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下,蔣大佬前一秒還得意地要上天,這一秒,清了清嗓子,又慫又溫柔地對唐漾道:「在說你可愛多。」
說著,他把唐漾帶到身前,毫不心虛地給大家介紹:「這我哥們,唐漾。」
唐漾沒聽到他之前說什麼,用眼神嗔他。
別把可愛掛嘴邊,都是職場人士了。
蔣時延不置可否地笑。
蔣時延介紹的人,大家不能不重視,坐在最邊上的沈傳撐場子,率先朝唐漾點頭:「漾姐好久不見。」
唐漾回:「好久不見。」
然後幾個微博經常刷出來的小花旦和唐漾抱了一下。
再然後是九江集團法律顧問秦皎,一個高挑幹練的女人,戴著耳釘留小平頭。
唐漾覺得眼熟:「您是不是有弟弟妹妹啊,我感覺見過……」
「我妹妹秦月,匯商信審副處,就在唐處隔壁辦公室,不過她好像一直在出差,也不知道是真出差還是假出差。」秦皎道。
「噢,」唐漾恍然,笑道,「是真出差。」
她和秦月照面不多,但彼此印象都很好,這廂見到秦皎,也覺得親切。
「叫我唐漾就好啦,」唐漾自黑,「總感覺唐處這個稱呼帶著味道。」
眾人捧腹大笑。
唐漾風平浪靜走一圈,還剩最後一個做東的沒寒暄。
蔣時延已經把唐漾位置給她拉出來了,唐漾端了座位上的一杯茶,朝程斯然舉。
程斯然朝唐漾回舉,用聊天氣的清淡口吻道:「延狗剛剛說他喜歡你。」
此話一出,唐漾舉杯的動作和唇邊笑意一起停在原處。
蔣時延瞥程斯然一眼,眾人紛紛為程家這小少爺點蠟。
忽至的安靜里,蔣時延正想開口給唐漾解圍,唐漾又重新笑了起來:「剛剛他還誇我可愛多,他喜歡我不很正常嗎?」
程斯然「嘖嘖」兩聲,不留退路:「那你喜歡他嗎?」
唐漾毫不猶豫:「當然喜歡啊。」
唐漾這乾脆利落的態度贏了不少好感,秦皎和程斯然起鬨:「抱一個,抱一個。」
唐漾也不拖泥帶水,轉過身,彎著眉眼朝蔣時延伸手。
知道她在為自己保足面子,蔣時延耳根還是紅了紅。
「也就你好脾氣任他們鬧。」蔣時延低聲在她耳邊說著,回抱她一下。
唐漾做出一個迴圈的動作。
她嗅著延狗身上熟悉的木質香,舔了舔唇。
唐漾微垂下眼帘,才發現自己緊張得連杯子都忘了放……
之後有人敬酒,蔣時延和唐漾都喝得少。
別人走來走去推杯換盞,蔣時延就坐在唐漾旁邊。唐漾不好意思夾遠處的菜,蔣時延一瞅准機會就把她喜歡吃的轉過來,給她遞紙,給她剝蝦,挑了蝦線,還仔細蘸醬。
唐漾有包袱,仍舊吃得少。
蔣時延知道她七點才吃晚飯肯定還沒抱,索性用自己筷子給她夾。
平常唐漾不在的局,蔣時延就和程斯然幾個喝酒打牌葷話連篇,偶爾有妹子去敬酒,蔣總一飲而盡但笑意不達眼底。
今天蔣時延一來就和程斯然「喜歡不喜歡」地鬧了一波,這廂,他不和幾個大佬玩,反而一臉自得地給唐漾布菜斟水,明明有出了名的潔癖,還用自己筷子給唐漾夾菜……
大家不由多看了兩人幾眼。
唐漾臉皮薄,在桌下用胳膊肘悄悄搗他腰,這人知不知道這樣算間接接吻啊,也不避諱一下。
蔣時延假裝沒感覺。
他再給唐漾夾過去,唐漾臉熱歸臉熱,還是乖乖吃了。
————
酒過三巡,秦皎組織小姐姐們去泡溫泉。
程斯然把唐漾任命為溫泉小組副組長,唐漾也只能去了。
女人們一走,包廂里剩一群大老爺們,喝酒的喝酒,打牌的打牌,幾個膽大包天的甚至還點了公主進來。
大家起鬨讓蔣時延先挑,蔣時延越過幾個含羞的女人,掛著一副「我先唱就我先唱」的正人君子臉,點了一首歌。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綿延的青山腳下花正開……」
蔣時延騷腔騷調好一波,最後三個「最自在」吼得又土又浪把大家都吼嗨了,他瀟洒地捋兩把頭髮,功成身退窩去角落打遊戲。
程斯然在舞池裡酣暢一波,也縮到了延狗身旁。
吊頂上五光十色的燈光伴著節奏放肆旋轉。
明滅變幻間,給角落留下一隅隔絕的昏色。
「是不是覺得聽她說了喜歡比她不說喜歡還難受?」程斯然戳了戳他胳膊。
唐漾明顯給是給自己面子,可誰要她給面子啊。蔣時延心裡嘆了口氣,面色如常:「還好啊,她總是為我著想。」
蔣時延手上飛快操作著躲槍子,程斯然一邊觀戰一邊分析:「要換普通的喜歡人追個人那就放心追,大不了分手了老死不相往來,但你和唐漾明顯不可能,算你十四歲遇到她的話,今年28,剛好半輩子。」
「你們倆起點本來就比別人奇怪,而且漾姐明顯不喜歡你啊,」程斯然覺得唐漾抱蔣時延的樣子不像是動了心,他同情,「所以你更得下些功夫。」
蔣時延沒出聲。
程斯然想了想:「那種熟著熟著忽然冷落一兩天的套路在你倆身上肯定不管用。」
因為會很自然地覺得對方在忙。
「但萬變不離其宗。」
程斯然看蔣時延三個隊友全部掛掉,他自己被一群人包圍在高地。程斯然手搭著延狗肩膀語重心長:「噓寒問暖必不可少,除此之外,你得經常在友誼的邊緣試探,時不時過過界撩撩火,漾姐再理智再清醒終歸是個妹子,你有空還可以去逛逛論壇貼吧好多攻略。」
連狙六個,十殺吃雞,蔣時延終於回歸正常次元。
他偏頭問程斯然:「追人是用攻略追嗎?」
程斯然依仗自己十幾段失敗的感情經歷:「雖然攻略翻車的多,但有用的也多。」
蔣時延露出一個極其蔑視的笑容,然後,用手機緩緩拂開程斯然搭在自己肩上那隻手,一字一頓地:「用,心,追。」
語罷,他哧一下,施施然起身。
程斯然吐血欲亡。
————
另一邊,溫泉池旁。
唐漾不喜歡硫磺的味道,沒下去,裹著浴袍和秦皎在岸邊喝夜茶。
唐漾以為秦皎帥成這樣還單著,因為肉眼看上去,她不像凡夫俗子能收服的。
「你這是在誇自己嗎,」秦皎好笑,「我閨女都好大了,她超喜歡謝耳朵,她也會彈特雷門琴,」秦皎說,「你下次來做客可以讓她給你表演。」
「好啊。」
兩人說話間,蔣亞男回來,對唐漾道:「漾哥今晚挨著我睡可以嗎?」
「怎麼了?」唐漾看她之前還好好的,出去拿個飲料臉色就差了。
蔣亞男冷笑:「讓某人冷靜冷靜。」
「嗯,」唐漾先應下,然後軟聲問,「吵架了?」
蔣亞男:「他態度有問題,沒意識到自己哪兒做錯了,就會瘋狂甩鍋,我說他一句他聽著不就好了,他還要回你一句,」蔣亞男越說越氣,「那他的意思就是我錯咯,他沒錯咯。」
蔣亞男氣得炸毛,唐漾一下一下幫她順:「你們為什麼吵?」
蔣亞男:「就是為了,為了鑰匙還是程程……忘了為什麼吵,反正就是吵了。」
蔣亞男極其嘴硬,唐漾也依著她:「我東西還在房間里,我們住的隔得遠不遠?那我現在回去拿?」
「上下層,你再泡會我去幫你拿,順便把馮辣雞的行李扔過去。」蔣亞男道。
「也行。」唐漾和蔣亞男交換了房間鎖的密碼。
————
蔣亞男是個行動派。
這邊,她把馮蔚然黑色的行李包扔到唐漾和蔣時延的房間,把唐漾的黑色行李包拎著剛上一側電梯,另一側電梯門開,提前撤退的蔣某人從裡面出來。
他對程斯然懟歸懟,卻也覺得有些字眼戳到了心坎。
蔣時延一路思索到門口,按下密碼鎖。
進門後,他脫掉西服外套,長指解開襯衫最上面兩顆紐扣,癱在沙發上看了好一會兒手機,然後叫了一份宵夜。
宵夜送上來快十點,唐漾還沒回來。
蔣時延也不急,洗了個漫長的澡乾乾淨淨出來,又吹了個頭髮,他站到鏡子前。
男人臉如冠玉,狹長的桃花眼裡好似蒙著層水霧。
他赤腳踩在地毯上,腿極長,黑色浴-袍在腰-間松垮垮系了個結,露出一片肌肉線條流暢的胸膛。
蔣時延把浴-袍領口稍微拉低了些,還是覺得哪裡不對。
他環視四周,視線落到一處。
蔣時延過去翻出香水,在領口和腕口噴兩下,又解開浴-袍帶子,以更寬鬆誘-人的方式繫上,左看右看,這才滿意了。
宵夜點的鮮蝦培根披薩,唐漾很愛吃,蔣時延還特地囑咐廚房多放一點芝士。
接下來的環節,蔣時延想得很清楚——
他聽到外面有腳步聲,就把紅酒倒上。
外面人走近,他就把主燈關了,只留兩盞夜燈。
外面人站在門口輸密碼,他就到門邊。
雙手抱胸嗎?
蔣時延試了試,沒辦法顯出身材,他又換成斜倚牆面托臉的姿勢,好像有一點娘炮。
蔣時延左動右動,最後選擇了雙手抱胸,再斜倚著牆。
然後唐漾推門,他要問什麼呢?
「漾哥你回來了?」「漾哥玩得怎麼樣?」「漾哥你怎麼這麼晚」……
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唐漾說一個字,自己就虛捂住她眼睛,抱著她輕巧又浪漫地轉一個圈,然後把她擱到沙發上,放下捂她眼睛的手。
雖然漾哥不排斥自己的擁抱和親近,但這樣做肯定越過了友誼的邊界。
如果漾哥生氣了,蔣時延想,自己就有無窮無盡的理由去哄她,她願意哄一天就一天,一年就一年,一輩子就一輩子。
如果她沒生氣的話,自己就……等等。
蔣時延轉念,如果她沒生氣,那是不是說明……
蔣時延喉嚨滾了滾,還沒有想明白,便聽到外面傳來人字拖曳地的聲音。
他們的房間在最邊上,所以一定是,是的。
蔣時延飛快倒好紅酒。
腳步聲停在門口。
蔣時延刷刷關掉主燈開上壁燈。
外面響起「嘀嘀」按密碼的聲音。
蔣時延站在鏡子前把頭髮弄亂了些,飛也似地跨去門旁,倚好了不動,又彷彿雲淡風輕。
融融暖光度在房內,玄關一片昧暗。
「咔噠」一聲,門被推開。
「玩得怎麼樣?」蔣時延壓低了嗓音問。
大概溫泉泡久了,對方嗓子有點啞。
對方「啊」地疑問詞剛發出來,小小的一團剛進門,蔣時延捂住來人的眼睛一把將他打橫抱起。
馮蔚然被老婆攆去和大舅子睡。
剛輸了密碼推開門就聽見大舅子問話,他「啊」一聲還沒發完,便雙腳騰空陷入一個溫暖的、有淡淡木質香的胸膛……
馮蔚然結結實實懵在當場。
光線實在昏黑。
蔣時延抱起來人時,眉頭不著痕迹地皺了皺。
這漾哥怕是有點重噢!
蔣時延被壓得手抖,仍舊倔強又艱難地抱著來人轉了個笨拙的圈,然後把人放到沙發所在的光亮里,累得呼吸略重,「漾……」
看清來人,蔣時延沒了聲音。
馮蔚然不高,被蔣時延撐在懷裡。從馮蔚然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男人修長的脖頸,喉結起伏,順著朝下,是浴-袍巧飾下將遮未露的胸-膛,一路綿延,至隱約的人魚線,泛濫出欲語還休的性-感味道……
當然,這得忽略掉男人凝滯的神色。
男人背後的桌上,是紅酒,宵夜。
宵夜旁邊,一朵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的粉玫瑰好似在沖人笑。
馮蔚然吞了吞口水,怕怕地朝後縮:「延,延,延哥……」
一秒,兩秒,三秒。
蔣時延騰地直身,捂住額頭:「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