要我十八歲出嫁,所以,我讓你寫那張保證。明年,我就十八歲了。」
什麼?!
石景的心又飛快地拼湊到一起,興奮得快要昏過去:「你是說,明,明年你,你就嫁給我?」
阿俏轉過頭,小小的紅唇嘟了起來,不滿道:「我不要嫁給結巴。」
「阿俏,我,不結巴,你看我,一點都不結巴。」
阿俏笑出聲來:「我怎麼會喜歡你這個傻子呢?」
石景急道:「唉,唉,我不傻啊!我師父還打算將掌門之位傳給我呢!」
她不屑地哼了以聲:「誰稀罕。」
「那你喜歡什麼?」
「我喜歡……我不告訴你。」阿俏看他一眼,俏麗的臉蛋粉粉的,突然低了頭。
石景看得呆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小心翼翼道:「我,我讓我舅舅去提親吧。」
他緊張地看著她的櫻桃小口,很怕她突然又改變了主意,她總是精靈古怪難以捉摸,他總是被她作弄折磨。
「不好。我爹爹不喜歡這樣。他沒有兒子,要自己挑女婿。他為人很,很古怪,喜歡主動,不喜歡被動。」
「那他,會挑我么?」
石景突然沒信心,他覺得要是自己有阿俏這樣的女兒,恐怕也要天上的神仙才能配得上的。像他這樣的傻小子,她爹一準兒看不上。
阿俏卻道:「別的事我都聽他的,這件事,他要聽我的。」
石景歡喜得嘴都合不上了。
和阿俏在竹林里的這半個時辰,過得眨眼般的快。他偷空掐了自己好幾下,以確定不是在做夢。如果隨身帶了紙筆,他恨不能讓阿俏立個字據。可是,他又不敢。他覺得自己走了狗屎運,不,是仙女運。
阿俏看了看日頭,要走了。他依依不捨地送走阿俏,回到山蔭別院,覺得步子一直都是輕飄飄的。
舅舅一見他就直接問道:「石景,你可認識慕容籌?」
「慕容籌?舅舅說的是金波宮的慕容籌?」
「就是他。」
石景搖頭:「我不認識他。」
金波宮的做派被江湖人所不齒,正派人士誰也不屑於結交金波宮的人,若是與他們稍有牽連,立刻也會被人鄙視,當即將其劃為邪教幫凶。是以石景對舅舅的這番詢問十分奇怪。逍遙門一向遊離於江湖之外,是名副其實的逍遙門派,自然更不會與金波宮有什麼關聯。
遠照大師捋著鬍鬚道:「這就奇怪了,今日慕容籌突然託了人來找我,要與我結親,說想把女兒嫁給你!我當時就一口回絕。過後想想,又怕你真的與他的女兒相識,特叫你來問一問。」
石景也嚇了一大跳,居然有這樣的事情!
「舅舅,我不認識他。」
遠照大師笑道:「正邪不兩立,我身為武林盟主,若是和他結親,豈不成了江湖一大笑話!我怕就怕你和他女兒真有什麼糾纏,所以特意叫你來問一問。」
石景臉色一紅,忙道:「舅舅,沒有的事。」
「那就好,你也不小了,我看,也是該給你定個親事了。峨嵋派的秋掌門給你說了個媒,就是她門下的邵姑娘,我也見過,相貌清秀,家世清白。」
石景紅著臉,哼哼唧唧道:「舅舅,我,我有喜歡的人了。」
遠照大師一怔:「喔?是誰家姑娘?」
「這……」石景答不上來了,阿俏可連什麼都沒告訴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