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青桐體格強壯不是蓋的,賀希聲這一刀下來的時候,她自身肌肉組織本能收緊,阻力增加,刀子就扎得沒那麼深。再加上和賀希聲久別重逢,踏踏實實睡了個好覺,第二天中午就已經生龍活虎,燕子下樓去給她買牛雜鍋仔,她一口氣吃了個精光。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是那個的?」賀希聲舉著筷子問,他的胃口比關青桐差多了,一樣的一份鍋仔他幾乎沒動。
「你說你是賀晚成弟弟的事嗎?」
「嗯。」
「我知道煥然去找過你,那時候就猜到一點。後來烽火又來找我報案,說他的網站全被黑了,我就想一定是你乾的,你肯定是在策劃什麼行動。烽火讓我去你爸的晚宴上貼身保護他,根本就是借口,他就是想把我拉去宴會,和你相愛相殺!」
「知道了你還去?」
「我想到時候可以見到你,就去了。不然那種豪門大院,我除非調搜查令,否則哪進的來?」
賀希聲笑了笑,低頭不語。
「喂,想什麼呢?」關青桐看著他問。
他真的很好看,睫毛很長,頭髮又很軟。她很喜歡摸他的頭髮,有一種擼貓的享受,而且他很乖,對她的惡趣味總是逆來順受。
「我在想,昨晚宴會上的每個人,你、我、烽火,我們每個人其實都處心積慮。」賀希聲道,「你為了見我,我為了揭穿賀家明的真面目,烽火為了看你我十年後用一種新的身份,再次相愛相殺。
還有賀家明,他故意帶我去,又邀了烽火出席,其實就是想激我,想讓我在爸面前情緒失控。這招數他之前玩過好多次,但這次是在董事會的人面前,他是想一下置我於死地,讓我再也沒有機會翻身。」
「你現在分析得頭頭是道的,昨晚提著刀子砍人的時候可沒見你猶豫。」關青桐鄙視道。
「對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賀希聲指著自己腦袋,「我這裡有些不大好。」
他的臉色又開始發白,低著頭好像自己有莫大的罪,「我不敢告訴你,怕你也會看不起我,其實我……我住過精神病院。」
關青桐抱住他,溫柔吻他,從他的額頭、眼角,直到他微涼的唇。他終於在她的懷裡安靜下來。
「有病又不是你的錯,不用老說對不起。」她望著他微笑道,「再說誰還沒個病呢?有的人身體有病,有的人心理有病,還有的人診斷書上都挺正常,但卑鄙齷齪,五臟六腑都已經爛到了家。」
他也笑了,「就像賀家明和烽火?」
「對。我們有病治病,沒啥覺得低人一頭的。何況別人嫌棄你,我喜歡你還來不及。賀希聲,你這麼好看,想到你是我男朋友,我就嘚瑟得很。」
他害羞地笑。
病房裡沒有別的人,關青桐朝一邊挪了挪屁股,讓賀希聲和自己並排躺在床上,拉著他的手道:「來跟我說說,你這兩個月是怎麼過的?」
「有些地方不記得了。」他沉吟了一下,似乎在腦中搜索一段遙遠的回憶。「那天路煥然突然來找我,告訴我你就是路遙的女朋友,我很慌,也很害怕,就……」
「就不告而別?」
「嗯。」他又有些害羞,「當時我只想著快點逃走,永遠都別讓你發現。可走了兩天就開始想你,我偷偷地到你單位附近去等你,想趁著你上班或者下班的路上,能看你一眼。」
「傻瓜。」關青桐含著淚,嘴上卻道,「看到我還是沒心沒肺地吃吃喝喝,你很失望吧。」
「我很放心。」賀希聲笑道,「我那時候已經在關注杭佳佳的案子,知道你沒事後,就繼續去了她家附近,在那裡遇到了準備卧軌自殺的韓磊。」
「你救了他?」
「陰差陽錯吧。我那時候已經幾天沒吃藥了,幻覺非常嚴重。看到韓磊站在那裡,火車又迎面馳來,我總覺得那是路遙,於是不顧一切把他拉下來。」
「後來呢?」
「接下來那段時間,我就很糊塗了,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身邊都有誰。但偶爾也會突然清醒一下,清醒的時候就知道這一切都是幻覺,我始終沒能救了路遙。」
賀希聲淡淡地說著,關青桐心痛到發顫,不知不覺流下眼淚。
「賀希聲,你不是沒能救路遙。」
「嗯?」
「你是沒能救自己。」她望著他道,「還記得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對我說的話嗎?你說你在伸張正義,在替受冤的人討回公道,在阻止鍵盤俠用唾沫星子殺人。」
「好像是吧。」
「你做得很好。賀希聲,你一直像你說的那樣,你在救人,而且還救了很多人,那些有名字的,沒名字的,認識的,不認識的。如果說網路暴力就像可怕的深海,把人放在黑暗的旋渦中心,那你就是替他們驅散黑暗的那束光。」
「我……我是光?」
「對,你救了無數人,卻沒能救自己。」關青桐深吸口氣,信心滿滿道,「不過沒有關係,你現在有我,我會把你治好的。現在,讓我看看你的腿。」
「嗯?」他沒反應過來。
「你救韓磊的時候受傷了,現場好多血。讓我看看你的傷怎麼樣了。」
「已經……已經好了。」
關青桐板起臉,霸氣道:「有病就得治!賀希聲,我叫你脫褲子!」
———————————————————————————————-
關一夫和高盛美買了牛肉夾饃回來,剛進走廊就聽到女兒豪氣衝天的一聲吼,「賀希聲,我叫你脫褲子!」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一溜小跑,趴在病房外伸長耳朵。
關一夫從小窗里瞄到一眼賀希聲的背影,壓低聲音向老婆彙報:「還是上次那個。」
高盛美隱隱擔憂道:「你說咱閨女不會是想現在就把人給辦了吧?她還受著傷呢!」
「受傷咋了,輕傷不下火線!當年我還挨了槍子兒呢,還不是讓你懷上了?」關一夫豪情萬丈。
「可這光天化日的,」高盛美看著護士向病房走來,「這不,中午還得查房呢!」
「怕啥,這不有我們嘛!」關一夫拉著老婆迎上去,「護士,護士,你現在不能進去……」
病房裡,賀希聲紅著臉,乖乖把褲腿挽起來。
傷口已經癒合,但小腿上很大一塊區域皮膚都是黑色的,關青桐伸手摸了摸,硬得像樹皮。
「感覺怎麼樣?」她問。
「已經不疼了,走路也沒問題。」
「但是摸上去沒感覺是嗎?」
他點點頭。
關青桐道:「經絡堵住了,回頭得讓我爸給你揉開,不然你不到四十就得坐輪椅。」
賀希聲嚇了一跳,語無倫次道:「不用不用。不麻煩伯父了,沒這個必要,我是說我好得很。」
「有病就得治!聽你的聽我的?回頭出院,你跟我一塊兒回家住,順便讓我媽給你補補!」關青桐斬釘截鐵道,「賀希聲,就這麼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