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家樓下,路長風和曹小芸在瑟瑟寒風中等待。
計程車由遠及近,終於停下,吳洋把醉醺醺的路煥然從后座扶出來。
路長風道:「辛苦你了,吳洋,謝謝啊。」
「沒事。」吳洋鑽回車裡。
路煥然醉得厲害,身上一點勁兒沒有,曹小芸把兒子扶到路長風背上,「老路,行不行啊?」
「沒問題。」路長風吸了口氣,背著兒子上樓。
曹小芸看著父子倆。煥然小的時候,就愛讓爸爸背,那時候他又瘦又小,老路也還年輕,背起來自然不費力氣。
可十年過去,孩子已經長那麼大了,老路也老了。
走了兩步,路長風突然一個趔趄,父子倆一塊兒向後摔倒,曹小芸驚叫一聲,趕緊伸手去扶,卻又哪裡扶得住。
一雙手從背後有力地托住兩人。
吳洋道:「叔叔,我來吧,我送煥然上去了再走。」
他穩穩地背起路煥然,腳步輕快地上樓。
———————————————————————————————-
路長風給兒子脫去衣服鞋襪,讓他平躺在床上,曹小芸打來熱水,給兒子洗臉擦手。
路煥然閉著眼呻吟了兩聲,突然爬起來衝進浴室,跪在馬桶前就是一陣狂吐。
「嘔……嘔……」
看著兒子難受的樣子,曹小芸急得自己眼淚都快下來了,「老路,你看孩子怎麼醉成這樣,這、這到底喝了多少啊?」
路長風一臉怒色,「你管他喝多少!一條爛命,喝死算了!」
路煥然喘著氣,慢慢直起身子,打開龍頭用冷水漱口。
路長風怒氣未消,接著罵道:「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是做過移植術的人,這輩子別想再碰煙酒!我們這麼天天提心弔膽的怕他出事兒,他倒好,變著法兒作踐自己身體!」
啪——路煥然關了龍頭。
「別說得好聽!你們是怕我出事兒,還是怕這顆心出事兒?要不是這心是路遙的,你們會這麼在乎我嗎!」
「你、你覺得我跟你媽在乎的是你的心?」路長風氣到無語,哆嗦地揚起手。
曹小芸忙拉住丈夫,「老路,你瘋了!煥然喝醉了說胡話呢,你也跟他一般計較?煥然啊,快跟你爸道歉。」
「我是醉了,可我沒說胡話。爸、媽,你們自己說,這麼多年,你們到底把我當什麼了?是路煥然,還是路遙的替代品!」
路長風看著兒子。
他喝了酒,又吐得臉色煞白,這會兒卻抻直了脖子頂撞自己,悲憤地問自己有沒有把他當做路遙的替代品,一個字、一個字,吼到聲嘶力竭。
「早知道你會這麼想,當初就不該救你。」路長風心灰意冷,離開房間。
———————————————————————————————-
吳洋從路煥然家裡出來就沒再叫車,他是走回去的。
一來他確實很省,二來他想趁走路,把自己的記憶好好清理一下。
超憶症患者擁有有比常人多數倍的記憶,事無巨細且清晰繁瑣,如果不想得抑鬱症,就得像他這樣,經常清理內存。
他有一個關於父親的秘密文件夾。
懂事以來,他就把所有和父親有關的記憶都收藏在這個文件夾里,貼了封條,極少觸碰。對他來說,父親只是一個生理學上的名詞,那個提供給母親精子的男人,他對父親既沒有愛,也沒有恨,甚至和烽火這個人對不上號。
在他大義滅親逮捕烽火後,馮三白怕他有壓力,特意請了專家給他做心理輔導,測試下來發現他心理完全健康,沒有任何問題。
可是今天,他清理記憶的時候好像遇到點麻煩。
他腦中揮之不去是路煥然父母在樓下吹著冷風等他的樣子,揮之不去是路長風吃力地背著兒子上樓的背影,怎麼也忘不了。
要是我也有這樣的爸爸就好了,他羨慕地想。
不過我還有我媽不是嗎?我媽模樣還挺好的,要是能再溫柔點兒,找個後爸啥的,我還有點希望。其實馮三白就不錯,老頭兒一身正氣,愛旅遊,還會做飯。
剛想到這兒,吳思淇電話就來了。
「喂,媽,我想跟你說個事兒……」
「洋洋,啊!」
吳思淇凄厲地叫了一聲,電話就斷了。
吳洋臉色大變,疾步朝家中奔去!
———————————————————————————————-
屋裡早已是一片狼藉!
烽火把吳思淇整個兒摁在書桌上,抄起書桌上的鍵盤,劈頭蓋臉向她打去!
「想讓兒子抓我坐牢?你以為這樣就能報復我?賤-貨,我當初就該打死你,打死你們兩個,省得讓我心煩!」
吳思淇連聲慘叫,穿著一隻鞋,朝門口掙扎逃去。
「還想跑!你給我回來!」
烽火拽著她的腿,把她從地上拖回來。
「救、救命……」
吳思淇凄聲求救,眼中閃爍著恐懼的光。
烽火近距離看著前妻,面容猙獰可怖,「知道嗎思淇,那麼多女人當中,我最想征服的人就是你,偏偏你是最看不起我的那個。你說我這輩子都不可能火,我就偏要火給你看!你說我誤入歧途,可你才是那個親手把我推進歧途的人!」
「我不是!」吳思淇鼻青眼腫,卻不屈不撓,「你是魔鬼,從你第一次打我我就知道,雖然那次你跪在地上求我原諒你,但我知道魔鬼永遠都是魔鬼!」
「說下去。」
「只有魔鬼才會給自己找理由,殺人放火都是別人的錯,你想成功,想出人頭地,你做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別往我頭上扣屎盆子!」
「對,我是想成功,想出人頭地,大家都這麼想,有什麼錯?」烽火的笑容瘋狂而變態,「思淇,我那麼愛你,為什麼你一直就不肯支持我?你知道這讓我有多傷心?」
他伸出雙手,掐緊了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