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時延「寶貝兒」叫得自然,唐漾也沒覺得突兀。
她小跑兩步繞到蔣時延身後推他走:「快一點,快一點,你看門口都排好些人了。」
「好好好。」蔣時延笑著加快腳步。
兩人刷了票還沒進去,便聽到尖叫連連。
前面有女孩子害怕,男孩子牽住女孩子。
唐漾進去前說「我是黨-員我不怕這些」,進去後燈光昏暗,橫棺遍布,她沒忍住朝後縮了縮。
蔣時延給她配了句「保護我方水晶」的遊戲音,抿著笑意把她攬在懷裡。
唐漾臉熱,小聲嘀咕一句。
兩人手本來是牽著的,牽著牽著,唐漾動了點小心思,蔣時延默契地陪她玩手指。
在「嘿」「哐」「吼」的肅殺背景音中,兩人手指玩著玩著,偷偷變成十指相扣的姿勢,兩人相視一笑,又飛快把視線別開……
鬼屋走了二十分鐘,出來剛好是飯點。
遊樂場里小吃很多,正兒八經的餐廳就只有一個,人不多,菜難吃。
「說明吃小食當頓的消費者是理性的,遊樂場這個市場有效。」唐漾收拾好東西起身,小聲給蔣時延吐槽。
「別人是正兒八經十七八歲小年輕,腸胃好,你是,」蔣時延說著說著,見唐漾微笑著看自己,他毫無心理壓力把話鋒一轉,「你是需要注意腸胃的小可愛。」蔣時延給唐漾撐住玻璃門。
唐漾心裡美,嘴上嗔著「你怎麼不說自己腸胃不好」,悄悄用胳膊肘搗了一下蔣時延。
這邊,唐漾和蔣時延出餐廳。
另一邊,甘一鳴被一個年輕女子挽著進餐廳。
四人毫無防備正面相迎,唐漾想勾蔣時延的手停住,甘一鳴飛也似地甩下年輕女子的胳膊,不自然地咳了聲。
對於唐漾和蔣時延走在一起,甘一鳴並不意外,看到兩人沒牽的手,他眉頭微動……還沒在一起?
一個是現在威脅到自己位置的人,一個是拿拳頭砸過自己的人,甘一鳴並不能做到完全自然。
「唐副處。」他朝唐漾頷首,「副」字加得很有意味。
「甘處。」唐漾點頭。
「這是我表妹,倩倩。」甘一鳴先一步介紹身邊人,一是解釋自己和這個二十齣頭、看上去像女大學生的人的關係,二是試探唐漾和蔣時延的關係。
一休和匯商的信用卡合作案正在推進。一方面,唐漾需要對自己和蔣時延的關係做避嫌處理,但另一方面,她更在意蔣時延會不開心。
唐漾一句「這我男朋友蔣時延」還沒說出來,蔣時延同樣考慮到這點,率先點頭:「蔣時延。」
淡淡三個字,沒加前綴後續,已是千萬級號召力。
甘一鳴身旁的女子眼睛亮了一下,然後斂好。
沉默中。
唐漾出聲:「甘處準備什麼時候回來上班?」
甘一鳴:「下周一,後天。」
想到什麼,甘一鳴道:「周行給我說了,其他工作你轉交給我,九江案子還是由你主導負責?」
唐漾「嗯」一聲。
氛圍尷尬。
唐漾指了指前方:「如果沒事的話,我和時延就先走了,您和您表妹先去吃飯?」
「回見。」甘一鳴側身讓人。
唐漾經過甘一鳴表妹時,視線停了一瞬。
甘一鳴屏住呼吸。
唐漾目送甘一鳴和年輕女子進餐廳後,勾住蔣時延胳膊,邊走邊「嘖」:「我一直以為金屋藏嬌的嬌是被養在高檔小區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那種,甘一鳴還敢把三兒帶來遊樂場?」
「他大概也沒想到會碰到我們,」蔣時延哧了個音節,「孫子嚇得不行。」
「害怕我亂說吧。」唐漾接觸九江高層時,存過甘一鳴太太的電話,但唐漾不是多管閑事的人,最多和蔣時延說說,「還表妹,表妹,你見過哪個成年表哥摟成年表妹的腰……」
唐漾還沒嘲完,蔣時延手從她背後勾過去環住她的腰。
唐漾不明所以,望蔣時延。
蔣時延壓眉起笑,湊到她身邊低聲喚:「漾妹。」
正午時分,春光正好。他鼻息溫熱,拂在唐漾白膩的脖頸上。
唐漾瞧著他眼裡那抹痞痞的味道,脖子驀地紅了,鼓著腮幫一腳踩上蔣時延腳背。
誰要和這壞人玩表哥表妹play啊!!哼!
蔣時延睨著自家小月亮炸毛的模樣,心裡宛如化開一灘春水。要不是周圍有人在看,他一定會把她抱過來,狠狠……捏兩下她的軟耳朵。
唐漾先蔣時延兩步朝前走,蔣時延跟上她,捏捏她耳朵。
唐漾紅著耳廓批評:「大庭廣眾朗朗乾坤……」
蔣時延忍笑:「要不要吃糖畫,看上去不錯,在那邊——」
「要要要!」
和甘一鳴的相遇並未影響唐漾和蔣時延的心情,兩人走走停停,遇到好吃的好玩的,唐漾蹦躂過去,彎著眉眼看蔣時延,蔣時延跟過去買買買、拍拍拍、玩玩玩。
偶爾唐漾買個什麼吃不完,蔣時延就掃尾。
偶爾兩人手上都拿滿了東西,蔣時延教育小朋友「真的拿不下了」,唐漾再遇到什麼喜歡的,小眼神巴巴望著,蔣時延立馬沒轍,扔掉大概不會再吃再玩的,把手騰出來。
兩人套圈套了兩瓶礦泉水,又坐了大擺錘,還畫了彩陶,不知不覺走到國色天香那隻熊貓腳下。
蔣時延示意唐漾:「你站到熊貓下面那團陰影去,我給你拍。」
唐漾過去:「會不會顯臉黑啊,我看別人都是在亮的地方拍,自帶打光。」
蔣時延:「朝左站一點點。」
幾下拍好。
唐漾過去看。
照片上,小姑娘和頭頂熊貓眯著同款月亮眼,姣好的五官在光下半明半暗,立體明艷。最關鍵的是,那腿,那腿……
周圍女孩子很絕望地看自家男朋友。
唐漾抱著蔣時延胳膊,感動到快哭了:「我是不是有一米七,我得有一米七才對得起我的腿……」
「禮尚往來,禮尚往來,」蔣時延謙虛,「你最開始也把我拍成了一米七。」
可她不到一米六,他過了一米八。
唐漾:「兩個選項,一是你在嫌棄我,二是我們一樣高。」
蔣時延:「你一五五,我一八八。」
唐漾快走著:「你一八五,我一五八。」
蔣時延跟著:「你一五五,我一八八。」
「亞男以前懟馮蔚然叫什麼,」唐漾回憶,「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都沒有,還要什麼女朋友。」
蔣時延認真:「我一向堅持真理,說的話都發自肺腑,比如你一五五但你聰明漂亮知性賢惠……」
路人向兩人投以八卦的目光。
唐漾惱他「不正經」,額角薄汗都潤得羞答答的。
兩人玩了一下午,從遊樂場這頭走到那頭,手上基本也空了。
最後有家打氣球的店,有一對男女坐在裡面。男生大概給女生誇下海口又沒實現,就站在那一直打,女生坐在旁邊,不耐煩地玩手機。
這家店和其他地方稍有不同。它不是打中多少氣球對應什麼禮物。而是有十個難度係數不同的簡筆圖案。顧客選擇圖案,氣球牆上亮出對應圖案的氣球,不同圖案對應不同價位的禮物,打中十發拿禮物,失誤了送棒棒糖。
裡面那男生喪喪地從最難的圖案選到最簡單,拿走了一包小薯片。
唐漾和蔣時延過去。
店老闆是個老大叔,小聲對蔣時延說:「選第四個,不是最簡單但最好打。」
蔣時延謙讓:「不是我打,她打。」
說話間,唐漾已經挑了最難的圖案,對應禮物是幾乎和她等高的棕色毛絨熊。
「這個?」店老闆不相信。
唐漾:「嗯。」
「咔噠,」店老闆扶著脫臼的下巴按下亮燈,說規則:「所有槍里都有二十發子彈,中十發,也就是把亮燈的十個氣球全部打爆就能拿走禮物,不然,」店老闆於心不忍,「小姑娘你打中八發我就把熊給你,不用十發。」
唐漾挑了把連發手-槍,試著準星:「不用的。」
「這些圖案都是看著簡單,真打起來很難的,好多年輕小夥子都會翻車,不然我怎麼賺錢,」店老闆苦口婆心,「換個簡單點的,你打開心了,男朋友也開——」
店老闆話音未完,唐漾抬手扣扳機,「啪啪啪啪」聲如迅雷。
十下。
"KO!」
系統提示音撞破安靜。
店老闆望著氣球板頂上「10/10」的標誌,懵在原處。
自己怕不是……開了個假店???
唐漾爺爺軍功等身,六十幾歲還泡在部-隊。高三之前、老爺子去世之前,唐漾每年暑假都會回去看他,玩的就是這些生猛剛硬的玩意兒。
雖說現在手生不少,但讓自家男朋友開心還是綽綽有餘。
店老闆不明內情,一臉茫然地扶著木櫃爬上椅子去取熊。
蔣時延揶揄:「唐處長百步穿楊的功力——」
說時遲,那時快!
唐漾倏地轉身,舉槍直對蔣時延。
槍-口黑洞洞,冒熱煙,和蔣時延身體相隔兩尺。
「要錢還是要命!」唐處長利落颯爽,台詞老套。
蔣時延楞一秒,似是不可思議地笑了。
然後,他笑著將雙手舉到身前,左手向上,並著食指和中指輕點兩下自己的眉心,向下,點兩下自己心口,再然後,左手和右手以相同的速度緩緩朝身體斜上方舉成懶散的投降狀,定住。
「我願意……」低緩的嗓音把末字勾長。
蔣時延就這樣坐在凳子上,以月色般沉溺的眼眸直視唐漾,他二郎腿敲著,肩膀歪著,唇斜勾著,一臉牡丹花下死的放蕩不羈。
唐漾肅著神色,無聲地抬了抬槍口。
蔣時延縱她,笑著,偏了一下頭。
外面沒人過路,店老闆在取熊。
暖橙色夕光鍍進店裡,烘托出劍拔弩張的對峙局面。
待針掉地的安靜。
一秒,兩秒,一觸即發的前一秒——
唐漾手腕一轉,把槍收到背後,跳到蔣時延跟前。
她左看看右看看,沒看到人,緊接著俯身低頭,飛也似地啄了一下他的唇。
又輕又快。
和羽毛划過一般。
蔣時延完全沒料到她會這麼做,整個人傻在原地。
唐漾第一次做這樣的壞事兒,直身,臉早就紅得不成樣子。
她沒看蔣時延,垂著撲朔的眼睫,把槍放回桌上,聲音小小的,輕細的:「我才捨不得打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