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火花四濺!
賀希聲竟真的砸中了鎖頭,關青桐應聲解脫出來!
「小桐,我做到了——」
他高興道,可話沒說完,一個巨浪打來,兩個人都被打到了水裡。
耳邊是剎那間的靜音。
賀希聲冒出頭來,卻沒有在海面上看到關青桐,急得大叫:「小桐!小桐你在哪兒?」
沒有!哪兒都沒有!她沒有浮上來!
賀希聲深吸一口氣,重新潛下水去。
幽暗冰冷的水下,能見度很低,被大海吞噬的船體就像一座矗立在海下的鋼筋鬼堡,散發著陰森恐怖的氣息。來自四面八方的魚群爭搶著駕駛艙里的食物,宛如一場狂歡的盛宴。
賀希聲一陣眩暈。
耳膜里充斥著被放大了幾十倍的撕咬和吞咽聲,讓他產生一種異常逼真的錯覺,他覺得彷彿自己才是魚群的獵物——幾百條、幾千條食人魚正瘋狂地圍住自己,兇殘將自己肢解,開膛破肚,水裡湧起陣陣血霧。
不,那不是真的。
即便是真的,他也不怕。
他從沒想到自己還能如此勇敢,這個世界上除了怕失去關青桐外,他什麼都不怕。
他繼續朝前游去,終於在船尾找到了她,抱著她浮出水面。
「小桐,小桐你醒醒!」
她在他的懷裡,雙目緊閉,臉色白到透明,他感覺自己就像抱著一具冰冷的屍體。
大海幾乎吞噬了整艘船,只有一隻橡皮救生圈還孤獨地漂浮在海面上,隨著風浪起起伏伏。
「小桐別怕,我在,天堂地獄我都陪著你。」
他背起她,奮力向那隻救生圈游去,把救生圈套在她身上,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用僵硬的手拚命搓揉她的四肢。
冷風如刀,他們露在水面上的頭髮和眉毛全都結了冰,看上去就像一對白髮蒼蒼的老頭老太太。
「小桐你看,我還是能和你白頭、白頭到老。」
他哆嗦得厲害,每個字等說出來都變成了咯咯咯的顫抖聲。
「小桐,得救以後、你最、最想做什麼?我們、去吃、火鍋、好嗎?吃你最愛的重、重慶火鍋,變、變態辣的那種,對了,還要喝、喝啤酒,叫上二哥和四小隻,說、說好了大家都不、不開車,不醉、不歸!」
「小桐你、知、道嗎?自從我在網上給你買、買了皮筋之後,它就使、使勁兒給我推女、女生的東西。我買、買了一條連、衣裙,白、白色的,等冬天過去,春天來了,你也穿、裙子、給我、看,好不好?」
「你想去、去旅行嗎?去很熱、很熱的、熱帶,40幾度,我們什麼也、也不幹,就坐、坐在沙灘上,穿比基尼和沙、灘褲,流著汗,喝甜甜的椰、椰子汁……」
飄搖的大海上,賀希聲抱著救生圈,對昏迷不醒的關青桐喃喃自語。
過了一會兒,他自己的頭也垂了下來。
一個星期後,風味魚庄某包房。
吳洋摸著腦袋道:「等等,這都已經是我聽的第三個版本了!上次說的是海警隊開著直升機來救你們,大神你背著關隊爬上繩梯,然後繩梯突然斷了,大神單手拉住關隊,堅持了四十分鐘!」
崔麒麟笑道:「我說你們能不能先圓好了,到底打哪段開始是大神自己YY的?別老穿幫啊!」
薛朵朵強忍笑意,「對啊,手銬那段……噗,聽著怎麼跟《鐵達尼號》里傑克和肉絲那麼像來著!」
鐵彬雖沒說話,但也跟著笑。
賀希聲急了,站起來認真道:「我沒編,都是真的!小桐,你快跟他們說,我沒編!」
「哎,你管人家編沒編!」趙聞之站起來打圓場,「人家牛逼是真的,脫險後被送到天盾,睜開眼就和但丁幹上了,把小M國佬揍得那是心服口服!馮局說,妹夫這回是立了大功了,年底要在市政府大禮堂,給你親授表揚勳章呢!來,妹夫,我敬你!」
賀希聲羞澀一笑,端起杯子來一飲而盡。
他不會說場面上的話,喝完了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手機上進來一個電話,他打了個招呼,便去走廊里接電話。
他走後,趙聞之坐下來,私下裡問關青桐,「我說二妹,那天的事,妹夫到現在還是說不清楚?」
關青桐輕嘆搖頭,「每回問,每回說的都不一樣,不知道下回還會不會編出超人的版本來。」
趙聞之道:「我說就是你一副快掛的樣子把妹夫嚇著了,他膽兒小,本來就經不得事。」
「老秦也這麼說,讓我別再問了,省得刺激他。我覺得也是,反正都是撿回來一條命,管他怎麼撿的,過程不重要。」
她點了支煙,愜意地抽了一口。「倒是這次去天盾,表現很讓人意外。」
「怎麼說?」
「我不是傷口感染了嗎,媽-的到了天盾就開始發燒,40度燒了好幾天,也沒顧上他。他就一個人,和一幫子五湖四海的陌生人一塊兒工作,溝通啥的都沒問題。後來我偷偷問他們,他們都不相信他有那種病,說頂多有點內向,別的看起來都正常。」
趙聞之哈哈大笑,豎起大拇指道:「可以啊!」
關青桐也頗得意,「不止呢!我們那兒有個小花園,他也不知道跟誰學的,每天都去那兒采一束花,回來給我插瓶里,然後就坐床邊,哭唧唧地拉著我的手,搞得一副我快要與世長辭的樣子。」
「二妹你夠了,別以為我聞不出你的凡爾賽狗糧!」
趙聞之給關青桐倒上酒,兩人嘻嘻哈哈一起幹了一杯,「對了,聽馮局說,天盾點名想要把妹夫留下,編製、待遇什麼的都特別好,結果你給拒了?」
「必須拒啊!我說了,有任務去支援沒問題,隨叫隨到,但常駐不行。他畢竟跟普通人不一樣,天盾那種地方太閉塞,我還是得讓他回來,多跟你們這種狐朋狗友混。」
「那是,我們多歡樂多治癒啊!不是吹的,妹夫要早認識我們十年,哪兒至於成現在這樣!」
「再說了,他要真常駐天盾,你說我去還是不去?」關青桐舉起杯子,和趙聞之又對飲一杯,「不去呢我不放心,這要去了呢,你說他干他的事業,我幹啥?天天給他端水洗襪子?哈,回頭他好了,我不得瘋了!」
「有道理,二哥支持你!來,咱再走一個!」
兩人剛舉起杯子,賀希聲打完電話走進來,看見關青桐一手煙一手酒的,頓時一臉緊張。
「小桐你怎麼又抽煙了?你看你,還喝上酒了!」
他熟練地奪下杯子,掐滅煙頭,又拿濕紙巾給她仔細擦手,像是連手上的那一點點尼古丁分子也無法容忍,板著臉訓斥道,「剛好了沒幾天,答應我要戒煙戒酒的,醫生的話你當耳旁風,我的話你都不聽嗎!」
關青桐保持一臉微笑,湊在他耳邊低聲道:「賀希聲你給我留點兒面子,我一個禮拜沒抽了。」
「好,給你面子。」
賀希聲笑了笑,風度翩翩地和眾人打招呼,「不好意思,我剛接了個電話,有事要先走。」
趙聞之還沒搞清楚狀況,愣頭愣腦道:「沒事兒,你先走,一會兒我送二妹回家。」
賀希聲立刻擺出一副霸道總裁的架勢來,摟著關青桐的腰道,「不好意思,小桐她傷剛好,我早點帶她回家休息。賬我已經結了,我們下次再聚。」
他從衣帽架上取下外套,旁若無人地給她穿好,拉上拉鏈,又帽子圍巾的搞了一堆,直到捂得嚴嚴實實、確保一絲風都透不進去了,才牽著她的小手出門。
全程,趙聞之和四小隻瞠目結舌地看著,直到兩人走出包房,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吳洋納悶道:「車庫就幾步路的事兒吧,至於穿這麼多嗎?」
薛朵朵道:「是啊,這還是關隊嗎?我從沒見她穿這麼臃腫過,她可是來了姨媽都洗冷水澡的人。」
崔麒麟道:「那有什麼辦法,有一種冷叫男朋友覺得你冷,她不穿秋褲就已經很好了。」
趙聞之把腦袋晃得像撥浪鼓,深深嘆息,「嘖嘖,愛情這玩意兒——太可怕了,看把二妹一好好的爺們兒整得多慘!又沒自由,又沒兄弟,唉!」
鐵彬舉著手機笑道:「馮局剛給的任務,配合電視台做一套反網暴的宣傳短片,美女編導加美女主播,你要沒空就算了。」
趙聞之豁然動容,「有空!我這種單身狗,有的是空!」
薛朵朵捂嘴笑,揶揄道:「趙隊,你就不怕陷入愛情,跟關隊一樣慘?」
「你們懂什麼!這人生不經歷點慘的,哪知道幸福來之不易!」趙聞之一本正經教訓道,「哎,不跟你們多說了,我去理髮店吹個頭,鐵手你一會兒來接我,咱一塊兒去電視台啊!」
他撂下兄弟,拔腿就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