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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所屬書籍: 尚公主

言尚說:「我說不好。」

暮晚搖:「可我偏偏要聽你說。」

坐於車中,言尚沉默許久。

然而暮晚搖顯然不放過他,她一直盯著他看,非要他給出個答案。

好一會兒,言尚才緩緩開口:「殿下想聽我的私心話,還是聽我的分析?」

暮晚搖聽他說「私心」,心裡咚了一下。但她很快反應過來應該是她想多了——言尚這種人,他的私心和她以為的怎麼可能一樣?

她無所謂地笑了一下,反正她對婚姻早就沒想法,不抱期望。如今問言尚,不過是想欺負他罷了。

暮晚搖慵懶道:「那你就隨便分析分析吧。」

言尚望著她,輕聲:「若是不含個人感情,我認為二人或許都可以。」

暮晚搖:「……你在逗我么?」

言尚無奈道:「然而若是私心一些,我心中認為韋巨源雖然年齡小些,然而殿下只要多等他兩年,他是非常適合殿下的。」

暮晚搖瞥他:「你這麼說是因為你和韋樹交好吧?」

她懷疑道:「你是不是因為和楊嗣關係不好,才反對我嫁楊三?」

言尚不可控制地皺了一下眉。

哪怕他脾性極好,也因為她這種猜測而頓了一下。

索性他這人脾性好到了極點,他只頓了一個呼吸,就調整過來了情緒。

言尚說:「我不會因為私人情感左右殿下。況且楊三郎只是與我有些誤會,說開了便好,我豈會無故詆毀他?」

暮晚搖笑吟吟:「是,你不會詆毀任何人。我就等著什麼時候駙馬住進了我的公主府,你與我的駙馬和睦相處,日日恩愛吧。」

言尚無言。

他繼續將話題拉回之前的:「我建議殿下選韋巨源,是因為比起太子,其實李家為殿下的安排才是更好的。雖然太子日後是儲君……然而殿下已是公主,保持明面上的尊重已經足夠了,太子能給殿下的,韋家、李家也可以。

「再者,韋家走的是『長存』之路。這樣的世家,輕易不會牽扯進去任何不合時宜的事。殿下選了韋巨源,韋家和李家合作,兩大世家聯手,殿下夾在中間會好一些。

「更好的,是韋巨源和韋家的關係不是太好。所以殿下即便選了韋巨源,也只是代表和韋家合作,韋家的那些人,因為不管韋巨源的緣故,他們輕易也不會管到公主頭上。這樣公主嫁了人,仍然能很自在。殿下與巨源在長安生活,韋家在洛陽,李家在金陵……天高皇帝遠,總是輕鬆一些。」

暮晚搖有些驚呆。

她本只是逗一逗言尚,哪裡想到言尚居然真的給她分析了這麼多出來?

而聽了他的分析……暮晚搖扶了扶自己髮鬢間的步搖,奇怪地打量他:「你是不是被巨源派來給他說媒的?你口口聲聲他有多好,你是收了他多少好處?難道巨源心慕我?」

她掩口,喃喃自語:「他小小年紀就會慕少艾了?是不是太早了點兒……」

言尚忍耐地看著她,他側過了臉,攢緊手中的書,緊抿唇。

暮晚搖瞥去,見他鼻樑挺直,面容掩在陰影下,投了一重陰翳……他不說話,但對於他這種脾氣好的人來說,這個樣子便是已經有些不悅了。

暮晚搖噗嗤一笑。

她道:「怎麼了,言尚?生氣了?」

言尚輕聲:「臣不敢。」

兩人在車中隔斷距離,暮晚搖伸手也夠不上他,她又犯懶,便直接抬腿,裙裾如蓮盪開。馬車中,女郎鞋履抬起,腳尖在他膝蓋上輕輕點了一下。

言尚一僵,低頭看向她踩在他膝上的珠履鞋尖。艷色輕輕晃悠,玉足裹在其下,她勾了一下又一下……

膝蓋都被她踩得有點兒僵,言尚只好看向她,還試圖說服她:「殿下不要這樣。」

暮晚搖:「你接著說啊。我就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我不信你真的是替巨源說媒的。」

言尚有些無奈,向她看過來,接著說:「我確實不是替巨源說情。因在我看來,殿下若是與楊三郎……其實也可以。」

暮晚搖好奇了:「這個又怎麼說?」

言尚抿了下唇,垂下眼睫,他似極為認真地替她分析她的婚姻:「因我雖然覺得站隊不好,但如果太子未來是儲君……殿下想賭一把大的,未必不可以。何況殿下和楊三郎自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關係非他人能比。

「我見殿下和楊三郎說話時的神態,就知……你二人其實很信任彼此,他對你很好。若是……你們成婚了,即便有個太子在管著,楊三應該也會護著殿下。從個人情感來說,殿下有和楊三郎的這段舊情,嫁給他其實也穩妥。」

暮晚搖:「你說了等於沒說。」

她道:「你覺得韋樹也挺好的,楊嗣也挺好的。你真是誰也不得罪啊。反正駙馬是誰,你都覺得不錯。你就沒有一點兒個人想法?做我的家臣,你就打算這麼和稀泥下去?」

言尚垂目。

暮晚搖又訓他,將他說了一通。他待她訓完了,才說:「我自然有個人想法。殿下想聽么?」

暮晚搖都習慣他這種溫吞不得罪人的作風了,她沒好氣:「說說看。」

言尚道:「若論我的私人情感,事實上我私心是不願意殿下選他們任何一個的。」

暮晚搖瞬間怔住了。

她向他看過去,見他盯著她。

這時,馬車已經到了東宮外,車停下了,外面的僕從向公主請示下車。他們卻聽公主聲音急促:「等一下!」

車中,暮晚搖緊盯著言尚,一目不錯:「說話不要說一半。你為什麼不願我選他們任何一個?」

言尚背靠車壁,安靜至極。他目光溫和地看著她,柔聲:「若有可能,我私心是希望殿下不被任何利益所左右,能夠嫁給自己真正喜歡的人,和自己真正喜歡的人齊眉舉案。

「殿下第一段婚姻是利益,是犧牲。難道第二段也要這樣么?

「若是可能,我希望殿下有自己的喜好,有自己真正想嫁的。這世間一定有真心愛護殿下的,讓殿下覺得什麼利益都不如選他好。我私心希望殿下能遇上這樣的人,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所以,若是私心而論,我是不願殿下選他二人任何一個的。」

言尚真誠道:「我希望殿下嫁給自己喜歡的。」

暮晚搖怔怔看著他,痴痴看著他。

他話音溫和,目光溫和,氣質溫和……他娓娓道來,卻如一把刀尖銳無比地插入她的心房,刺中她早已封閉的內心。她心中有些委屈,有些難過。這樣的話,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

而言尚向她伸手,微笑:「車停了,殿下還不下車么?」

暮晚搖眨眨眼,掩去自己眼中一瞬間的失神。他手掌向上抬,是一個托著的姿勢。她將手腕放上去,便被他輕輕托住,被他帶著下馬車了——

到東宮見到太子,暮晚搖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所有情緒。

她的一點兒心軟只在方才露出了一點兒,她踏入東宮時,便重新全面偽裝起來,又是那個冷傲的丹陽公主了。

言尚跟著她一起進去,但是並沒有進去見太子。因為言尚如今沒有官身,還不夠資格面見太子。

言尚在外廳等候暮晚搖時,再一次見到了楊三郎楊嗣。

楊嗣坐在東宮院子里一棵桃樹下,他眯著眼盤腿而坐,望向言尚:「言素臣是吧?太子殿下要我接見你。」

這般說著,楊嗣手上正扒拉著一個九連環,哐哐噹噹半天。

有東宮侍女看不過去,跟楊嗣小聲:「三郎你小聲點兒吧?殿下罰你在院子里思過,你縱是要玩九連環,也不要弄得聲音這麼大,讓我等在太子殿下那裡不好交代。」

楊嗣無所謂地擺了擺手:「知道了知道了。」

他果真聲音小了點兒。

但是擺弄著手裡的九連環,楊嗣苦大仇深,顯然解不開。

楊嗣:「……」

他本來想一邊解九連環,一邊高高在上地將言尚警告一頓。然而他卡在了第一步上。

言尚在旁默默看了他半天,起初還行了叉手禮跟這位楊三郎打招呼。但是楊三郎面子上掛不住,專心解他的九連環,沒搭理言尚。

言尚在旁邊站了半天,楊嗣一張臉就越來越僵硬。

越來越綳。

任誰在另一個人面前顯擺,卻丟臉丟成這樣……都會不自在。

楊嗣心煩自己怎麼想到玩九連環的,想來想去,只能怪自己看到言尚進來,想對方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想給對方一個下馬威……哎可是他練拳都好,幹嘛解九連環!

解不開實在尷尬。

楊嗣尷尬至極時,聽到那個言二郎討厭的聲音響起:「你將你右手拇指所搭的環下面那個環向右側繞三圈,再轉向左手中指所搭的環……」

楊嗣目光不善地瞥過去:「這種小孩子玩的遊戲,能難倒我么?你是覺得我解不開么?」

其實言尚都看著他在同一個角度繞了三次了,三次大禹治水、過家門而不入。言尚也是看楊嗣臉色越來越難看、額頭上都開始滲汗了,他才開口提醒。

而現在楊嗣瞪過來,言尚便笑了一下,溫聲:「郎君自然能解開,多花點兒時間就好。只是郎君這般英武之人,將時間浪費在這種無聊瑣事上,有些大材小用。郎君應該做更重要的事。」

楊嗣:「……」

他啞口無言。

非但無話可說,說不出斥責對方的話,還覺得仿若一縷春風吹入心房,將他安撫得極為熨帖……楊嗣作為一個從小被太子罵到大的混世魔王,他是幾乎聽不到別人誇他的,而言尚這麼一說,楊嗣就忍不住沾沾自喜。

他忍不住在心裡自我說服:他說的有道理。

雖然心裡認同,楊嗣面上卻不顯。他無聊地將九連環放下,不再丟人了。少年郎坐在花樹下,探尋地看著言尚。即便是坐著仰頭的姿勢,楊嗣也氣勢昂然,如劍如電,穩穩壓著言尚一頭。

楊嗣道:「不要以為你會說話,我就會認同你。這裡是東宮,不是其他地方。」

言尚嘆:「郎君似乎對我有些誤會,且容我解釋一二。」

楊嗣嗤聲:「開玩笑,我對你能有什麼誤會?」

言尚心裡微妙地不舒服了一下。

他安撫楊嗣,竟像是安撫另一個暮晚搖一樣。因楊嗣這個語氣……和暮晚搖實在是太像了。

像得言尚這種心細如髮的人,一陣陣地難受。

到底是多好的關係……才能像成這樣?

言尚忍下心中那點兒不適,在面上保持著溫和笑意:「那請郎君先說一下,對我偏見為何如此之深。若只是上次在北里見到我,郎君覺得我品性不佳,我倒是可以解釋。」

楊嗣:「一邊和公主交情好,一邊吃花酒,你覺得你品性沒問題?」

言尚道:「郎君難道不是一邊為公主抱不平,一邊坐在北里與我碰面么?」

楊嗣眉毛揚起,冷聲:「你什麼意思?」

言尚:「郎君有自己的緣故,我自然和郎君一樣。」

楊嗣若有所思。

他說:「之前在永壽寺時我便碰到你和搖搖一起,你二人當時為何躲我?」

言尚自然不會說暮晚搖怕楊嗣在太子面前告狀,他詫異道:「那次應當是意外吧?我那時尚不認識郎君。」

楊嗣呵一聲,並不相信,但是他也找不到證據。

楊嗣再次:「你還與我表妹糾纏不清。」

言尚愣,這次他是真的迷惘了:「你的表妹是哪位?」

楊嗣怒,一躍而起:「你這麼快就忘了她了?她是趙五娘趙靈妃!我表妹可是日日在我面前提你,你難道在吊著她么?」

言尚明白了。

他苦笑,為難嘆氣:「不瞞三郎,我是一直在拒絕趙五娘,為了拒絕趙五娘,都搬家了……我已經做到了如此,郎君還讓我如何啊?」

楊嗣愣住了,他神色古怪:「……你居然為了躲她搬家了?難道你還真的是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這種認定嘛,得別人來說,自己誇自己就沒意思了。

言尚便不說話。

楊嗣繞著他走兩圈,扔出自己最後一個疑問:「那你是如何在和搖搖婚事吹了後,還和她走這麼近的?」

言尚道:「因感懷公主殿下扶持之恩,而我在長安又沒有根基,便只能選依附於太子了。」

楊嗣:「……依附於太子?」

言尚奇怪道:「難道公主不是和太子一條線的么?我做公主的家臣,豈不是和依附太子一個意思么?」

楊嗣皺眉。

他想說公主和太子當然不一樣,但是他看言尚坦然的神色……便將話收了回去。可能這個鄉巴佬以為是一個意思吧。

而這般說開後,楊嗣發現自己對言尚竟然沒什麼誤會了……言尚再向他行禮詢問,他就哼了一聲。

楊嗣:「你還是解釋一下你那日出現在北里的緣故吧。」

言尚眼皮微微跳了一下。

心想這個楊三郎,恐怕是個不動腦子的。都過了這麼久,居然還要他解釋這種事。

言尚心裡對楊嗣多了層認知,面上卻不表現,溫聲細語將自己出現在北里的緣故解釋出來——

這時候的東宮正殿中,暮晚搖將自己的主意也堪堪說完:「……這便是我的意思了。大哥既然要錢,自家人是最好的切入口。這些年來,姑姑靠著父皇的恩寵,大肆搜刮珍寶,圈養美少年。姑姑那裡攢著的寶物,絕對不少。我的意思,便是大哥和姑姑通個話。

「要姑姑讓個利。而有了長公主以身作則,大哥你都從她那裡拿到錢了,管長安其他大家要錢,不就很正常了么?」

太子沉思。

他道:「這便是最難的了。其實我早就想過,長安世家、貴族這般多,國庫缺錢的話,找他們要便是。可惜你知道我交好的世家沒幾個……若是從姑姑下手,自然是最妥帖的。但這麻煩之處,是姑姑為何要幫我?姑姑難道不會去父皇那裡告我的狀嗎?」

暮晚搖含笑:「這點大哥放心,我幫大哥去找姑姑說情便好。我定會為大哥辦好此事,讓姑姑心甘情願地掏錢。其實姑姑也不容易,難道她自己就不怕父皇百年之後,她無人可依么?她只是被父皇壓久了,不敢找大哥的關係而已。

「若是我幫大哥去說情,姑姑一定會鬆口的。」

太子若有所思。

他似笑非笑地看暮晚搖一眼:「不過是之前探花郎名額之事,你和姑姑有了些矛盾,我還以為你早忘了,沒想到卻是等著這個機會報復姑姑。搖搖,你現在很記仇啊。」

暮晚搖反駁道:「大哥這話說的沒意思。我這是在幫你啊。公報私仇有什麼錯?」

太子笑。

他確實不在乎什麼公報私仇,甚至暮晚搖和長公主有仇,他反而很高興。

儲君之爭,本就是站隊之爭。誰的隊都不站,看在太子眼中,就和敵人也差不多。而廬陵長公主平日的作風,本就有點問題……太子想要威望,很需要拿長公主開刀。

只是礙於皇帝,太子不好開刀罷了。

但如果暮晚搖幫他安撫下長公主,讓長公主心甘情願被搜刮,太子自然是喜歡的。

太子起身,拍了拍暮晚搖的肩,欣慰道:「六妹,你終於能幫大哥做點兒事了。」

暮晚搖唇角噙一絲笑,目光不在意地瞥向窗外。

她沒有其它作用的時候,太子覺得她趕緊嫁給楊嗣就是她的作用了;而她現在有了其它作用,太子就不會催婚太厲害了。

言尚給她出的這個主意……確實很不錯。

暮晚搖下定決心,心想言尚這個幕僚,她是收定了。

然而暮晚搖本是漫不經心地看窗外一眼,卻一下子看愣住了。她看到院中,言尚和楊嗣竟然站在一起,楊嗣與言尚勾肩搭背,一起低頭擺弄著什麼……

暮晚搖疑惑間,太子也看到了。

太子:「……楊三不會又給我惹什麼禍了吧?」

暮晚搖:「……」

她看一眼太子那驚弓之鳥的表現,禁不住抿唇忍笑。心想太子是被楊嗣坑了多少次,才會看到楊嗣做個什麼,都有不好預感啊?

然而暮晚搖不得不感慨,言尚人緣之佳。

剛在路上時言尚還說自己和楊嗣之間有誤會,現在看著嘛……這誤會應該被解除了——

暮晚搖和言尚離開東宮,楊嗣就進去,跟太子說言尚都跟自己說了些什麼。

太子隨意道:「也罷。他幫六妹,至少現在和幫我是一個意思。」

楊嗣又跟太子說:「那你有一事必然不知道。這個言素臣很不簡單,他跟我說,他上次出現在北里的緣故,是因他那晚就知道長公主替換探花郎名額的事。他是專門去北里找人,解決此事的。」

太子無言看他一眼。

直覺自己發現了一個大秘密的楊嗣愣住,說:「怎麼了?」

太子道:「……你竟然是親口聽言素臣說,才知道那事是言素臣動過手腳的?」

楊嗣:「……」

他說:「原來你早就知道了么?你刻意查過了?」

太子漫不經心:「也沒有刻意查。只是問了下那夜幾個人的行蹤,就差不多推算出來事情是如何發生的了。不然你以為之後在曲江夜宴上,我為何想拉攏言素臣?只因為他是探花郎?每年的探花郎,可是最多的啊。」

楊嗣木下臉,盤腿坐下。

過了一會兒,他忍不住怒而拍案。

太子瞥他。

楊嗣隱怒:「所以你早就知道此事,還看我一直犯蠢那麼久?你、你們……」

他忽然一愣,恍然道:「言素臣必然也知道你已經知道了那事,所以他今天才會無所謂地將事情告訴了我。因為他覺得你早就知道……所以其實是你們都知道彼此知道,獨獨我不知道?我一直以為他是吃花酒去了?」

太子頓半晌,終是仰頭,忍不住大笑。

道:「孤也實在沒想到你傻了這麼久啊!若是事事都要孤告訴你……孤到底要你何用啊?」

楊嗣見他大笑,更是氣得眼紅脖子粗,一把將面前的案板掀了,他怒而撲過去:「你們這種聰明人,真是太過分了!混賬!」

院中桃花紛落,侍女靜默,蹲在屋檐下喂貓——

暮晚搖與言尚坐車而歸,中途,言尚溫聲:「殿下剛病好,回去歇息吧。長公主那事,既然是我引起的,自然是我去長公主府上為長公主和太子搭線。」

暮晚搖默然:「長公主欲睡你而不成,這就是你給她出的投靠太子的主意?讓她犧牲一點財寶,被太子在長安打面子?」

言尚微笑。

他說:「只有這種方式,能讓不參與任何政治的長公主殿下,賣給太子一個好。」

暮晚搖:「然而我看你卻是公報私仇。我不信你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你分明是不喜歡長公主,想看我姑姑吃虧。」

言尚道:「怎能這樣說呢。」

卻也沒否認。

暮晚搖瞥他,發現他眉目溫和,面上笑意也比以前真摯了許多。顯然他現在向著她,不再如以前那樣顧忌著太多分寸,很多話都不會說,很多事就是做了也不告訴她了。

他與她的距離,走近了一些。

暮晚搖看到他笑,便心中不自覺地跟著歡喜。他使壞的時候,竟也這般光明正大,讓她實在……欽佩。

她嗔道:「然而你只是要姑姑吃這麼一次虧么?你沒有什麼後續手段,就放過姑姑了?我覺得不像啊。」

言尚望過來,反問:「殿下為何覺得我不會就此算了?」

暮晚搖望天,輕聲:「因為你那日反抗得實在劇烈啊。」

言尚:「……」

暮晚搖面無表情,像是在說別人一般:「你神智都不清楚了,見到我你連面子功夫都沒了,你那個時候的樣子……讓我覺得你完全要不行了。你被姑姑作弄到那個地步,如果只是小小報復這麼一下,我覺得不太符合你的作風。」

她望天思考:「你當時臉那麼紅,身子那麼燙,你抓著我的手不放,你綳得特別緊,你……」

言尚面色浮起一絲尷尬,他快速道:「殿下不要說了!」

暮晚搖促狹地看他。

看他側過臉,耳珠有點紅。他咳嗽一聲,將話題拉回去的樣子實在有點刻意:「其實太子一旦開始管長公主這事,長公主後續都不會太好。因為事情一旦開閘,就不好收回了。而你姑姑的把柄,實在太多了……

「日後太子殿下只要缺錢,只要想起來,他都會用一用長公主。而這麼一點點放任下去,遲早有一日,太子會忍不住對長公主出手,長公主今日的權勢,會完全被太子收回。」

暮晚搖瞪圓眼,說:「你這個人真可怕。人家只是想睡你一下,你就要報復到人家什麼都被收回啊……你對想睡你的女郎太狠了吧!」

言尚瞪向她。

看她目中揶揄,滿是戲謔。

他被她欺負了一整日,被她言語擠兌這般久,此時終是忍不住,回了一句:「我真的對想睡我的女郎太狠了么?每個都是么?」

暮晚搖一愣,然後刷地臉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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