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靈魂痛點

天剛亮，傳媒大學女生宿舍樓里就傳出狗吠聲和尖利的爭吵聲。

樓梯拐角處，宿管大叔手持木棍，朝一條瘦弱的野狗兇狠呼喝著，野狗已是傷痕纍纍，身上好幾處血污，嘴裡也發出求救的嗚咽，可宿管大叔的棍子還是毫不留情地招呼在它身上。

「住手！不許虐待動物！」

「太殘忍了，毫無人性！」

「就是，狗也是條生命，只是不會說話而已，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它？」

充滿正義感的女孩們聞訊從屋裡奔出來，紛紛站在一起，斥責宿管大叔的虐狗行為。

有個更勇敢一些的女生站出來，高舉著手機道：「我剛把視頻傳到網上，你再敢動它一下，我就把它放到校園論壇上，讓校長開除你！」

威懾是有效的，宿管大叔悻悻走了。

女孩們抱在一起歡呼自己的勝利，她們分頭行動，有的給流浪動物保護協會打電話，有的去請獸醫，還有的去買狗糧。

她們還給那條狗起了名字，小七。

很快，流浪動物保護協會的人來了，他們給小七注射了疫苗，誇獎這是一群勇敢善良又有愛心的女孩……

「就這些？」烽火三月坐在大書案後，看著路煥然新寫的校園虐狗案的報道，微微皺起眉頭，「你花了一整天，就寫了這個？」

路煥然隱隱感覺不妙，低頭道：「嗯。」

烽火三月用手指拎起他的報道，「你覺得這個有意思嗎？」

「沒……沒意思。」

「沒意思你寫它幹嘛？是浪費你的時間，還是我的時間！」烽火三月一下吼起來，把手裡的報道團成一個紙團，用力朝路煥然擲過去，「頭條、百家、搜狐、騰訊……知道國內有多少家自媒體平台嗎？知道這些平台每天有多少原創文章發表，一個普通讀者一天里又要收到多少條推送信息嗎！」

路煥然一句話都不敢說，心臟砰砰亂跳。

「沒趣味沒爆點，你讓人家憑什麼關注你！你以為貓眼那麼多粉絲就是來看你這些狗屁倒灶、小貓小狗的嗎！」

「對不起，烽爺！我以後不會再用這樣的素材了，我、我現在就回去，重寫一篇給你！」路煥然連滾帶爬想逃出去。

「小路！」烽火三月叫住他，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三下，等再睜開的時候，語氣明顯好了很多，「我脾氣不好，這行干久了，容易炸，剛是不是嚇著你了？」

「還……還行。」

「沒辦法，壓力大！別看貓眼現在風頭正勁，但越是跑在風口浪尖的，就有越多的人虎視眈眈想幹掉你！」烽火三月苦笑，「競爭太激烈，我現在一掉粉，晚上就失眠，真是一秒鐘都不敢懈怠。」

烽火三月這一番肺腑之言，更讓路煥然慚愧到想把自己拆了，回爐重造，「烽爺，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

「我是覺得你天賦不錯，這才著急了點，忘了你還是個新人！」烽火三月抬起手，拍了拍路煥然肩膀，語重心長道，「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沒有小新聞，只有小記者。為什麼報道同樣一件事，有的人能寫到震撼人心，有人就只是記流水賬？這篇稿子也是一樣，素材沒有問題，是深度！是視角！」

路煥然若有所思。

「公眾號不同於傳統媒體，我們除了新聞事實，更重要的是販賣觀點！觀點新鮮有趣、直擊讀者靈魂痛點，才能帶來更多流量！你很聰明，想想看，如果你是讀者，最想看到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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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煥然再一次回到女生樓底下。

他長得帥，又寫得一手好文章，在學校本來就是校草。但學校管理還是挺嚴的，若非特殊情況，男生一般不允許進女生大樓。

他在樓底下徘徊，正想找個什麼借口溜上去，看看有沒有烽火說的靈魂痛點，正抓耳撓腮呢，突然有女孩大叫一聲，「天吶，快來人啊！」

路煥然臉色一變，沖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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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死了！」

當天下午，路煥然再一次站在了烽火三月的房間，神情間頗有自信，桌案上是一篇他新寫好的報道。

「死了？」烽火三月動容道，戴上老花鏡，拿起報道細看。

「是的，屍體被丟在樓梯拐角，也就是虐狗大叔第一次打狗的地方，明顯是有人報復，故意殺狗泄憤。」

烽火三月微微點頭，「說下去。」

路煥然道：「現在學生正在宿舍樓前集體靜坐示威，要求嚴懲殺狗兇手，學生代表也在和校方抗議，堅決要求辭退這麼殘忍的宿舍管理員，但校方的態度還不明確。」

「這還有點意思，外聘人員矛盾，殺狗泄憤，這事的新聞價值一下就上去了。」烽火三月讚許道，「但僅僅這些，影響力還不夠，也不足以引起全社會熱點。這樣，我們從現代社會壓力和反社會人格去做引導，從虐狗案剖析人性的陰暗和殘忍面！」

路煥然猶豫道：「反社會人格？會不會有點誇張啊！」

烽火三月咽了口茶，泰然道：「那不叫誇張，是犀利！現在是碎片化閱讀時代，假如我在手機上收到一篇推文，點開三秒後還找不到能吸引我的內容，你說我還會繼續浪費時間嗎？」

路煥然汗顏：「好像是。」

「所以啊，你的機會就只有這三秒鐘！小路，你爸不是外科醫生嗎？做新聞和動手術一樣，我們報道的事件就是社會的毒瘤，所以不要害怕，刀子要快，下手要狠！越多人看到你，你就越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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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希聲被拘留了24小時。

關青桐閱人無數，和賀希聲幾個照面下來，心裡就有了定論，這也就是個高分低能的傻孩子，多半是那種個人英雄主義的電影看多了，再加上手裡確實有兩把刷子，總幻想著靠一己之力能拯救全世界。

她當然不會真的起訴他，反而把他列入了重點保護名單，這種人本身不危險，但要防止他被犯罪分子利用，畢竟他智商高得一批，情商也挫得一批。

連熬了兩個通宵，關青桐也有些受不了，好在已經到了周末，她決定準時下班，回去喝一碗老媽燒的銀耳湯，然後再一口氣睡到第二天下午。車還開在路上，耳邊似乎已經響起高盛美女士的嘮叨聲，「小桐啊，可千萬不能熬夜，有句話聽過沒，熬一夜老一歲……」

關青桐笑了笑，手機上進來一個電話，是路煥然。

「姐，下班了嗎？」

「剛出來，怎麼了？」

「我請你吃飯好不好？那篇校園虐狗案的報道老闆覺得不錯，他再運營運營，說很有可能上熱搜！」

「這麼棒？」關青桐笑，「那我請你吧，就當給你慶功！」

「好呀好呀，我要吃烤肉，就大學路上那家。」

「行。」

關青桐掛上電話，調頭向大學路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