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青桐回到警局,又一頭扎進別的案子里。直忙到日落西山,兩眼發花才想起來今天一天,除了賀希聲那頓愛心早餐外,什麼都沒吃。
手機上進來兩條消息,分別來自賀希聲和路煥然,內容卻是一模一樣的。
「我在樓下,接你吃飯。」
關青桐無奈苦笑,這兩個冤家終於還是聚頭了。
她來到樓下,果然看到賀希聲和路煥然一左一右倚在大門口,全都雙手抱胸,一副水火不容、誰也瞧不上誰的樣子。賀希聲穿了她給買的夾克,路煥然則是一件潮牌衛衣,一個酷帥,一個嬌萌,可謂各有千秋。
關青桐偷偷拿出手機,調到靜音後按下快門,發現這兩人的顏值真的非常能打,哪怕是沒有精修過的生圖,都毫無死角。她暗暗有些得意,把照片發給高盛美女士,又附加了一條文字,「請轉發給上回相親的精算師,就說這種品相的,尚在為你女兒爭風吃醋,請他回去照照鏡子,充分認清自我。」
關青桐放下手機,剛一現身,賀希聲和路煥然立刻雙雙邁開大長腿,爭先恐後走到她身邊。
賀希聲道:「小桐,說好晚上去吃牛排的,就是我一直推薦給你的那家,我訂了七點的位子。」
路煥然道:「小桐姐,我來找你聊童海濤的事,牛排什麼時候都能吃,打擊犯罪刻不容緩對不對?」
關青桐聳聳肩,十分無奈的表情,「沒辦法,童海濤堅持說對方是她女朋友,轉賬給她是自己心甘情願的,警方暫時沒辦法插手。」
賀希聲正中下懷,「行,那我們去吃飯。」
關青桐嘆了口氣,「不行啊,我今天要加班。」
賀希聲道:「那怎麼辦?我已經在美團上買了單了,今天是最後一天,逾期不退的。」
「要不你倆去吧?」關青桐拉著兩人的手交疊在一起,狡黠一笑,「那麼貴的一頓飯,浪費了多可惜,那邊東西好吃,環境也浪漫,不如你倆替我好好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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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煥然去了才知道,所謂東西好吃,環境也浪漫,並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那是一個打包項目,五星級酒店總統套房+牛排紅酒情侶晚餐+雙人SPA精油推背。
路煥然從賀希聲的哈雷后座下來,就很納悶為什麼酒店服務生總用著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他倆,直等走進鋪滿了玫瑰花瓣的大床房裡,他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賀希聲,你有病啊!你帶我來這種地方,人家以為……以為我是……」他面紅耳赤,氣到原地裂開。
「以為你是什麼,GAY嗎?」賀希聲淡淡地不以為然。
「對啊,我們兩個大男人,來這種地方!」
「那你是嗎?」
「廢話,當然不是!」
「那不就好了,你糾結什麼?小桐說挺對的,這兒那麼貴,浪費了多可惜。兩人份的,你要是不來,我就找叔叔一起。」賀希聲坐在心形的浴缸邊上,擰開浴鹽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這兒還可以,我家也用這個牌子。」
路煥然沒好氣道:「牛排呢?我餓了,我要吃飯!」
賀希聲按了服務鈴。
「貴賓級享受,是把餐食送到房間里的。」他笑了笑。
很快就有人按門鈴,三、四個服務員推著餐車進來,一個領班模樣的人彎著腰問賀希聲,準備在哪裡用餐。賀希聲指了指陽台,他們立刻就把餐桌搬到陽台上,並且手腳麻利地準備好餐具,上了前菜,開瓶醒酒。
「這裡能看到全市最美的夜景,光這個view就比別的套餐要貴1000塊。還有外人不知道,這家酒店的總廚是從羅斯福牛排館挖過來的,他的牛排從選材到火候都無可挑剔。」賀希聲道,給路煥然倒上紅酒,「酒是給小桐準備的,她酒量好,我倆都不怎麼能喝,意思到了就行了。」
說話間,又有服務員進來,給兩人圍上餐巾,端上牛排。一個穿著燕尾服的男人把小提琴架在脖子上,拉起了浪漫的小夜曲。
路煥然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反感道:「賀希聲,你能不能叫這個人下去?」
賀希聲揮揮手,小提琴演奏者鞠了個躬,倒退著離開房間。
「為什麼不要音樂?算在套餐里的,不要白不要。」賀希聲問,切了一塊牛排放進嘴裡,發出無比陶醉的聲音,「太棒了!入口即化,我已經很久沒吃到這麼好的牛排了!」
路煥然冷冷道:「那等下吃完,賀二公子是不是還要泡個澡,做個SPA?」
「當然啊,你不介意我先洗吧?」
「請問,今晚的消費一共多少?」
「9999,還送明早價值188的雙人自助早餐,是不是很划算?」賀希聲津津樂道,大快朵頤,卻發現路煥然捏著刀叉,一口都沒動。「咦,你為什麼不吃?不好吃嗎?我都快吃完了!」
路煥然哐啷一聲,把刀叉扔在盤子上,站起來扯下餐巾,暴怒道:「對不起!這麼奢侈的一頓飯,我吃了會胃疼!」
「你這又怎麼了?」賀希聲莫名其妙看著他。
「我怎麼了?賀希聲,人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真是一點沒錯,雖然小桐姐把你說得很慘,說你被網暴,被家人誤解,可我看你骨子裡還是窮奢極侈、荒淫無度的大少爺!知不知道我有個農村來的同學昨天晚上自殺?他就是被你們這種人逼瘋的,被這個人吃人的世界逼瘋的!」
賀希聲看著他,不慌不忙咽下去最後一塊牛排,又喝了口紅酒。
「如果時光倒回十年,你和你那個同學一定都是網暴我最積極的。」
他用餐巾抹了抹嘴,不緊不慢道:「路煥然,你知道我之前在哪裡上班?一個月收入多少,花銷又是多少嗎?你知道我為了今天能和小桐共度一個浪漫的晚上,攢了了多久的積蓄嗎?
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只看到今晚我一擲千金,再加上我賀家二公子的身份,就給我貼了一個窮奢極侈的標籤,就像十年前他們只看到了一輛保時捷,就給我哥貼上富二代草菅人命的標籤一樣。」
賀希聲平靜地看著路煥然,「很多人都是這樣,就愛給人貼標籤。可這個世界有那麼多人,標籤卻只有那麼幾張。同樣是富二代,我和我哥會一樣嗎?同樣是路院長的兒子,你和你哥會一樣嗎?還有你那農村來的同學,農村同學個個愛自殺嗎?難道不是積極向上、活潑外向的更多嗎?」
路煥然竟然語塞。
「別沒事就仇富,怨天怨地怨社會,搞得跟憤青一樣。自殺這種事,要不是自己想死,刀架在你脖子上都死不了!你那同學如果真是像你說的被逼自盡,那麼你讓他好好想想,逼他的究竟是什麼?是他的貧窮,還是他無法接受貧窮?為什麼過去在老家,一樣的生活條件,那麼多年都好好的過來了,到了這裡,一下就變得活不下去了呢?」
賀希聲兩手墊在腦袋後面,躺在鋪滿了玫瑰花瓣的床上,閉上眼睛,「你回去吧,今天是我和小桐認識一百天,是我們的大日子,我是花了血本才弄了這些排場的。你小子白佔了便宜還不知道感謝,真是狗咬呂洞賓!」
「我……誰說我要走了?我牛排還沒吃呢!這麼貴的東西,浪費了多可惜!」路煥然一屁股坐下來,連切都懶得切,用叉子叉起一整塊牛排就往嘴裡塞。
自己這個堂堂的新聞系高材生竟被一個笨嘴笨舌的技術宅說得啞口無言,路煥然真是越想越鬱悶,吃了一會兒突然停下,看著他道:「喂,賀希聲,你不是很厲害的嗎?小桐姐說海濤的案子警方沒法插手,你有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