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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所屬書籍: 尚公主

北里夜火輝煌,歌聲不絕。男女的呢喃和夜間的釋放,都被隔在了一道木門外。

一個名喚春娘的娘子被兩個婆子攙扶著上了樓,進到雅舍後,春娘忐忑垂頭時,聽到上方一把清潤溫和的男聲:「多謝了,麻煩你們先退下吧。」

攙扶春娘的兩個婆子在得了賞錢後歡天喜地地關上門退下,屋中靜謐,跪在地上的春娘垂下的餘光看到郎君衣擺停到了自己面前。

他撩袍,在自己對面跪坐而下。

春娘小心抬頭,微怔了一下。因此郎君面容俊秀已是難得,更出眾的是他一身好氣質。而這般好氣質的人,在春娘的印象中,是輕易不會來北里肆意縱情的。即便會,對方也不應該選她這種卑微的奴身。

坐在她對面的郎君,自然是言尚。

言尚望她半晌,溫聲解釋:「我是劉文吉劉兄的鄉人,好友。」

春娘原本木訥中,一下子瞪圓了眼。她忍不住捂住了嘴,眼中滲滿了淚。一時間悲喜交加,瞬間回憶起自己落到這一幕的緣故——

半年多前,她剛剛到北里,看劉文吉俊俏,又感懷對方為情所困,所以主動去服侍劉文吉。

不想一位戶部郎中家中的郎君強要她,被劉文吉阻攔。

劉文吉當場被廢,她驚嚇之餘連夜想逃。事後她被抓回北里,劉文吉不知所蹤,而她被從中曲押去了罪奴才去的北曲。這半年來,她過得十分凄慘,動輒打罵,然她又要小心翼翼,唯恐不知不覺被那些貴人們隨手處置而死。

而今快一年了,她都要麻痹了,一位郎君將她從北曲提了出來。

言尚抱歉地看著她,將一張紙遞還給她:「我已經消去了你的奴籍,給你安排了新的身份,日後你可以回到中曲了。我其實一直想救你,只是看管極嚴,比較麻煩。最近我才找了機會,趁陛下大壽大赦天下的機會,尋機將你從北曲救出。這半年多來,委屈娘子了。」

春娘如同做夢一般,待她看到自己真的把自己的奴籍拿回來了,她滾在眼眶中的淚水刷得落下。

然而她又緊張:「我是被朝廷親自吩咐下來的罪女,郎君這般救我,會不會惹上麻煩?我得罪的人並不是尋常貴人……」

言尚嘆道:「這些並不是你的錯。難為娘子落難之際還為我著想,不過我既然敢救娘子,自然就有法子應對其他事。娘子不必在意。」

春娘感激,膝行著退後幾步,向他磕頭。言尚連忙彎身扶她,說當不起這般大禮。春娘卻非要磕頭,含淚說從未有郎君對她如此好,言尚只好無奈地受了一半禮。

之後春娘猶豫一下:「不知劉郎如今……」

言尚溫聲:「你不必操心他。你對他現今一無所知,才能重新開始新生活。」

春娘一時目中黯然,點點頭。

她又望著這位郎君,為對方風采和氣度所折服,不禁鼓起勇氣:「郎君都救我脫奴籍了,何不讓奴家從此後跟了你……」

言尚嚇一跳。

他失笑:「不敢不敢。尚家中有母大蟲,不敢在外作亂。」

春娘一怔,但見對方將拒絕話說得這般俏皮,絲毫沒有帶給她羞辱壓力,她也一時放鬆,不好意思地笑了。春娘道:「郎君的夫人一定貌美如花,與郎君男才女貌,相得益彰。」

言尚微微笑了一下,不多說。

顯然他現在已經對拒絕女郎有了一定技巧,不再如最開始那般慌亂了。

言尚慢條斯理:「閑話莫提,我也並非那般無私。我救你,總是要圖謀一些什麼的。不知娘子可願幫我?」

春娘柔聲:「奴家從此後一身性命盡赴郎君,但聽郎君差遣。」

言尚道:「娘子誤了自己了。你的性命與我無關,自不必為我肝腦塗地。只是讓你幫一些忙……日後你攢夠錢財,想要離開北里自謀生路,依然與我無關,我不會阻攔。娘子為自己活便是,不必為我。」

頓一下,他慢吞吞道:「我只是希望娘子配合我,成為都知。」

春娘詫異抬眼,想看看這位郎君是不是在開玩笑。

都知,是名妓中的頂級。

青樓女子中的都知,權利極大,經常往來於達官貴人府邸,陪各位朝廷官員、重臣、貴族郎君出入各種筵席場所。成為都知的,都是天下知名的名妓。琴棋詩畫只是最普通的要求,大魏對都知,最看重的是才。

即是說,言尚要求一個原本只是陪客人喝酒的普通妓,脫胎換骨,成為一個才女,為他所用——

言尚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他需要在北里有一個都知,方便自己用。之前幾個月要忙使臣的事,如今使臣的盟約基本定得差不多了,他們紛紛離開大魏了,言尚就有心思把手插到這裡了。

大魏官場,是經常需要各種筵席的。如言尚這種不能喝酒的人,他之前應付得一直很辛苦。再加上狎妓是潮流,他若不隨眾,難免為官場人排斥;然而他若狎妓,不說他自己過不了自己的關,恐怕暮晚搖都會與他翻臉。

再加上,北里作為長安最繁華的地段,無數朝廷重臣往來此間。如有一名都知做內應,對朝廷上的波動,會察覺得更敏銳一些。

言尚越來越意識到為官者,不能只待在朝堂上。他意識到平衡各方人脈的重要,與三教九流交好的重要。

思來想去,培養一個傾向自己的都知,才是最好的。

言尚和和氣氣地和春娘解釋:「都知的考察,一是席糾,二是作詩。席糾中,喝酒品酒的本事我無法助你,但察言觀色的本事,也許我們可以一起討論。而作詩這一道,說來慚愧,其實我是極差的……然而我即便極差,應該初時教你,也不成問題。

「只是作詩作到最後,你就得靠自己,不能依靠我了。」

他猶豫一下:「我認識人於此道精通,但她恐怕不會相助,我們暫且不必多想她。」

春娘一一應了。

言尚溫聲:「日後我常來北里時,便麻煩娘子服侍了。」

春娘連忙:「不敢。若是成為都知,於我好處也是極大,我也不必如去年那般被逼得走投無路……多謝郎君肯花費時間教我。」

她遲疑:「然而郎君叫我成為都知,只是讓我幫郎君擋酒,幫郎君探查一些消息么?」

言尚心中微頓,感慨這些女子,果然敏銳十分。

他低聲:「也許還想留你當一枚暗棋……但是能不能用上也未可知。你且不必多想,總之於你性命無憂。」

春娘放下心——

之後言尚捧書教她識字。

當夜言尚也宿在此間。

春娘學得十分認真,她想報答對方救命之恩,唯恐自己表現得太笨讓這位郎君失望,但是她仔細看,見言尚神色淡淡,她學得好與不好,錯了沒錯,他都不怎麼說她,不露出什麼失望的神情。

但要說鼓勵的神情也沒有。

他絲毫沒有給她遐想的可能,讓她覺得可以藉助教學從而接近他。春娘失落之時,再次羨慕起他的夫人來。

夜已深,春娘要退下時,言尚遲疑了一下,叫住她停步。

春娘此時壓根不覺得這位郎君會讓她陪侍,她便只疑惑而望。見對方垂著眼坐在榻上,竟然面露赧色,低聲:「我還有一事,想向娘子討教一些男女之事。」

春娘:「啊?」

她茫然:什麼意思?讓她陪侍?她看錯這位郎君的為人了?

言尚低著眼,說:「我與我夫人……咳咳,初初成婚,於此道,不太、不太……」

春娘:「和諧?」

言尚鬆口氣,說:「是。」

他微蹙眉:「我想對女子的身體多了解一些,防止她總生我的氣,我卻不知緣故,讓她更氣。且她身體嬌弱,乃是易病體質,我不知道該如何注意。還有……」

春娘笑著坐了回來,儘是自信:「那我確實可以相助郎君。這世間,誰會比我們這般出身的,更了解這些呢?」

言尚微微笑了一下,這正是他的意思。

他看書都看得一知半解,和其他男子討論,話題太過露骨、對女子充滿不敬時,他又會不喜。思來想去,還是討教青樓出身的女子更為方便——

燈火寥寥,一帳落地,春娘和言尚隔著帳子說話。

春娘傾身而問:「敢問郎君與你家夫人成親多久?」

言尚茫然了一下,心想這個有什麼重要的,他說:「半年多了。」

按他稀里糊塗的演算法,曖昧就如同成親,從他對暮晚搖說那句「我心裡不清白」開始,他就已經在心裡認了她。這不就如同成親一樣么?

春娘算了算,覺得這正是小夫妻蜜裡調油的時期,便問:「那你們……嗯床笫之事,體驗如何?」

言尚頓時臉紅。

大袖落在榻上,他袖中的手指忍不住因尷尬而曲起,身子也一下子坐得僵硬了。

幸好隔著帳子,外面女郎看不到他的窘迫。只聽到他淡定的聲音:「挺好的。」

春娘疑惑,心想既然挺好的,這位郎君想問什麼。

她想了想:「可是……郎君不能持久?或者,次數過低,你家夫人不滿?」

言尚茫然。

然後明白對方想岔了。

他連忙打斷:「我問的不是那些。我和我夫人……這方面挺好的。我想知道的,譬如一些……姿勢,一些……常識,一些……女子的感受。還有、還有是否會懷孕……避子湯是否有效……」

他蹙眉,道:「我夫人……好似不喜歡避子湯。」

春娘:「怎會有女子喜歡避子湯呢?郎君,你們既已成親,你為何不喜歡讓你夫人懷胎?」

言尚沉默半晌,道:「我沒有不喜,我很喜歡她能懷我的孩子……但是,時期不對,我有些難處。」

實際是暮晚搖不肯,春娘自然不知了。

春娘幽聲道:「是葯三分毒,郎君還是讓你家夫人少喝一些。」

言尚:「可是避子湯不就是為了避孕么?不喝了,如何避孕?」

春娘有些怒:「郎君就不能體諒自己夫人一些?一定要行此事?緩上一段時間不行么?」

言尚默然無語。

春娘以為他生氣了,當即反省自己怎麼敢跟救命恩人生氣,她語氣放軟,柔聲:「其實,若想避孕,也有一些不傷身的法子。比如,癸水前後這段時間避免此事……嗯,我看郎君這般生疏,郎君是否知道何為癸水?」

言尚結巴道:「知、知道。」

春娘嘆氣,聽著就知道對方大概不是很清楚了。

如此,春娘認真解釋,言尚虔誠聆聽,一夜過去——

各國使臣紛紛離開大魏,到了三月中旬,烏蠻王這邊也談好了與大魏的新盟約,要離開長安了。

長安官員將蒙在石送出長安城。言尚因參與烏蠻之事太多,許多章程都經過他手,所以哪怕官位尚低,他也在送行之列。而言尚側過頭,見到了來送行的朝臣旁邊,是丹陽公主暮晚搖。

除了烏蠻王指名要丹陽公主送行外,丹陽公主也是代太子而來的。

大魏最終給烏蠻派去了一位好學究,領著三四個弟子,跟著烏蠻王去烏蠻,幫對方研究烏蠻的文字。烏蠻王又和大魏交換皮草,換來了珠寶、書籍、工具更物。

最後烏蠻王想假道伐虢,大魏這邊看著能犧牲一小國,扶持烏蠻發展,也不算壞事,便答應了。烏蠻要去助南蠻王統一南蠻,而內里,大魏這邊只希望烏蠻王和南蠻王斗得越亂越好。

自然,一個平穩的鄰居是最好的;但如果鄰居家裡天天打架,沒有空理自己,這樣也不錯。

不管出於哪種緣故考慮,大魏繼續扶持烏蠻上位,都是最好的選擇。

而出了城,烏蠻王高大魁梧的身形身邊,大魏官員將之前南山之事後被抓的烏蠻勇士們,全都放了回來。以克里魯為首,眾烏蠻武士慚愧地向大王行禮。

蒙在石隨意地扶起他們,眯眼看向另一邊的暮晚搖。

暮晚搖那邊,方桐等公主府的衛士自然也同時被放了回來。打量著方桐,見對方之前在南山上受的傷都已經養好了,暮晚搖鬆口氣,心想幸好她天天去催秦王,讓三哥沒敢報私仇,總算把她的人平安放回來了。

暮晚搖心情愉悅之時,餘光看到蒙在石和朝臣門寒暄之後,大步向她走來。

她淡著臉看他,心裡升起警惕感。

暮晚搖道:「太子要我告訴你,楊三郎傷你之事,他為三郎在南山傷你的事賠罪,特意將楊三郎貶了官,送去做一個小小校尉,不知你還滿意?」

蒙在石似笑非笑:「你們大魏人詭計多端,誰知道你們到底心思在哪裡。隨便吧。我也不在意那些了。」

蒙在石站在她面前,盯著她半晌,道:「果然你們大魏的風土養人。這三月以來,經歷這麼多事,我卻見你漂亮了很多。」

暮晚搖淡聲:「天生麗質,沒法子的事。」

蒙在石:「……」

他不禁笑起來,臉上的疤痕竟有些不那麼可怖了。他手指著暮晚搖,似笑非笑:「竟會開玩笑了。看來我要走了,不帶你一起,你很高興啊。」

暮晚搖眼波輕輕飛起,向他望了一眼。

天然無辜,春水婉流,如何不讓人心動?

蒙在石停了一下,才啞聲開玩笑:「你我關係如此,你不敬我一杯酒么?」

暮晚搖目露一絲不耐煩,她今日代太子而來,給足了烏蠻王面子。但她本來的差脾氣,顯然沒打算收斂。暮晚搖非常敷衍地從旁邊內宦的手中接過一盞酒,一飲而盡,敬了烏蠻王:「一路順利。」

蒙在石:「然而你心裡巴不得我出事吧?」

暮晚搖:「有些話知道就好,說出來就沒意思了。」

蒙在石:「就如有些人留在過去就好,不必再出現了么?」

暮晚搖看著他,半晌道:「當年你幫我救我,我還是感謝你的。但兩國風俗不同,文化不同,到底……」

蒙在石隨口接道:「不能互相勉強。」

暮晚搖垂睫不語了。

旁邊內宦小聲提醒,烏蠻王應該回敬公主。

蒙在石隨意地拿過盛滿清酒的酒樽,看著暮晚搖。他目光從她臉上一寸寸移過,想到的都是被她棄了的二人過去。他垂下眼,微微笑了一下,道:「我這一生,最喜歡的,還是你了。

「按照我們烏蠻的習俗,我就應該強娶你回去才對。但是入境隨俗,你不情願,我也不想要一個不情不願、隨時準備在我睡覺時刺殺我的妻子。

「這一次回烏蠻後,我就會娶妻了。我不會為你停留,但是我最喜歡的,始終是你。」

暮晚搖默片刻。

道:「沒必要。」

蒙在石大笑:「你可真是冷血啊。還以為這番話,能讓你說出一兩句好聽的話來。」

蒙在石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道:「你祝我一路順風,那我就祝你有個好夫君,好姻緣吧。」

暮晚搖詫異地抬眼看他,想不到他竟然沒有記恨她屢次三番想殺他,還能放下。

蒙在石再喝了一盞酒,俯面而來。暮晚搖向後傾,卻被他按住肩。他看著她的眼睛,俯身與她平視,認真十分的,用烏蠻話說了一句:「祝你此生餘生,再不用見到我,再不用見到你的噩夢。」

「祝你永永遠遠地忘了我們父子這對混蛋,祝你一生平安,得到你該有的幸福,做個真正的驕傲的公主。」

暮晚搖眼神一空,獃獃看著他。

她目中閃爍,知道他到底對她手下留情,他到底是喜歡她的……他的所有行為,在烏蠻看來都沒錯,只是她是大魏人,不是烏蠻人。

而他終是決定放手,給她自由。

暮晚搖垂下眼,低聲:「……謝謝。」

蒙在石目中浮起一絲促狹。

暮晚搖正要警惕而退,就聽他飛快地用烏蠻話說了一句:「我偏偏不祝你和言尚修成正果。我巴不得他得不到你。」

他傾來,就在她額心親了一下。

旁邊的內宦聲音頓時拔高:「烏蠻王——!你這是做什麼——」

怎能當眾親他們的公主!

蒙在石大笑著,親完後就放開了暮晚搖的肩。她美目噴火,氣勢洶洶地伸手就推,而他已經快速退後。暮晚搖連忙拿過旁邊侍女遞來的帕子擦額頭,又心虛地飛快看一眼朝臣列隊中的某人。

蒙在石已經騎上了馬,不等大魏朝臣對他親他們公主的行為作何反應,他手一揮,領著自己的隊列縱馬而去。風中傳來他的朗聲大笑——

「言石生!我送你們大魏一份禮物,回去你就知道了。你來我往,不必感激!」

長安城外平原,眾人見烏蠻王氣勢朗朗,領著一眾烏蠻武人騎馬遠去。馬速快極,塵煙滾滾。他們一行人輕騎而走,大魏送去的人和貨物則在後緩緩跟隨。

眾朝臣望著烏蠻王一隊人遠去,又回頭看言尚,好奇烏蠻王所說的禮物是什麼。

言尚的臉色晦暗不明,還在為方才蒙在石親暮晚搖的事而不舒服。他勉強壓下情緒,對眾人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

官員們倒也不糾結這事。

望著滾起塵煙,一官員看烏蠻王遠去的背影,看那隊騎士的雄壯之勢,不禁感慨:「烏蠻王也是一介英豪啊。」

言尚:「彼之英豪,我之敵寇,尚未可知。」

眾官員紛紛點著頭,各自琢磨,暗自不語。

總算把最後一國使臣送走了,官員們各自告別,該忙的都要回去忙了。言尚仍立在原地想一些事時,暮晚搖走到了他旁邊,瞥了他兩眼。

她到底為方才蒙在石親她額頭的事心虛。

暮晚搖咳嗽兩聲。

言尚抬頭看向她。

暮晚搖慢悠悠:「要去哪裡?」

言尚怔一下,這才看出暮晚搖竟是主動示好,在外面朝臣面前,跟他說話了。比起以前一出門就恨不得和他毫無關係、不要讓朝臣誤會的架勢,丹陽公主現在紆尊降貴主動在官員們這邊問他話,何其難得。

言尚正要回答,旁邊一個官員欣喜若狂般的壓著情緒:「啊?殿下在和臣說話?臣正和言二郎要去趟秦王府。中樞對秦王殿下擬了旨,畢竟秦王之前偏向使臣,事後總是要一個說法的。」

暮晚搖:「……」

她訝然看向言尚旁邊不知從哪裡竄來的年輕官員,這個官員驚喜地看著她,真的以為公主殿下是來找自己說話的。

而言尚那個沒用的,他在旁邊默了片刻,居然就閉嘴了。

年輕官員疑惑:「只是殿下問這個做什麼?」

暮晚搖望天:「我正好要去晉王府一趟,見你們沒有車馬,正準備捎你們一程,問你們可願意。」

年輕官員:「當然願意了!」

暮晚搖扭頭就走,聽到身後那官員拉著言尚,難掩激動道:「言二郎,快跟著我!你今日是托我的福,才能坐上丹陽公主的馬車,還不感謝我?」

暮晚搖猛回頭,似笑非笑地看向言尚。

見言尚問那個官員道:「你不知道……之前南山的事嗎?」

南山之後他和丹陽公主的關係被傳得亂七八糟,就算眾人不覺得他二人有私情,也會覺得兩人關係不錯。

怎會有人認為他不認識丹陽公主呢?

這個官員很迷茫:「我之前為父守孝出京,這個月才回來長安,有幸送烏蠻王出長安。南山有什麼事?」

言尚沉默一會兒,難得開了玩笑道:「這樣啊。那我便要多謝兄台,讓我托福,坐上丹陽公主的車了。」

言尚抬目,碰上暮晚搖回過頭來,向他挑了個眉。

心照不宣。

有些輕挑。

他側過頭裝作看風景,唇角微微帶笑,耳根紅了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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