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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平行空間 少年游2

所屬書籍: 尚公主

言尚不光猜出暮晚搖是公主,還猜出了她是鼎鼎有名的丹陽公主。

因言尚此人謹慎慣了,他來長安後,就將長安的大人物們打聽得差不多了。不說是為了奉承誰,為了不得罪誰,這方面也要注意。

他第一次遇到暮晚搖時就猜出她是皇親國戚,如今這第二次,看到展卷信筆疾飛的暮晚搖,猜出她當是陛下膝下那位最受寵的幺女,丹陽公主,這並不難。

言尚之所以還沒有走,是因為和他同行的友人臨時想起一事去辦了,他在此等候。

萬萬沒想到暮晚搖出來了。

更沒想到暮晚搖直接沖著他而來。

她站在他面前,迫不及待地問他姓名時,已經讓言尚警惕了,她眼睛摻著星光一般亮晶晶地望著他時,言尚沉默片刻,察覺到了她對自己的少女情懷。

鄉巴佬言尚從嶺南到長安後,才知道原來自己是極為吸引女郎的那一類郎君。他為此煩惱,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而今他竟然招惹了一個公主……言尚一個頭兩個大,心裡苦笑。

他這般身份,與她雲泥之別。

他既無心情愛,她身份又太高……如此,何必和情字扯在一起呢?

那便要遠離這位公主,不給這位公主遐想的機會。

言尚心中做著決定,暮晚搖站在他面前臉頰已十分滾燙。她心跳愈加厲害,只因她確實沒有和除了楊三郎外的男子站這般近,說這般多話。她忍著羞赧與言尚大膽說話,只因情不自禁。

她也許真的是年少不知情,只是見到一個稍有好感的郎君,情竇便開得非常快。

暮晚搖低著頭,也不敢再靠近人家。她小聲:「言哥哥,你要我幫你行卷么?你上次幫我,我要謝你啊。」

言尚禮貌而客氣:「不必了。」

他要與她劃清界限。

暮晚搖詫異抬頭,眼中波光流動:「言哥哥是不打算行卷,還是只是不要我幫忙呀?」

言尚含笑:「我不打算行卷。」

暮晚搖讚歎:「那言哥哥一定才華橫溢,詩才絕倫了!」

言尚謙虛:「並沒有。」

但他不過十七歲,也確實有些意氣。雖然之前他在嶺南時連考三年都不過,但是舅舅教了他一年就過了。言尚認為也許是自己閉門造車、井底之蛙的緣故,且他十七歲就中州考,已然很厲害。

來長安參加科考,雖然舅舅不看好他,言尚自己卻還是有些盲目自信的。

畢竟是未知長安水深淺的少年郎。

暮晚搖還想再和他說話,言尚的友人便來了。言尚便用溫和又不容拒絕的態度和暮晚搖告別,與自己的友人一同離開。暮晚搖悵然若失地望著他的背影。

言尚那位友人叫劉文吉。

劉文吉一邊走,一邊回頭,看向酒肆樓下站著的一位貌美侍女。

那侍女低著頭,兀自當作沒發現。

暮晚搖悵然立在原地半晌,糾結半晌,開口:「穠華,春華!」

兩位侍女一同應了,其中那位名春華的侍女抬起臉來,正是方才被言尚友人劉文吉不斷回頭看的那位。

暮晚搖小聲:「……打聽一下言哥哥吧。」

兩位侍女互相看一眼,應下了。

而暮晚搖這般要求打探消息,她心中已知道自己要查言尚,必然瞞不過她父皇母后、還有二哥。她不想被那些人盯著,但是為了知道言尚的身份和信息,她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果然,當天晚上,關於言尚的信息傳到暮晚搖這邊的同時,皇帝皇后,還有當朝太子,都知道了言尚這個名字。

太子沉思片刻,還是決定再看看。妹妹只是打聽一個名字,萬一是欣賞人的才華呢?

而暮晚搖看到言尚的其他信息都無妨,看到他比她還小半歲,她就想起自己一口一個「言哥哥」地叫,頓時面頰滾燙,羞得無地自容。她有點尷尬,怎麼言哥哥比她還小啊?

那就是弟弟了。

啊……可是她怎麼可能對弟弟有好感。

應當還是哥哥。

不,言尚在家中排行二,現在不應該叫言哥哥,應該叫言二哥哥了。

暮晚搖糾結半天,決定忘掉這件事,當作不知道自己比人家大半歲的事。她心中安慰自己只是半歲而已,其實他們是同年同歲啊,不分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

暮晚搖又看其他信息,欣慰言尚來到長安後,沒有走得近些的女郎。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關心這個,但是她看到這個,確實鬆口氣。

暮晚搖躺在床上,偷偷而快樂地想,言哥哥那般才華橫溢,科考一定會很成功吧。

如果言二哥哥能成為今年的狀元郎……她一下子想得好多,想得自己羞窘萬分,又躲在被窩裡偷笑,踢被子——

但是言尚並沒有在今年的及第名單上佔據一席之地。

三月張榜之時,暮晚搖讓人去打聽後,快要哭了。她一下子著急他此時一定很難過,一下子又心裡擠兌吏部那些老頭子肯定是見言二哥哥好看,心裡嫉妒,才不給名額。

暮晚搖實在被皇帝皇后拘在宮中,輕易出不去。她央求楊嗣,把自己安撫的話帶去給言尚。待她有機會出宮,她再去找言尚。

楊嗣目光詭異地盯著她。

暮晚搖:「幹嘛呀!」

楊嗣:「……你就這麼喜歡他?他不就幫了你一次么?你喜歡他什麼?」

暮晚搖心事被說中,卻羞得否認:「我沒有。」

她小聲:「我只是拿言二哥哥當朋友。」

楊嗣淡聲:「人家可從來沒有問過你一句。」

暮晚搖反駁:「你怎麼知道言二哥哥沒有問過我?我是公主,又住在皇宮,他想問我也問不了呀。」

楊嗣眸色頓寒,厲聲:「你還說你不喜歡他!你這般關心他問沒問過你么!」

暮晚搖被問的啞口無聲,說不出話。她被楊嗣盯得目中微濕,又著急又害羞,眼中水汪汪的,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而她抿唇,又幾分倔強地望著他。

而楊嗣看她這般傻樣子,就收了自己的氣勢,在她頭上揉一把。

楊嗣:「搖搖,你不懂男人。依我看,他這種出身的,就是故意若遠若近地勾著你,騙你這種小娘子玩。他是不是知道你是公主了?你看,他故意的!他對你這樣,對其他女郎也肯定這樣。他這種心思,我見多了!」

暮晚搖懷疑:「是這樣么?」

楊嗣跟她保證:「就是這樣沒錯兒。這樣吧,我幫你去安慰他一下,幫你給他在長安找個要職,這樣就當你報答他的恩情了。日後你就不要再管這回事了。你答應不答應?不應的話,這次我都不幫你去看他了。」

暮晚搖滿腔委屈。

想到言尚可能是楊嗣口中哄騙女郎的偽君子,她不舒服。她想要辯駁,又找不到證據。可是楊嗣說得這般自信,像是真的很了解言尚一樣。暮晚搖便悵然若失地應了下來,將自己的一顆芳心勉強挖土埋了。

然而楊嗣去看言尚,卻生出另一段故事來。

不知道楊嗣怎麼看的,看的最後結果,是他和言尚開始稱兄道弟。楊嗣頗為欣賞言尚,想推舉言尚去大皇子身邊當幕僚。

言尚有點遲疑。

因今年長安的科考讓他打擊甚大,他不考一次,都不知道原來自己學識這般淺薄。他一時之間迷惘,覺得自己似乎不適合在這方面用功。

楊嗣橫挑鼻子豎挑眼地見他,又有什麼關係,以言尚待人待物的能力,他輕而易舉地讓楊嗣對他消除成見。楊嗣推舉他去為大皇子辦事,他才猶豫一下,覺得這也是個出路。

幕僚當久了,也能當官。好像比他一門心思科考好些。

但是言尚還沒答應下來,他就被太子召見了。言尚愕然間,隱約猜到一些原因,覺得這些人大約都是因為丹陽公主而格外關注自己。不然不會楊嗣前腳走,太子後腳就召見。

言尚頗為冤枉,他真的不曾為小公主灌什麼迷魂湯。

但他做沒做不重要,重要的是讓別人相信。

言尚得太子這一召見,太子就給他安上了幕僚的身份,讓他待在了自己身邊。在太子眼中,言尚尚是年少,但於謀略一道,已經看出天賦來。若是教一教,假以時日,必成為自己的左右手。

言尚的舅舅非常高興。他為這個外甥花這麼多精力,外甥直接去太子身邊高就,比他想的更好……即使中了狀元,都不一定能去太子身邊。

言尚官運暢通啊。

而太子實在是惜才,才留下了言尚。但惜才之餘,太子也關注小妹到底有沒有再次打聽言尚。

暮晚搖沒有。

太子這才真信了言尚的話——他和公主殿下並沒有私情,也沒有對公主殿下有不合時宜的肖想——

言尚並沒有想過他很快就再次見到了暮晚搖。

三月末的一天,暮晚搖來東宮給太子哥哥和太子妃請安。她在東宮就如同在自己的宮殿一般,沒有人攔她。暮晚搖聽說哥哥在宮殿中處理政務,就直接推門而入。

帷帳紛揚,坐在案後的太子面容清俊,神色嚴肅。待看到妹妹徑直而入,他目光微揚,微妙地向一個方向瞥了一眼。

暮晚搖卻沒注意到。

她嬌聲:「二哥!」

她就如小女孩撒嬌一般,跪在案旁,便撲入哥哥懷中,摟住哥哥脖頸。她進來的時候,見到宮殿中空蕩蕩的,便以為只有太子殿下一人。也不等太子殿下說什麼,暮晚搖已經抱住他手臂撒嬌了。

暮晚搖:「二哥,穠華是不是你安插在我宮裡的眼線呀?你把她弄走嘛,我真的不想這樣。」

太子咳嗽一聲:「搖搖,下去,別鬧。」

暮晚搖抬起一隻眼睛悄悄看他,在自己親近之人這裡,又沒有外人在,她極為會賣痴撒嬌。暮晚搖抱住太子的手臂一直晃,聲音軟軟的,眼中噙著霧,一徑地說自己多可憐,沒有點兒自由……

暮晚搖聽到一聲輕笑。

她一下子僵住,向笑聲發出的角落裡看去。

見帷帳深處的牆角,靠著一牆書架,兩張方案後各坐一人。顯然,他二人在幫太子整理庶務,聽到了公主跟太子殿下的撒嬌。

發出笑聲的是一個暮晚搖很熟悉的中年男人,哥哥說過段時候要這人去當什麼戶部侍郎,她也不懂;但是暮晚搖面紅的,是她看到了另一個白面書生。

言尚端正地坐在方案後,面容溫潤平和,一點兒也沒有笑話公主。他就如同沒有聽到公主的小性子一般,低著頭一直在看手中摺子。待暮晚搖向這邊望來,被旁邊的同僚連累,言尚才不得不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向公主頷首拱袖。

言尚溫和:「殿下安好。」

登時間,暮晚搖臉上的紅暈,一路蔓延到了脖頸。明明笑話她的是那個中年男人,偏偏暮晚搖只看到言尚溫潤的模樣。他一聲沒有笑,可她卻覺得尷尬難堪。

他一定在心裡偷笑了。

暮晚搖轉頭看二哥,略有點兒生氣:「二哥,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有人在呀?」

太子嘆口氣:「我才要告訴你,你就撲過來了……算了,你二人先退下吧。好了搖搖,不要生氣了。」

暮晚搖纏著太子弄走穠華,太子到最後都沒有同意。也因為暮晚搖有點兒心不在焉,她並沒有多糾纏哥哥。她怏怏不樂地出了宮殿,想要回去的時候,又碰上了言尚。

準確說,並不是碰上,而是她看到東宮院中,言尚靠著一廊柱,臉紅的侍女在柔聲細語地和他說話,他低頭微笑。

睫毛微揚,眼眸清黑,看人時專註而柔情。

暮晚搖眼睜睜看著那侍女說話聲音比平時面對她時還要柔三分,她看得怔忡,見那侍女大膽地想拉一下言尚的衣帶,言尚便好似正好側身,躲開了對方的碰觸。

而言尚這一轉頭,就看到了華堂下怔忡望著他的小公主。

言尚一愣,拱手彎腰。

大袖翩翩,他長衣飛揚,唇角微帶著一分禮貌的笑。而剎那間,他凝眸看來時,暮晚搖心跳跳得前所未有的厲害。

瞬間,她腦中有了一個大膽的念頭——好想要啊。

好想要這個人。

好想他完全是她的,只對她笑只和她說話。

也許如楊嗣所說,她是因為沒見過幾個郎君,才會每次看到言尚都會不合時宜地心動。但是暮晚搖是公主呀,她脾性再好再溫軟,她骨子裡也有大魏公主的傲然——

她喜歡,她就要。她要,那就要得到。

這世上沒有一個公主得不到的男人。

暮晚搖活到十七歲,她第一次鼓起勇氣,決定使用自己身為公主的特權了。

她要言尚做自己的駙馬——

大魏確實沒有一介公主得不到的男人。只要一個公主不想造反,她可以得到任何她想要的。何況是一個格外受寵的公主。而受寵公主的煩惱,也不過是對方身份太低,皇室看不上罷了。

暮晚搖先攻破太子。太子是她親哥哥,如今言尚又在他身邊當職,太子是最容易被打動的。

果然太子動搖,向皇帝皇后說情。

皇帝皇后仍猶豫。

暮晚搖在母親懷裡拱了一晚上,好聽的話兒說了許多,她都發誓自己以後如何乖乖的,皇后都不鬆口。暮晚搖都開始哭哭啼啼了,嚷著自己有多想要言尚,皇后都只是遲疑一下。

太子咳嗽一聲,跟妹妹使個眼色,讓妹妹先回去。

暮晚搖含淚離去後,太子勸說:「既然小妹喜歡,不過是一個男人,又不是賤民出身,為何不給她?」

皇后不虞:「胡說!難道不是賤民出身,就能尚公主了么?搖搖是何等身份,而他、他……一個平民,身上沒有一官半職,家世普通……」

太子微笑:「想提升這個還不容易。讓他去科考,給他個探花郎,明年我給他個官職便是。言尚的才能,並不只是當我幕僚便足夠的。母后你越攔著,搖搖反而越想要。她正是小丫頭叛逆的時候,你不能一味攔著。」

他輕聲:「給搖搖便是。等搖搖不喜歡了,再休掉罷了。一個公主嘛,男人多的是。」

天下自然是男尊女卑,但是在男尊女卑之前,最大的是君,是皇權。

在女子身份之前,暮晚搖先是君。一個君想要多少男人,多的是。

皇后態度因此鬆動了。

是,她何必攔著,由此和女兒生罅隙。女兒現在是最稀罕一個男人的時候,等女兒不喜歡,換一個便是。母女之間沒必要置氣——

四月末,言尚莫名其妙地接到了指婚的聖旨。

他的舅舅歡天喜地,而他一直茫然這是如何發生的。

皇帝只召見他簡單問過幾句話,就開始讓人修建公主府,要公主半年後出嫁了。同時,皇帝要求言尚好好讀書,明年再參加一次科考。

公主的駙馬,就算走個過場,那也要參加一個科考。

因為這是皇帝正推行的新策,他的子女必然要支持此策。

言尚茫然地接下聖旨,茫然地重新開始進太學讀書。等到五月份,言家一家人從嶺南為他婚事來長安時,言尚還是只能苦笑。

他也不知道這是怎麼發生的。

言父琢磨著,私下裡偷偷將二郎叫走說話:「你喜歡那位公主么?」

言尚嘆:「哪有什麼喜歡不喜歡。我總共只見過殿下三次吧。」

言父頗為了解自家二郎,見他如此溫和,便知他心裡並不喜歡。言父掙扎許久,道:「尚公主既非你所願,那不如我們一家逃出海外……」

「你們敢!」言父還沒說完,在外偷聽的舅舅已經破門而入,對言父破口大罵,「你當年拐走我堂妹,就是這麼偷偷摸摸了一輩子,難道還想要我外甥也躲一輩子么?

「你以為皇帝的女兒是那麼容易得罪的?以為都如我家這般好欺負?你倒是一家人逃出海外,也不替其他人想想!」

言父:「可是二郎並不喜歡……」

舅舅吹鬍子瞪眼:「哪有什麼喜不喜歡?公主殿下千嬌百媚,我看他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現在就是不懂事,等他成了婚他就懂了。一個嬌滴滴的美人主動送過來,你還要逃?有沒有天理……」

言尚攔住舅舅訓自己父親。

他無奈:「我沒有要抗婚啊。這是聖旨,我能怎麼抗呀?何況……我無所謂的。」

他確實無所謂。

也許如舅舅所說,他是還不知情。

但於言尚私心來說,成不成婚他確實沒太大想法。反正他總是要成婚的,如今還是尚公主,天大的福分砸下來,言尚根本沒理由躲呀。

婚前,言尚和暮晚搖再沒有見過面。

皇帝皇后對小女兒看的嚴,並不只是說一說。他們終究對言尚不喜,覺得是言尚勾了自己女兒,所以婚前不願兩人再見面。

言尚無所謂。

暮晚搖則正歡喜自己嫁人後就能搬出皇宮住,就能有自己的公主府。她再不用被阿父阿母和哥哥天天盯著了……暮晚搖天天讓春華出宮,去看她的公主府修葺得怎麼樣了。

而暮晚搖確實是才女,她聽春華的彙報,再加上工部送來的圖紙,就能稍加修改,加上自己的想法,好讓公主府合自己的意。

暮晚搖又想起以後公主府不是自己一個人,便害羞地讓春華出宮去問言尚有沒有什麼需求。

春華回復:言二郎沒有要求,說隨殿下開心便好。

暮晚搖便嘆:「言二哥哥脾氣真好啊。」

她又懷著一腔少女心事,憂心忡忡問春華:「他會不會是裝出來的呀?成婚後他還會繼續這樣么?春華,我不想再來一個整日管著我的人了。」

春華回想起言二郎的樣子,含笑道:「殿下放心吧,依奴婢看,他為人務實,並不是那類花花腸子的人。」

主僕二人還要再談些關於言二郎的事,外面宮女彙報,說皇后派嬤嬤來,教導公主婚前該曉得的事宜。

暮晚搖想到上次那個嬤嬤給她看的東西,剎那間紅了臉,她羞得臉紅,忍耐了許久,才聲音帶一絲顫的:「讓嬤嬤進來吧。」——

同樣的教導,也發生在言尚那裡。

宮裡派內宦去教言尚床笫之事,這是歷來的規矩。

言尚頗為尷尬。

他並不是害羞,他是覺得尷尬……想到新婚之夜要和一個陌生女子如此,他心中就窘而無言。

人為何一定要這樣?不能清清白白地各自管好自己么?就不會覺得……此行徑暴露人內心的獸.性,實在不雅么?

言二郎的奇葩想法,自然也是不為人知的。

他從不將自己心裡的這些想法與人說,他只尷尬地聽內宦教這些,忍耐著,學習著。他既然尷尬,便學的尷尬。而此事內宦也覺得尷尬,雙方一樣的想法,教學便十分敷衍倉促,含含糊糊。

而對言尚來說,更重要的是,成婚後他要擔起一個丈夫該有的責任。責任比起情愛,更讓言尚心動——

半年婚事籌備,後半年的十月,芳齡十八的丹陽公主風光出嫁。

紅妝十里,長安盛景,自不必說。

繁文縟節皆過,暮晚搖換過衣裳後,在房中等候自己的新婚夫君。她心中忐忑地想駙馬時,聽到吱呀推門聲,她妙目抬起,便與進來的言尚四目相對。

二人一怔。

齊齊沉默。

言尚垂目,一時被她的華裳盛裝所驚艷。朱紅華服,九尾鳳釵。

而在他心中,短短與她的幾次見面,她都是嬌憨少女的樣子。而今夜她的妝容艷麗奪目,富麗堂皇,讓他心跳不禁加速一瞬,霎時不敢多看。

暮晚搖低著頭,也在想他的好看。

她緊張地聽言尚低聲囑咐侍女們退下後,他的腳步聲過來,坐在了她旁邊。半晌,言尚微笑問:「勞煩殿下辛苦一夜了。」

暮晚搖小聲說一聲「不辛苦」,她大起膽子,說一句:「你回來的好快呀。」

她玉白玲瓏的手指扣著身下褥子上的鳳凰紋路,欲蓋彌彰地補一句:「楊三、三哥告訴我,新婚夜,我會等好久才能等到夫君回來的。但是你好快啊。」

言尚溫聲:「因我不能飲酒,席上人才沒有糾纏我。」

暮晚搖訝然,然後說:「那我以後也不飲酒了。」

言尚笑一下,說:「不必如此。殿下不必為我而改變自己的習慣。」

暮晚搖非常認真:「要的。我們要在一起生活一輩子,自然要互相習慣,互相照顧。我願意、願意……跟著言二哥哥的飲食來的。」

言尚怔住。

他側頭,垂目端詳她。

他低聲:「你叫我什麼?」

暮晚搖被他一樣,就垂下了螓首。她睫毛微顫,面上飛霞,恨自己膽怯得臉都要燒壞了,他一看她,她就忍不住緊張。

暮晚搖聲音軟糯:「言二哥哥呀……你不喜歡我這樣叫么?」

言尚望著她半晌,因一個稱呼,而心中起了些漣漪。這漣漪卻又很快被他自己壓下去,他說一聲:「洗漱吧。」

暮晚搖繼續點頭,因自己的無能都快尷尬哭了——

暮晚搖總是想著宮中嬤嬤教自己的那些,她覺得有些不自在,又隱隱好奇期待。想到和一男子那樣……她吩咐侍女洗漱快一點,仍是有點不好意思。

等她匆匆從浴室回來後,見婚房空蕩蕩的,言尚並沒有回來,頓時鬆口氣。她毫不猶豫地鑽入褥子里,吩咐侍女們吹滅燈燭,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往床帳里塞。

她閉著眼裝睡,又忍不住豎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她聽到言尚在外面和侍女低聲說話,聲音清潤一把,登時心臟快要跳出懷裡。

一會兒,見言尚手持一盞燈燭進來。微弱的光,隔著帳子,暮晚搖見到他衣裳仍是齊整,玉冠帛帶,分毫沒有凌亂樣。他向床帳這邊走來,暮晚搖趕緊閉上眼。

言尚溫聲:「殿下睡了么?」

暮晚搖裝睡,沒有回應。

言尚隔著帳子看了一會兒,目中浮起一絲笑。他聰慧過人,根本不信她這麼快就睡了。他自己尷尬無妨,看到自己的新婚妻子與自己一樣,便覺得好笑。

言尚將燈燭放在床外的小几上,輕輕吹滅燈火,這才緩緩地開始寬衣解帶。

暮晚搖又睜開眼睛,偷偷看他了。

衣袍推開,背影料峭,又如山水般蜿蜒。他拔下玉簪,長發落在腰間,烏黑襯著雪白,琳琅滿目。

言尚側過臉回頭,暮晚搖再次慌張閉眼。

言尚便慢吞吞地上了床,平躺在外。他心中頗為糾結,想是否就這樣睡了便好。他自己無妨,但是她不介意么?為什麼陌生人要睡在一張床上……

他百般糾結時,正要背過身背對著暮晚搖睡,忽然感覺一個嬌小溫熱的身子,滾入了他懷中。他身子一時緊繃,卻因為猝不及防,就被她掀開被子,拱了進來。

她含含糊糊的,聲音如同剛睡醒一般:「言二哥哥,你身上好香呀。」

言尚:「……」

他僵硬著,任由她抱著,手不知道該怎麼放,只好尷尬道:「也許是剛洗浴過的原因吧。」

暮晚搖聳鼻尖,在他頸間嗅一下。登時,言尚全身綳起,尾椎骨瞬間浮起麻酥感,莫名的慌亂和滾燙在血液里流竄。他忍不住身子向後躲,暮晚搖卻無知無覺,一味天真:「不是的。是你身上自己就帶的那種香……我第一次遇見你時就聞到了。我一直想配出來,可是不成功。」

言尚大腦空白。

好半晌,她抬頭望來,他才聲音沙啞回答:「也許是我們嶺南那邊的香……改日我教殿下。」

她彎眸,歡喜應一聲好。

言尚沉默。

她埋在他懷裡,抱住他的窄腰不放。

兩人這樣各自固執了很久,誰也不服輸。

他也不躲,她也不回去她的被窩。僵硬片刻,暮晚搖聽到言尚輕嘆一聲,他規矩的碰也不碰她一下的手搭了過來,輕輕摟住了她的肩。他終於抱了她,並主動將她擁入了懷中。

他抱著她翻身,將她罩在懷中。他低聲:「有點兒疼。」

暮晚搖閉目,睫毛顫抖手摟住他脖頸,嬌聲:「我不怕的。」——

屋中一爐暖香燒盡,帳外紅燭高燃。她在懷裡一哭,他就一僵,停了下來。他沉默著沒說話,黑暗中,只有二人的氣息交錯。

他哄小孩一般輕拍她的背,將她哄得不哭了。而他倉促結束,就摟著她去洗浴,耐心體貼。暮晚搖糊裡糊塗地在床上等他很久,等他回來後,才放下心,閉上眼肯睡了。

陷入睡夢前,暮晚搖高興地想:她和言二哥哥終於是夫妻了。

而言尚也鬆口氣,心想終於結束了。

他心裡算著日後如何把握分寸,才是既敬重公主殿下,又不冷落公主殿下。

暮晚搖不太懂這些,言尚也不上心這些。全程他既不親她,也不碰她任何地方,暮晚搖只是覺得疼、好疼、非常疼,她以為所有人都是這樣,便只忍耐,天真地想嬤嬤說以後就好了。

這對新婚的少年夫妻同床異夢的生活,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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