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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所屬書籍: 尚公主

言尚不明所以哪來的侍女找自己。

因為通常府上有事找他的,都是雲書。他只給了雲書腰牌,可以在皇城門口提交腰牌、被人領著來官寺找他。怎麼會有一個侍女來?

府上出了什麼事?

雲書病了?

不過應該不是什麼急事吧。因為這個傳話的官員都是隨口一說……看著也不像著急的樣子。

言尚已經找出了一瓶藥粉,坐下來打算給自己上完葯再去見人,他笑著搖頭回答年輕官員揶揄的目光:「王兄不要開玩笑了。」

年輕官員嘖嘖:「你這個人,可真沒勁。」

他卻仍不滿足,一邊收拾自己案頭的書稿準備離開鴻臚寺回家,一邊仍試探:「真的不是你相好的?那侍女看著很漂亮啊。」

言尚一點點拉開自己的衣領看裡面的傷,隨口嘆道:「本來也沒多少不好看的侍女吧。」

暮晚搖給他府上派去的侍女,就沒有丑的,各個年輕貌美。這世間的貴族用侍女都喜歡用美人,言尚跟著暮晚搖,已經見識得很習慣了。

那官員道:「那可不是一般的好看。很嫵媚招人那種。」

言尚沒理會。

那官員繼續回味:「你那侍女還很兇。我就路過看了她一眼,她眼睛就跟刀子似的戳過來了,把我嚇一跳,都沒敢問她怎麼敢出現在那裡。等我走了才回味過來,不過是一個侍女,我怕什麼呢?怎麼當時就被嚇跑了?」

言尚一怔,睫毛輕輕動了下,他手中藥瓶只是剛剛打開,卻還沒上藥,就先聽到了官員的話。

氣勢凶的侍女,他府上沒有。氣勢凶的女郎……他恰恰認識一個。

心口跳得微急,雖覺得不可能,但那一絲可能仍讓人心動。

言尚漆黑玉潤的眼睛盯著對方,而看到言尚對自己的話有興趣,年輕官員也有些高興。

言尚:「她長什麼樣?」

年輕官員回憶道:「那一雙眼睛,跟貓眼似的,圓圓的,瞪著人跟要吃了人似的。但那麼漂亮的『眼兒媚』,就算瞪人也很好看呀……」

「嘩——」

年輕官員詫異看去,見氣度極好的言二郎竟一下子站了起來,弄倒了他旁邊書案上的書籍捲軸。卷帙倒了一地,言尚卻來不及收拾。年輕官員看過去的這一眼,發現言尚臉都一下子紅了。

言尚看上去又茫然又無措。

葯也來不及上了。

匆匆繫上腰帶,言尚臉紅得不行,對那個奇怪看著他的官員道:「我、我、我去看看——」

說完,言尚就出門了,留年輕官員很疑惑,搖搖頭不多想了——

鴻臚寺的典客署正堂,暮晚搖正立在一古物架前,仰頭欣賞著鴻臚寺收藏的各種珍奇寶物。大多是各國使臣送的,分外有趣,具有各國特色。

例如:玻璃器皿、高三尺余的瑪瑙燈樹、鴕鳥卵杯、寶裝玉酒池瓶……

許多物件宮中都有,鴻臚寺這邊留著的都是一些有瑕疵、不好送人的。但是有瑕疵才是特色,起碼暮晚搖就看得很心動。

暮晚搖偏頭,認真地看著古物架,心中已經琢磨著明日要人找鴻臚寺卿一趟,讓鴻臚寺卿送她一些自己今天看中的寶物……

暮晚搖是在正堂無聊地等人時津津有味欣賞這些寶物,而在進進出出的官員們眼中,暮晚搖也是一道奇特的風景。

如暮晚搖所料,這個時辰還在鴻臚寺的,都是一些不入品的小官小吏。他們不認識丹陽公主,便真以為是言二郎家中的侍女來了。就是覺得這侍女好大架子,佇立在他們正堂欣賞古物架上的東西……這目中無人的風範,也太不像侍女了。

然而很漂亮。

對漂亮的娘子,郎君們總是多一些憐愛心,不忍苛責。

所以暮晚搖大咧咧在這裡等了小半個時辰,硬是沒有一個官員來趕她出去等。但有一心憐愛貌美小娘子的,自然也有心粗的郎君。

暮晚搖好端端地站著,一個官員從外面抱著一疊書進來,不由分說,看到暮晚搖,就把滿懷的書塞到了暮晚搖懷裡。

暮晚搖愕然:「……」

冷不丁被塞一懷東西,她還沒看,因為懷抱太小,還有書掉出去。

暮晚搖瞪圓眼,就見那個塞書給她的看也不看就掠過她要走了,囑咐已經下來:「這是明天要用到的文書,你送去司儀署韓掌客那裡,讓他找十五人把文書譯了,連夜背下來……」

什麼什麼?

什麼韓掌客?什麼司儀署?

那個把書扔給她一懷的官員眼看就要走了,暮晚搖厲喝一聲:「站住!」

那官員被一聲喝弄得背一僵,回過頭來,剛想斥責一個侍女怎麼敢吼自己,就見那個吼自己的小娘子沉著臉向他走了過來。

「砰——」

暮晚搖把那人丟到自己懷裡的書再原封不動地塞了回去,在對方茫然的注視下,暮晚搖冷冰冰的:「自己的事自己做,我是你們鴻臚寺的人么,就把活分給我?出了事算是誰的責任?自己的分內事就不要推脫!你急著回府,我不急么?」

官員盯著這個穿著男子缺骻袍的侍女,心想你一個侍女你急什麼?

這個侍女還訓他:「朝廷給你們發俸祿就是讓你們這麼工作的么?麻煩別人算什麼本事?自己拿著書去找人!司儀署離典客署不過幾步距離都懶得去,你的官威好大啊!」

暮晚搖訓人時,來往進出的其他官員都看到了,他們停下步,竊竊私語,關注這事。

被訓的官員被人圍觀,還被一個小丫頭訓。他滿面漲紅,又哭笑不得。想要拉下臉罵人,但偏偏被一個侍女的氣勢給穩穩壓住。他好幾次想張口說話,都被那侍女噼里啪啦的話堵了回來。

官員:「我……」

暮晚搖:「你什麼你?你還有理呢?你認識我么你就把文書給我?萬一我是敵國細作呢?你就這麼相信我?你平時到底怎麼辦差的?你眼睛睜這麼大幹什麼,不服氣?你一個九品小官你不服氣什麼?」

官員心裡大喊:我一個九品小官,不服氣你這個連品階都沒有的小侍女啊!

但是被暮晚搖訓得面紅耳赤,周圍還有同僚們看熱鬧,還有人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他被弄得更加難堪。這個官員只好道:「是我錯了,我不該把活分給你,我該自己去做。不過你是誰家侍女,這般大膽?」

暮晚搖:「……」

這才想起自己的人設。

她咳嗽一聲,略微心虛。不想給言尚身上找麻煩,她寒著臉高聲:「問我是誰家侍女幹什麼?想找我家郎君告狀么?你這人怎麼一點承擔都沒有,這點小事都要告狀?」

官員哭笑不得。

又看著她笑:「不敢不敢。小娘子伶牙俐齒,我哪裡敢跟你家郎君告狀。我是想請你家郎君把你給了我,這般能說會道的小侍女,我正需要日日聆聽你的教誨,才能不走錯路哇……」

他眼睛看著她。

暮晚搖心裡一咯噔。她太懂男人表示喜歡的眼神了。這種似笑非笑的眼神,分明就是對她起了興趣……

暮晚搖臉微僵。

而正在這時,言尚終於喘著氣跑到了這正堂門口,並且將暮晚搖訓那官員、那官員笑著回復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言尚看到那侍女的背影,聽到那侍女的聲音,他一顆心又驚又喜,又駭然。

言尚:「……搖搖!」

暮晚搖趾高氣揚後正僵持著呢,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溫潤男聲。她回頭,看到站在門口的言尚,一下子鬆口氣,又露出乖巧而心虛的笑臉。

言尚與她對視一眼。

心中難說是什麼感受。

他平靜自己的心緒,打算先解決暮晚搖給他惹下的這個爛攤子再說。他步入正堂,那被暮晚搖訓了的官員訝然看他,而看到小侍女的主人是言尚,這個官員也禁不住笑了。

既覺得侍女脾氣大,主子脾氣好,這配置很有趣;又覺得言尚這般脾氣好,管他要一個侍女很容易。

言尚過來,沉著臉看暮晚搖:「……你怎麼跑這裡來了?」

暮晚搖低頭,乖乖的:「人家想你嘛。」

她嬌嬌地歪頭,向他瞥過來流波般漾著光的一眼,言尚的臉變得幾分滾燙。他僵硬著,有些不適應這麼多人看著,她竟敢當眾這麼偷偷摸摸地用眼波調戲他,然而他有什麼法子?

言尚只好紅著臉站了出來,將她拉到了身後,微斥一聲:「不要淘氣了。」

言尚拱手向那官員赧然道:「方才是我家中侍女調皮,兄長不要跟她計較,我回頭會罰她的。」

官員哈哈笑。

說:「不用不用。你這小侍女很有趣,我和她一見如故,你能不能送我啊?」

言尚一下子回頭看自己身後的暮晚搖,暮晚搖也被嚇了一跳,連忙擺手:「沒有一見如故!我沒有!」

言尚小小地瞪了她一眼,回頭對那官員微笑著解釋:「她平時被我慣壞了,什麼話都敢說,恐怕兄長生了什麼誤會,我代她道歉便是。不過我十分……喜愛她,送卻是不能送的。」

他說「喜愛」時,語氣停頓了一下,便感覺自己的後腰被暮晚搖伸指輕輕戳了下。

戳得他腰骨一下子酥了。

但是正堂還有這麼多官員都在看熱鬧,言尚完全不敢表現出一點不對勁來,他都不敢拉住她的手讓她不要亂動。因暮晚搖在後面偷偷戳他,其他人看不到……而他要是敢動手拉她,所有人都看得到。

她真是……太壞了。

看言尚不肯送人,那官員很遺憾,問:「我花錢買她的賣身契不行么?多少錢,我出幾倍都可以啊?」

言尚硬著頭皮:「兄長見諒。」

那官員嘆口氣,只好接受了。他遺憾地還想再看一眼暮晚搖,暮晚搖卻被言尚擋在身後,他一眼都不得見。

官員走後,其他人沒有熱鬧看了,自然也零零散散地走了。

言尚這才一把抓住暮晚搖的手,帶著她快步離開這裡。夕陽下,二人的身影從光影斑駁的窗下廊口走過,背影拉出長線。

言尚緊緊拽住她的手,她柔軟細膩的小手被他握住,言尚再次感到心中七上八下的迷惘和歡喜。

他一顆波瀾不起的鐵石心被她這麼反反覆復地握在掌心折騰,已然受不住了——

回到言尚所辦公的廂房,見房中沒有人,言尚才放心關上門。言尚回頭看暮晚搖,他讓自己沉著臉:「你太過分了!」

然而他一轉過身,暮晚搖就如魚兒一般溜入了他懷中,依偎著他,摟著他的脖頸了。身後是門,他無路可退,便推了她一把,暮晚搖笑盈盈抬起臉。

他雖然努力沉下臉,可他真的從來不生氣,便是故意想做出生氣的樣子、都有點氣勢不足。暮晚搖見他這樣,只覺得他可愛,一點不怕他。她抬頭就在他下巴上親一下,笑嘻嘻:「我想你了嘛。」

她這麼嬌滴滴一句話後,她饒有趣味地挑了下眉,因肉眼可見,她的言二哥哥迅速臉紅了。

他根本生不起氣來。

言尚也發現自己麵皮薄被暮晚搖給利用了,他向她覷來,她便親親熱熱地摟著他,又是一個勁兒地喊著「言二哥哥」。左一聲「哥哥」,右一聲「哥哥」,言尚的魂都要被她叫酥了。

他本就沒有很生氣,這下更是非但氣不起來,一顆心更是砰砰直跳。他無奈小聲:「你別這樣。我受不了這個。」

暮晚搖仰頭,眼中流著光,撒嬌的:「我來看你,你高不高興呀?」

言尚看她:「原來你是來看我的。我一眼不見,就看到你調戲旁的男子了。」

暮晚搖尷尬的,臉也紅了:「那是意外……他被我罵了還喜歡我,我魅力這般大,有什麼法子?」

言尚頓了片刻,低聲:「你是在影射我么?」

暮晚搖偏頭。

看言尚垂著眼,濃長睫毛如帘子一般覆在他眼睛上,窣窣的。他輕聲:「我就經常被你罵呀。」

頓一下,他略有點兒怨:「我也喜歡你。」

暮晚搖便紅了腮。

她小聲:「那怎麼能一樣。」

言尚:「哪裡不一樣?」

暮晚搖:「我喜歡你呀。」

言尚抬目向她看來,二人一對視,他終是撐不住,也不氣惱她在正堂亂撩人了。他說一聲「以後不要這樣」,就不打算再計較了。他被她摟著脖頸,站在木門前,眉目間帶了絲笑。

他溫溫和和的樣子,讓本想逗他的暮晚搖也跟著心跳快了。

她小聲:「你頭還疼么?酒醒了么?」

言尚一窘。

因為接個吻而醉倒的人,他估計自己也是頭一份了。

言尚說:「多謝殿下關心,我已經好了。」

他停頓一下,說:「殿下以後能不能不要喝酒了?」

暮晚搖瞥他,戲謔:「怎麼,怕你下次繼續倒在我床上,人事不省?」

言尚說:「喝酒本就不好。」

暮晚搖呵一聲。

言尚:「那在我和酒之間,殿下選哪個?」

暮晚搖斜眼看他,她說:「你說呢?」

言尚:「是選酒對吧?你根本不會選我。」

他說:「我都不如酒在你心中的地位高。我還敢奢求別的么?」

暮晚搖不耐煩:「別抱怨了。人家好好來看你一次,你板著臉抱怨什麼勁兒啊?就不能高興一點?作出驚喜的樣子來?乖乖地讓我親一親抱一抱么?」

言尚想說「難道我就只能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么」,但是他停頓一下,就將話收了回去。

同時,他心中一個凜然。

如他這種說話從不得罪人的人,方才竟然差點要忍不住抱怨……他幾時這般沉不住氣?他不應該是那樣脫口而出心裡話的人才是。

言尚心裡七上八下,懷疑自己哪裡變了,變得不知是好是壞。他蹙著眉,神色淡淡的,暮晚搖半晌沒聽到他說話,以為他生氣了。她悄悄抬眼看他,見他皺著眉好像在想什麼。

暮晚搖伸手肘撞了撞他。

這一撞正好碰上他的胸膛。

言尚當即嘶了一聲,身子半僵,向後一下子靠在了門上。

暮晚搖一下子緊張:「怎麼了怎麼了?」

言尚拉住她的手,對她笑一下:「沒事,一點小傷。」

暮晚搖自然不信,在他口中,什麼都是小事。她偏要看看,他也沒法子阻攔——

就這般靠著門,暮晚搖不讓路,言尚只好靠門坐了下去,一點點任由暮晚搖扯開他的衣領。

他有點尷尬地偏過頭,仍不習慣自己在人前寬衣解帶。尤其是這不是在自己房舍中,這是在官寺……他緊張得出了汗,偏過去的脖頸一片通紅,而暮晚搖正跨坐在他腿上,低頭拉開他的衣領。

暮晚搖本只是逗一逗他,但她看到他胸口向下一長道紅色痕迹,一下子就火了。

暮晚搖厲聲:「誰幹的?」

她當即跳起來一副要出去算賬的架勢,言尚連忙跟著起來,從後抱住她讓她不要走。

他衣衫不整,從後抱緊她,氣息拂在她臉側一個勁地安撫:「沒事,沒事!不是故意的!只是下午射箭時不小心被鞭子打到,那人不是有意的,還送了傷葯給我。」

暮晚搖大怒:「射箭就射箭,拿什麼鞭子?不行,我也要拿鞭子打回去!」

言尚:「不要這樣,不要這樣。我真的沒事……殿下如果打回去,讓我如何做人呢?只是一點小傷,沒必要上綱上線。」

暮晚搖尤不理會,她努力要掙出言尚的懷抱。看她側著臉,眉目冰冷的樣子,她分明就是想去打回來。

二人掙斗得厲害,言尚實在壓不下她的火氣。他心中又感動,又沒辦法。他只好一聲嘶,作出被她手臂甩到傷口上的樣子,向後跌了兩步。果然暮晚搖回過頭來看他,見他這樣,她緊張地:「我碰到你的傷了?我幫你上藥吧。」

言尚趁機拽住她手腕,懇求:「殿下不要去打人。」

暮晚搖半晌靜默。

抬頭看他一眼,輕聲:「你總是這樣,寧可自己吃點虧,也誰都不得罪。」

言尚靜一下,微笑:「這樣不好么?」

暮晚搖想了想,說:「也沒什麼不好。我不怕你給我惹麻煩。」

但她又想了想,輕聲:「可是我會心疼你。你總是一個人咽下所有委屈,誰都不怪……你活得多累啊。這世上,就沒有一人讓你放下戒心,休息一下,不要總是逼著自己周全所有禮數么?」

言尚抬目,定定看向她。

暮晚搖輕聲:「我希望你不要那麼累,希望你有真正放鬆的時候。我脾氣這般大,你在我面前還忍什麼呢?不能想怎樣就怎樣么?反正我左右都是一個脾氣,你有時候……真的可以對我發發脾氣的。」

他怔愣地看著她,看她仰頭,在他唇間親了一下,柔聲:「言尚,放縱點兒。」

她轉身要去拿葯,言尚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暮晚搖回頭。

言尚俯著眼,很認真的:「你方才那樣,是在撩我,還是真心的?」

暮晚搖調皮眨眼,嬌聲:「你猜呀。」

他放開了她的手腕,看她轉身去拿葯。而他一顆心,根本猜不透。言尚苦笑著坐下,看著她在書案前忙活的纖細背影,緩緩的,他用袖子蓋住了臉——

暮晚搖重新坐在了言尚懷裡,低頭認真給他上藥。

二人都是靜默的。

言尚低頭,目光複雜看她,還在想方才她說的讓自己可以放縱點的話。暮晚搖則是怕自己弄疼了他,分外小心。夕陽金輝從二人頭頂的小窗照入,撒在二人身前的三寸地上。

金光濛濛一片。

上完了葯,暮晚搖才真正放下心,又在心中默念,讓自己記得接下來幾天都關注言尚身上的傷。她記性差,但可不能把這個也忘了。

而弄好這些,暮晚搖放下藥瓶,才有心情關注其他的。她低頭看著他,忽然驚奇:「你有腹肌了哎?」

言尚一僵。

暮晚搖說完後就上手:「我要摸一下。」

言尚拽住她的手腕讓她不要亂來,暮晚搖才不。她在他腹上一通亂鬧,讓言尚氣息凌亂、整個人靠在門上,仰起脖頸。他面如染霞,出了汗,咬牙:「你別這樣……你這樣,讓我覺得我在以色侍人。」

暮晚搖哼笑:「迂腐。」

過了許久,言尚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言尚喘著氣,抱怨般的:「你是不是就喜歡身體強壯的?喜歡雄壯威武的郎君……」

暮晚搖忍笑,哄他道:「言二哥哥什麼樣子,我就喜歡什麼樣子。我就喜歡言二哥哥這樣的,有一點肌肉就行了……太多了我怕自己被打。」

言尚瞪她一眼:「又胡說。」

暮晚搖認真的:「沒有哇,我真的全看你呀。不過你要是想練武的話,其實可以找楊三郎的。他武功好,以你的本領,肯定能讓他高高興興地教你練出好身材。」

言尚一下子靜了。

暮晚搖猶自未覺。

聽到言尚低聲:「……你是不是和楊三郎關係真的那麼好?」

暮晚搖隨口:「從小一起長大嘛。」

言尚不說話了。

他心中有些煩,想找她要一個保證,但他又覺得自己的煩心太可笑。她的手還搭在他腰腹上亂動,全然不管他有多難受。心中煩躁讓言尚有些不順,他拽住她的手,堅定地想制止她的行為:「不要弄了。」

他低聲:「到底是我辦公的地方。我不想這樣。」

暮晚搖抬頭,發覺他好像有點沮喪。她詫異,不知剛才還好好的,怎麼現在他就有點不開心了。

她伸手捧他的臉,觀察他的神情,他也偏過臉不肯被她看。暮晚搖這才急了。以為是自己鬧得他真的不舒服了,她心中愧疚半天,補償說:「你也可以碰我嘛。」

言尚怔一下。

暮晚搖一直盯著他,見他正俯眼向她看來。他臉有些紅,眼神不太敢與她對上,他甚至有點結巴:「我能、能碰哪裡?」

暮晚搖挑下眉,心想這就不沮喪了?她本來不害羞,都被他這目光弄得害羞了。

她咬唇,大方道:「隨便呀。你想碰哪裡都可以。」

她挺了挺胸,但又覺得這樣好像有點太輕浮。她便小心看言尚,卻見言尚垂著眼,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小動作。他低著頭,自己掙扎了半天,抬頭看她。

他小聲:「我想碰一碰你的腰。」

他目光閃爍。

又更加小聲:「我從來沒碰過。」

暮晚搖:「……就一個腰而已,你臉紅什麼。」

她咬唇嘆笑:「你真是傻死了……我整個人在這裡,你就只想碰一碰我的腰么?」

言尚疑惑:「……那我還能碰哪裡?」

暮晚搖看他這麼不懂,她只能傾身,貼著他的耳,在他耳邊咬了幾個字。就見他方才只是臉紅,現在簡直是全身爆紅。

他僵硬的,結巴死了:「那、那怎、怎麼行!」

暮晚搖望天:「我一直覺得挺單調的,想在胸前花一朵芍藥。一直沒有找到好畫師呢。」

言尚低著頭。

半晌,他說:「……你真的好大膽。」

他連想都沒想過。

暮晚搖瞥他,噗嗤笑道:「你這種想像力貧瘠的人懂什麼?我就是想畫朵花而已,你行么?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不行。」

言尚半晌道:「……我會練的。」

暮晚搖:「練什麼呀?」

言尚望她一眼,笑了一下,有些赧然的:「練畫畫。」

暮晚搖笑著撲入了他懷中,被他手輕輕地攬住了腰。他手掌貼在她腰上,暮晚搖也是僵了一下才放鬆。因她發現,言尚真的是第一次碰她的腰。他以前總是抱著她的背,知禮地不亂碰其他一點。

但是漸漸的,他也是個人,他也有欲啊。

暮晚搖埋在他懷中,被他摟著腰。

聽他在耳邊輕聲:「你的腰好窄啊。

「細細的,小小的,軟軟的。」

被喜歡的郎君誇腰,暮晚搖害羞了,卻罵他打他:「你就只會這麼說么?沒文化!」

暮晚搖在他耳邊輕輕哼了一聲,鑽入他耳中,發覺言尚一下子僵硬,一把摟緊她。暮晚搖再次叫了一聲,這一次是被他箍得痛的。

他回神,連忙鬆開手臂,不抱得那麼緊了。但他的手仍搭在她腰上,捨不得移開。

言尚:「對不起……我沒控制住。」

暮晚搖不說話,只埋在他懷裡笑——

言尚跟暮晚搖說自己夜裡要去北里。

暮晚搖:「怎麼,玩女人?我讓你玩了這麼久,還滿足不了你么?」

言尚輕輕揉一下她的額,笑:「殿下又開玩笑。」

他說:「是找人。」

停頓一下,他似在遲疑該不該把自己要做的事告訴暮晚搖,暮晚搖瞥他一眼,就說自己不關心,他不必說。然而暮晚搖和他待了這麼一會兒,顯然不捨得離開他。

她掙扎半晌,說:「我送你去北里,你進去了我再走。」

言尚也有點捨不得她,但該做的事還得做,他點了頭——

大魏是有宵禁的。

但是只是禁了西市東市,坊內本身還是熱鬧的。

更何況是北里這樣全長安出名的聲樂場所。

暮晚搖和言尚坐車到了這裡,和之前那一次他們一同來的時候不同。那時候是雨夜,人少些。今夜這裡就燈火輝煌,街巷間的攤販都不少。

暮晚搖和言尚在人群中走。

一個戴著面具的高大男人和他們擦肩而過。

片刻距離,一肩之隔——

戴著面具,蒙在石側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小公主,和她的新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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