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忘卻是最好的紀念

路煥然站在路的中央，對著前來祭奠的人們深深一鞠躬。

關青桐走上前，輕輕握住他的手。

「煥然，你看，大家都沒有忘記路叔叔。」

路煥然流著淚，卻笑道：「對，他們都是爸的病人，他們都還記著他。」

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婦人從包里掏出一副半指的毛線手套，對路煥然道：「這個是我自己織的，麻煩燒給路大夫。他這雙手是神仙給的，能救許多人的命，一定得保養好。」

路煥然含淚鞠躬，「謝謝。」

一個年輕的母親抱著孩子走過來。

「我有先天性心臟病，走遍了全國各地的醫院都說我這輩子要不了孩子，如果不是路醫生，我不可能有這麼可愛的女兒。寶寶，我們給爺爺唱首歌。」

「長路奉獻給遠方，玫瑰奉獻給愛情，我拿什麼奉獻給你，我的愛人？」

清晨的街道寂靜無聲，只回蕩著孩子甜美的歌聲。

慢慢有人跟著合，先是一兩個，接著便越來越多，除了來祭奠的路人，還有騎著車經過的人們，清早掃地的環衛工，出攤賣早餐的小販，交通協管員……附近的居民也一個個打開窗子，站在各家的陽台上，加入了合唱的隊伍。

「白雲奉獻給草場，江河奉獻給海洋，我拿什麼奉獻給你，我的朋友？白鴿奉獻給藍天，星光奉獻給長夜，我拿什麼奉獻給你，我的小孩？」

路煥然和關青桐淚流滿面，哽咽著輕輕合：「雨季奉獻給大地，歲月奉獻給季節，我拿什麼奉獻給你，我的爹娘……」

———————————————————————————————-

一輛加長版勞斯萊斯停在路口，賀希聲從車上下來。

「小桐。」

他遠遠倚靠在車門上，叫著她的名字，卻不走過來。

關青桐向他走去，冷冷道：「你來幹什麼？」

「我來祭拜一下路院長。」他捂著嘴，輕輕咳嗽了兩聲，「我打過你電話，你把我拉黑了。」

「那你還來？」

「你跟煥然現在一定都特別難過，所以我……」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裝著帛金的白信封。

關青桐看著他，「賀希聲，你什麼意思？」

「這裡是我的一點心意，路遙去世的時候我爸就想賠償，他提了，但路院長沒有接受。現在再算上我的這一份……」

「又想拿錢買命！趕快從這裡給我滾，這裡不歡迎你！」

路煥然衝上來，把賀希聲一推，搶過他手裡的信封，撕碎了，朝空中狠狠一拋。

漫天的紙屑灑下來。

路煥然這一推的力氣並不是很大，可賀希聲竟然被他推了一個趔趄，後背重重撞上車身。

「煥然，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忍痛爭辯道。

「那你還有什麼意思？」關青桐接上來道，「賀希聲，你不就是想炫耀，想證明我的選擇是錯的，想讓我後悔嗎？」

她手臂上戴著黑紗，寒聲道：「賀希聲，你做到了。我現在真的很後悔，我後悔認識你，更後悔愛過你！你是個真正的小人，自己不幸福，也看不得別人幸福！」

賀希聲臉白如紙，「小桐！」

關青桐俏麗的臉上滿是淚光，「我承認那天在酒店說的話很傷你的心，可叔叔是無辜的。你怎麼能為了報復我，害死另一個善良又無辜的人？知不知道他臨走的時候，還在為你說情，你哥撞死了路遙，他都從來沒有記恨過你，他一直說你是無辜的，要我善待你！」

賀希聲喃喃道：「是我害死了路院長？不，我沒有……不是我！」

路煥然咬牙切齒，「還想狡辯！如果不是你一意孤行，非要把烽火的罪行在大庭廣眾曝出來，我爸怎麼會被帶去隔離審查，他也不會死！」

「不是我！那天不是我乾的！小桐、煥然，你們相信我！我……咳咳，我真的沒有！」

賀希聲急得劇烈咳嗽，弓著身子連腰都無法直起。

路煥然冷笑，「別演了！不是你還能有誰？那個晶元是你給我的，數據也是你親手綁定的，雖然後來鐵彬當著烽火的面刪除了所有數據，但以你的手段，想要恢復也不是什麼難事。」

賀希聲突然笑了笑，對關青桐道：「小桐，你說句話。你也覺得路院長是我害死的？」

關青桐再沒有看他，拉起路煥然的手道：「走吧。」

「小桐！」

賀希聲急得追上去，卻不知是跑得太快還是路面太滑，竟一下摔倒在地上。

他狼狽地坐在地上，努力了一次又一次，卻始終站不起來。

關青桐無動於衷地看著。

賀希聲太會演了，裝可憐，裝無辜，自己被他高超的演技一直蒙蔽至今。

秦時月忙從駕駛座上跳下來，繞到車前，用力扶起他，「希少，沒事吧？」

賀希聲搖搖頭。

秦時月怒聲道：「你們怎麼能這樣？知不知道希少他為了你……」

賀希聲低斥道：「老秦，別說了。」

關青桐微微皺眉，她這才注意，今天的賀希聲確實和前兩次見面很不一樣，不但臉色奇差，還穿著厚厚的羽絨服，一副大病未愈的樣子。

她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

時間是治癒所有傷痛的良方。

路長風五七之後，這一年也進入了尾聲。關青桐恢復了正常工作，烽火的案件也開庭審理。根據2020年3月1日開始執行的《網路信息內容生態治理規定》，網路暴力、人肉搜索已經觸犯法律，網民們對未經證實或已經證實的網路事件，在網上發表具有傷害性、侮辱性和煽動性的失實言論，對當事人的名譽權和隱私權造成嚴重損害，也觸犯了法律。

當然，烽火的罪行遠不止這些。在路煥然的耐心勸說下，楊婕妤終於翻供，出庭指正烽火作為PUA的幕後主使，多年來精神控制、虐待包括自己在內的多名女子，並高價售賣PUA教材，廣收門徒，暴力斂財。

而在被抓獲當天，烽火夥同賀家明一起綁架、傷害人質、威脅警方，也證據確鑿。

烽火數罪併罰，處十五年有期徒刑，並沒收全部財產。

綁架案同犯賀家明仍在逃，被警方列為頭等通緝對象。

楊婕妤因主動交代，認罪態度較好，監禁三個月。

這一天，是聖誕節。

崔麒麟和薛朵朵一下班就直奔機場，打算連聖誕帶新年去濟州島過個二人世界。吳思淇是基督教徒，吳洋陪媽媽去教堂感念主的恩典。趙聞之和鐵彬則計划去滑雪場通宵滑雪，主要目的是想看看能不能遇到什麼心儀的妹子。只有關青桐還坐在位子前沒有動。

「下班啦，二妹！」趙聞之催她，「小路在樓下等著呢，你還磨嘰啥？」

「等我這盤玩好。」關青桐玩著一款手機上的小遊戲，頭也不抬道。

她最近玩這個有點上頭，其實劇情很簡單，就是一個女孩子劈磚頭，劈各種各樣的磚頭，在沙漠劈，在海底劈，在外太空劈。劈好了，系統就獎勵一顆小星星。別人都看著無聊，可她特別喜歡，因為這個遊戲可以一直一直玩下去，她已經玩到200多關，還沒結束。

「天天都這麼早下班，你不覺得有點無聊嗎？」關青桐一分心，這局便死了，她放下手機，懶懶道。

「早下班還不好嗎？你和小路逛逛街，看看電影，這才是生活。」

「可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嗎？為什麼最近這麼閑？似乎沒啥要破的案子。」

「不是沒案子，是案子一出現，立刻就給解決了。」趙聞之道，「我剛和鐵彬還在說呢，今天有個金融平台被海外黑客攻擊，我們剛想插手，可沒過多久，又自動好了。」

關青桐疑惑道：「怎麼回事？」

鐵彬道：「是有人比我們更快，在我們之前就搶著抵禦了黑客攻擊，並修復了所有數據。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了，最近頻頻發生，所以我們才一直這麼輕鬆。」

關青桐更加奇怪，「有這麼熱心腸的人，還24小時在線？誰啊？民間的反黑客組織嗎，鷹派還是紅客聯盟？」

「都不是，那個手法看著倒是有點像……」鐵彬看了關青桐一眼，欲言又止。

「像誰？你倒是說啊！」

趙聞之道：「我們說了你可別生氣。」

「行了，你快說。」

「像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