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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所屬書籍: 尚公主

長安城中,忙著年底大典之事,如今朝廷的重心都放在了這個上面。陸陸續續的,開始有小國來到長安。

這些小國,都由鴻臚寺接見。然而來朝小國太多,鴻臚寺人手不夠。

為此,中書省將言尚這個中書省主事,連帶著各部其他一些小官員,都派去了鴻臚寺幫忙。

言尚對此安排倒是很喜歡。

反正他在中書省整日待得也沒什麼要緊事,不過是寫寫文書,給人打打雜。重要的實權,都輪不到他身上。

反而到了鴻臚寺,因他是來自中書省的,還能做點實事,接見這些異國使臣。

鴻臚寺接見這些外國使臣已經很熟練,有自己的一套章程,言尚只需要跟著章程走便是。

只是這一日,言尚到鴻臚寺後,見幾個官員圍在一起,居然在爭執。他過去聆聽,詢問道:「是發生了什麼事么?」

鴻臚寺官員們回頭,見是這個中書省派來的年輕主事。

他們對言尚的印象很好,因言尚雖是從中書省出來的,身上卻絲毫沒有中書省慣有的將其他官衙官員當下屬用的傲氣。

通常情況下,鴻臚寺卿吩咐下來的任務,言尚都是默默幫忙,也不多插手插嘴。

這種謙遜的風格,還是很得鴻臚寺喜歡的。

現在鴻臚寺的官員爭執一事,見到言尚詢問,就唉聲嘆氣地告訴他:「倒是有一樁不算大的麻煩。因我們有一位官員,是專門學南蠻那邊語言的。但是前兩月,這個官員的阿父去世了,他自然要辭官回去守孝了。如今對南蠻語言這塊,鴻臚寺這邊就空了檔,沒有人員補進來。

「我等曾向鴻臚寺卿反應。府君一徑應得好,說會找人。但是兩月過去了,都沒有找到合適的人。

「總不能從市坊間隨便找一個會說烏蠻話的人來吧?那怎麼行?」

大魏民間往來開放,必然會有能說烏蠻話的人。但是鴻臚寺要的人,是文化高的人,能說會寫的才子……普通民眾,鴻臚寺根本用不上。

言尚微怔,問道:「我們不曾與南蠻交好,南蠻不是據說還在打仗么?難道是烏蠻?烏蠻……仗打完了?」

被問的官員有氣無力的:「我等也不知啊。來朝見的各國名單,至今沒有加上烏蠻的名字。烏蠻大約是不來的吧?但是以防萬一,總得有人懂烏蠻語言啊。萬一人家真的派使臣來了,人家要是不會說我大魏官話,我們這裡也沒一個人能正常交流……這讓我大國面子,往何處放?」

言尚垂下眼,若有所思。

另一官員看他們愁眉苦臉,哈哈笑一聲。

待眾人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他才似笑非笑的:「怎麼就沒有人會說烏蠻話了?咱們那位和親公主……」

言尚一下子打斷他的思緒:「郎君!」

正要建議他們請丹陽公主來幫忙的官員被言尚的突然開口嚇了一跳,不悅地瞪來一眼,沒好氣道:「什麼事?」

言尚溫和道:「你們看,你們忙著安排其他小國的入住,接見其他小國。這個不知道會不會來的烏蠻國的語言,交給我來學,如何?」

眾人愕然看他:「你?」

言尚說:「反正我整日也沒什麼事,去西市找幾個烏蠻人,學說他們的語言,正好有空。不管烏蠻會不會派使臣來朝,我們都當做好準備,不是么?」

眾人仍疑慮:「離大典也就剩兩個月時間,你能行么?」

言尚垂目羞赧道:「我府邸隔壁,正是丹陽公主府邸……」

眾人頓時恍然大悟,接受了這個說法。和丹陽公主相鄰,去學烏蠻話,確實比他們都方便很多。

於是,鴻臚寺放心地將此事交給言尚,言尚也總算有點事做了。

言尚鬆口氣,心想他當然不希望這些官員去求助暮晚搖,讓暮晚搖教人說什麼烏蠻話了。

雖然仍不知道具體如何,但暮晚搖既與她前夫關係不好……這和親,恐怕也不是什麼愉快經驗。

他儘力不勾起她糟糕的記憶——

而言尚整日忙的事,其實還不只學烏蠻語言這一件。

有來朝小國的使臣,熱愛武藝,想和大魏人比武。鴻臚寺當然安排大魏的那些將軍、武人來接見這些小國使臣,但是鴻臚寺自然也會派人跟著。

言尚就被派去跟著這麼一個小國。

整天跟著這國使臣一起,言尚就算當的是文臣,一天下來,都少不了要陪著這些使臣一會兒騎馬,一會兒看打拳。

數日下來,言尚是腰酸背痛。他跟著這些人,都學會了射箭。

一月下來,他都可以在馬上射箭了。

言尚苦笑,心想若是他家中大兄知道他現在都能射箭了,該有多驚喜。

整日這般奔勞,上午在鴻臚寺學烏蠻語言,下午跑遍長安的武局、陪著異國時辰走馬射箭,夜裡回到自己的府邸,言尚真是累得不行。

而這般疲累之下,用膳時,府中僕從就端上一碗清水、一個胡餅,一碟小菜。

就是言尚,都看得有些發愣。

他抬頭看雲書,說:「……我如今這般窮么?整日只能吃這些么?」

雲書說冤枉,大聲道:「這不是二郎你自己弄的么?你的俸祿才發下來,你去那個永壽寺走了一圈,就把錢財捐出去給養病坊的孩子們了,還給寺中舍錢,讓他們多多接濟窮苦人家。再把欠丹陽公主的每月租資還一還,將我等的月錢發一發……本來就沒錢了啊!」

雲書氣憤不已:「當日我等也勸郎君了。是郎君自己說自己是什麼吃慣了苦的,來自嶺南小地方,如今在長安也不必奢侈,每日有幾個餅吃就好了……郎君這般良善,我等能說什麼呢?如今府邸能吃上胡餅,我都還詫異呢!」

言尚:「……」

他臉微紅,道:「縱是我的錯,你也不必記的這般詳細吧?」

雲書一臉正直,心中則得意地想,其實這番話是自己已經練了很久的。終於能在二郎面前說出口了……揚眉吐氣呀。

言尚也是才知道自己居然窮成了這樣,他挽袖嘆氣,將硬邦邦的胡餅泡在清水中,就這般食之寡味地吃著。但吃了幾口,他實在也噎得吃不下去了。

自己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可憐了點……

日日為朝廷鞠躬盡瘁,他自己卻混成了這樣?

言尚放下餅子,垂目:「……得想個法子。」——

天有些黑了,趕著坊門關閉之前,暮晚搖才騎著馬,回了坊內。

她今日進宮,與晉王的母妃嫻妃就大典操辦之權過了過招。暮晚搖佔了上風,又在中午時讓人給南方去信。

她想藉助金陵李氏的權勢,從南方運一塊譜滿了皇帝功德的三人高的大石來長安。

據說這大石是從地里挖出來的……自然,誰也不信,但是大家都作出相信了的態度。

南方那邊的事,還是金陵李氏幫得上忙。暮晚搖現在一點點在長安的話語權加強,她也要將李氏用起來。

進了巷子,暮晚搖想的春風得意時,便看到言尚坐在他府邸門口的台階上,默默出神。

美少年一副「望夫石」的模樣,真稀奇。

暮晚搖偏頭看了他幾眼,見他仍是愣愣地發著呆。

暮晚搖沒理他,要進自家的府邸,言尚那邊得小廝雲書推了一把,才回神。

言尚:「咳……殿下剛回來?」

暮晚搖瞥他。

言尚:「殿下可有用晚膳么?」

暮晚搖乜他:「你要請我?」

言尚一怔,然後紅臉:「……我的意思是,我能去殿下府中用晚膳么?」

暮晚搖:……你這是求歡么?求歡求的這般沒有底線?

她哼道:「你隨意。」

言尚鬆口氣,心想一頓飯得到保證了——

烏蠻王蒙在石花了兩年時間,吞併赤蠻。

如今南蠻五部,只剩下四部。

和蒙在石同時期的,乃是南蠻王不勒。

蒙在石的能力只在烏蠻傳頌,南蠻王不勒的雄才大略,卻是在整個南蠻傳頌。

這位年輕的南蠻王,驍勇善戰,自他登上南蠻王的王位,南征北戰,多年以來,南蠻幾部都漸漸聽令於他。

這位王仍不滿足,打算將五部合為一部,如此才是真正的南蠻。

才可建立與大魏一樣雄偉壯觀的基業。

比起年輕的南蠻王不勒的傳奇,烏蠻王蒙在石,實在是低調得幾乎讓人注意不到。

如果不是赤蠻被烏蠻吞併了,赤蠻徹底消失,那位南蠻王都注意不到部下還有這麼一位厲害的王者。

而且和烏蠻的親魏不同,南蠻王不勒是極為反感厭惡大魏的。他認為就是來自大魏的女人、珠寶、文化,麻痹腐朽了屬於南蠻自己的力量。

如今南蠻人一個個變得戰力微弱、不比從前,居然開始喜歡住房舍而不喜歡帳篷,居然喜歡定居而不喜歡四處游牧……這都是大魏傳來的軟弱導致的。

由此,烏蠻與大魏和親,南蠻王是一直不喜歡的。

不過以前不喜歡也沒有能力反對,現在南蠻王不勒漸漸統一南蠻的聲音後,就能對烏蠻和大魏的親密關係從旁干涉了。

蒙在石一夕之間滅了赤蠻,本來應該得到南蠻王的責問。

但是南蠻王派使臣來,不加責問,反而和顏悅色的,直接將赤蠻的土地封給了烏蠻。

烏蠻人放下心。

將使臣安頓住下,幾位親近自家王者的部下跟隨著蒙在石登高觀望大魏邊關布陣局勢,說起南蠻王派來封土地的事。

一眾人道:「先前怕南蠻王責難,現在看來,不勒大王仍是通情達理的。」

大家觀望烏蠻王修長巍峨的背影,心中暢想也不知自家王者比起那位能征善戰的南蠻王,哪個更厲害些。

昏昏暮色,蒙在石立於臣屬前,聞言嗤笑。

部下便都露出瑟瑟表情,不敢說話了。

烏蠻本是沒有臣的,但在蒙在石廢了奴隸後,又學著大魏那樣給自己的部下一個個封將軍、封臣。

反正像模像樣的,現在這一個個部下也端起架子,蒙在石不在的時候,他們把自己當主子看。

只是蒙在石在的時候,他們總是生出幾分低人一等的不安感。

蒙在石懶洋洋:「不勒哪裡是通情達理?他是根本不覺得將赤蠻土地送給我,算是什麼大事。何況赤蠻已經被我打下了,他還想怎樣?來和我再打仗么?南蠻北方的戰亂還沒平定,他哪有精力和我打仗。而他要是不親至,就他派的那些兵……我並不放在眼中。」

下屬放下心,便知自家王者是很了不起的。

他們又詫異:「為何不勒王不覺得將赤蠻送給我王是大事?好歹也是五部之一的土地,為何不勒王這般不在意?」

蒙在石抱臂而答:「也許兩個原因。一個原因是不勒認為自己現在還抽不出手,將赤蠻送給我也無妨,待他抽出手,何止一個赤蠻,烏蠻他也要一併統一。我現在滅了赤蠻,他還覺得我幫他少了一道程序,讓他輕鬆些。」

停頓一下,夜風烈烈中,他們立在高處,見年輕的烏蠻王侃侃而談間,臉上那道縱橫半張臉的疤痕被襯得猙獰。

聽不勒王這般瞧不起自己的王,部下均怒:「太過分了!我們花了兩年時間才吞併了赤蠻,他卻將我烏蠻視為『探囊取物』那般輕鬆。太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了!」

蒙在石語氣戲謔道:「第二個原因嘛,更加有趣。就像你們這樣,你們現在已經說的出『探囊取物』這種傳自大魏的語言,不勒王要統一的南蠻,卻是沒有一個人說得出的。我們學習大魏文化,學習大魏先進的技術,不勒卻是瞧不起的。他認為大魏軟弱無能,應該拜他為王。他認為學習了大魏文化的烏蠻,已經不算是正統的南蠻人了。

「他只會打仗而已。他把赤蠻土地送給我,是因為即使赤蠻在他手裡,他也拿著沒用。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治理,這些土地和民眾除了給他當戰力,還能幹什麼。」

蒙在石笑起來,臉上那道疤痕將他襯得更為陰森:「既然沒用,不如把赤蠻送給我,還賣我一個人情。日後滅我烏蠻時,他也在理。」

下屬紛紛點頭,說原來如此。

然後他們又洋洋得意,覺得不勒王這樣做是十分不明智的。當初先王在的時候,排除眾議和大魏聯姻這步棋,如今看來是走對了的。

他們儼然已經看不上南蠻王,覺得南蠻落後了,而烏蠻已經將落後的他們拋在了後面。

他們欣喜地望著蒙在石的背影,心想這還要多虧這位王者。先王雖定下了和親,卻除了和大魏貿易交易,也沒什麼別的。

倒是這位王登位後的三年來,他們才漸漸擺脫以前的愚昧無知。

下屬們問:「那大王,我們留南蠻王派來的使臣住下,是打算跟他們商量去大魏朝見大魏皇帝的事么?大王是決定派人去了?」

蒙在石反問:「派誰去?」

眾說紛紜。

蒙在石道:「你們說的都不好。我提議一個人如何。」

下屬連忙住口聆聽。

聽蒙在石郎笑,轉身看他們,手指自己:「你們看,我如何?」

眾人愕然,聽他們的大王再次道:「你們覺得,我親自去大魏一趟,如何啊?」

眾人愣了半天后,回過神,便又開始情不自禁地歌頌烏蠻王:「大王這般給大魏皇帝面子!大魏皇帝會高興的!

「大王是烏蠻的英雄!是高高在上的飛鷹!是天上的星星!」

蒙在石靜默不語,隨著他們的誇讚,他目光從山嶺下燈火通亮的大魏邊關的布置上向上移,看向頭頂爛爛星空。

蒙在石淡聲:「我聽過一個傳說。說只有英雄死了,才會化作天上星星。而這天下,又有誰當得起一個英雄呢?」

星野無邊,光陰流轉。

他再次想到了丹陽公主暮晚搖——

那是烏蠻事變前的一個月。

先烏蠻王在戰場上受了箭傷,回到王庭後得到王后暮晚搖照顧。暮晚搖非常認真地照顧自己的夫君,卻是越照顧,老烏蠻王的傷情越重。

先烏蠻王感覺到自己命不久矣,在他生命的最後階段,他已經喜歡上這位來自大魏的妻子。他不覺得這位大魏公主會謀害自己,而且王庭一直有巫醫,巫醫也誇大魏公主的用心。

先烏蠻王傷心地覺得自己的命是要被上天收回去了,他開始立下一任的王。

他直接跳過自己那個不喜歡的、別部一個小侍女生的長子蒙在石,想將新王位傳給自己最喜歡的小兒子。

先烏蠻王怕大魏公主不悅,還拉著大魏公主的手,說:「你不要難過。如果你有兒子,我就會立你的兒子為王。」

大魏公主一邊落淚,一邊道:「大王折煞我了。我與夫君夫妻一場,豈會在意這個?」

先烏蠻王對自己妻子文縐縐的說話方式總是聽得很費勁,他道:「你放心,我會給你做好安排的。」

他給大魏公主做的安排,便是自己死後,讓繼位的新烏蠻王,再一次地娶了這位大魏公主。

然而烏蠻王病得厲害時,大魏公主卻在一夜後悄悄離開王帳,和不被烏蠻王所喜的長子蒙在石私下約會。

二人縱馬,遠離王庭,飲酒作樂。

說到烏蠻王快要死了,公主竟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蒙在石道:「我們烏蠻的傳說,是每個人死了後,都會化成天上的星星。父王會一直這麼看著我們。你怕不怕?」

暮晚搖一怔,然後笑起來。

她說:「我連活著的他都敢殺,哪裡會懼怕一個死了的人?」

她手托著滾燙的腮,轉眼看蒙在石。

眼波輕輕眨,獨屬於大魏女子的那種柔美讓她與蒙在石見過的任何女子都不同。

大魏女子比起烏蠻女子,總是多一分柔弱的。

而比起柔弱,兩年的烏蠻生活,又讓暮晚搖身上多了些冷硬感。於是她變得又冷又柔,又艷又淡。

暮晚搖望著蒙在石時,眼波流媚,蒙在石已忍不住撐起身子靠近她,想看一看她那漂亮的眼睛。

蒙在石突然問她:「你是如何殺的我父王?」

暮晚搖笑吟吟的:「你猜。」

蒙在石回過神,若有所思:「單純是箭傷么?巫醫說你什麼都聽他們的,什麼也沒做過。」

暮晚搖笑得分外狡黠。

蒙在石掐住她下巴,似笑非笑:「小公主,你又調皮了。好吧,說一說你這次想要什麼?」

暮晚搖:「唔,你父王死後,要我嫁給你弟弟。我不想嫁,我要你給我幾個烏蠻武士,助我在當夜殺人,從他身邊逃出去。」

蒙在石目光深深地看著她:「你逃不掉的。」

暮晚搖隨意的:「與你何干?反正這是我的條件,你給了我人手,我就告訴你答案。」

蒙在石看她片刻,答應下來。那時他只以為暮晚搖頂多是不想再嫁,哪裡想得到她是要他給出的武士引起新任烏蠻王的誤會,一次將雙方都幹掉。

那晚蒙在石大約是喝醉了,沒有太深究暮晚搖的用意。

他輕輕鬆鬆答應給她人,便見她手掌向上,細嫩玉白的手掌向她自己的方向挑了挑,示意蒙在石將耳貼過來。

她這份慵懶風情,落在蒙在石眼中,只剩下她那手指和眼睛了。

他目中光變暗,不動聲色地湊過去,一把將這個有點兒醉的女子擁入懷中。

她仍笑嘻嘻的:「當然是箭傷啊。只是你父王去打仗前,我專門去看了下你們打仗時備的箭。我問過了,不只你們,連對方用的都是這種箭。都是血濺了又濺、生了鐵鏽就擦去的廢箭。

「我是不懂打仗,不會武功。但是我知道,這種用廢了的鐵弩,入了人體後,就是很容易死人啊。哈哈,這種箭上,本身就全是毒了。我只要事後救治時,拖上一拖,你父王身體差一點,很容易就一命嗚呼啊。

「如此簡單!何須我特意做什麼?」

蒙在石凜然,然後向她討教:「你如何知道的這些?這又是你們大魏人的書上都能看到的么?」

她含含糊糊地嗚咽著,不再回答他了。

她已經醉得厲害,眼中流著水一般,霧濛濛的。她靠在他肩上,仰頭看著天下星辰,忽然說了一句:「其實我們大魏,也有人死後,化成天上星星的說法。」

蒙在石隨她一起抬頭,去看天上星光。

他幽邃的眼睛俯視著她清透的眸子,愛得恨不得咬下她這雙勾人的眼睛。

他慢悠悠:「那麼,我死後,也會和小公主在天上相逢了?」

暮晚搖一怔,卻搖了搖頭。

蒙在石周身寒氣冷冽,以為她的意思是不想和他在天上重逢。

卻聽暮晚搖迷惘地喃聲:「然而我們大魏的說法,是只有英雄才會化作天上的星星。

「這天下,誰才是真正的英雄呢?」

蒙在石望著她,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唇邊。他道:「那我便要做一做這英雄,以後即使我死了,也能被小公主在天上看到了。」

他問她:「你希望我死么?」

蒙在石灼熱的手掌貼在她細白的頸上,她聞言,晃了晃腦袋。

她只是靠著他的肩,仰著臉,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

她好像反應了一會兒,才聽懂他的話。於是她輕輕地壓一下上眼瞼,又迅速睜大。

這般偏魅的貓兒一樣的眼睛,完美詮釋了何謂「眼如春水」。生動,又不輕挑。

沒有男人擋得住她這種眼神。

她到最後都沒回答他的問題,他也沒有再問。

蒙在石緊緊將她抱入懷中,吻一徑落在她面上,輕聲:「小公主……等我當了王,就讓你做王后。永遠留在這裡,好么?」

後來他才知道,原來她是希望他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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