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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4 章

所屬書籍: 折腰(烽火紅綃)

小喬在東郡家中過了三天。

這短短的三天, 其實是這幾年以來,她過的最為舒心的時刻。因為彷彿終於看到了實實在在的能夠抓在手上的關於未來的希望。

還有什麼比未來有希望更能讓人感到精神振奮?

丁夫人對她百般憐愛,阿弟早晚陪伴在側,父親喬平, 多年以來受到掣肘,抱負一直不展,抑鬱不已, 如今人到中年,自己痛下決心,也終逢轉機,這幾天雖然忙忙碌碌, 但心知女兒關切兗州事, 每晚回來,必召小喬至書房坐談片刻,阿弟也陪在側, 兩人聽父親講白天他著手的事務, 展望未來,無不感到振奮。

小喬這天,也收到了比彘傳來的信, 說他到了宿城,靜候她的到來。

小喬在離開漁陽前, 曾再次見了宗忌一面, 除了向他鄭重道謝外, 也托宗忌將自己即將動身回東郡的消息帶給比彘, 若有機會,希望到時能夠見上一面。

她都已經到了東郡,宗忌的腳程應該比她快。

照估算,比彘這會兒也收到信了。

只是小喬沒想到他竟已經到了宿城在等她了。

宿城距離東郡不到兩百里,是兗州治下的一座小城。

信是大喬執筆的,說從宗忌那裡得知她要南下的消息,他夫婦二人都十分欣喜,盼和她見面。原本她想自己過來,免了小喬路上再都輾轉,但因為身孕的緣故,比彘不讓她出來。他到宿城,接小喬,再送她到靈璧相見。

小喬見信歡喜。

其實這趟能夠得以順利歸家,小喬也知,是徐夫人對自己的好,她也心存感激。東郡家中事既然已經如願向她希望的方向發展,剩下的,便看父親他們了。何況無論什麼事,都要一步步的來,短期也不可能一蹴而就,自己再留,也無大的意義。所以小喬也正想著,等抓緊再和比彘大喬見過面,她也該北歸。

是以收到信的當天晚上,小喬等到父親回來,如前幾晚那樣在書房裡見面時,說自己計劃明日動身離開。

女兒回家才沒過個幾天,這便要走了,喬平心裡實是捨不得。一時不開口。

小喬心裡也是不舍,卻依然笑道:「父親,這趟女兒能南下歸家,也是那邊祖母的厚待。父親也知,我南下時,祖母方病癒不久,我夫君又遠征在外。回來既探過了伯母,父親這裡的事情也順利著手了,我便也該及早回去。我實在也捨不得離開父親和阿弟,但回去過晚,恐怕有負於祖母的好。」

喬平心裡何嘗又不明白。嫁出去了的女兒,怎可能像從前那樣長留於身邊?點頭道:「為父明白。明日為父便送你北上。」

一旁喬慈忽然咳了一聲。

小喬看了眼阿弟,見他沖著自己扭眉,想起兩人白天商議過的那件事。終於還是下了決定。便回了他一個眼色。

喬慈立刻上前道:「父親可還記得當日,拒薛泰於巨野城外,曾於陣前救過兒子一命的那個無名之人?」

喬平對當日一幕印象深刻,不可能忘記。忽然聽兒子提及,由衷地道:「自然。此人非但在曹旭張彪兩員薛泰大將手下奪回你一命,兩軍亂戰之中,也出入如同無人之境,威不可擋。過後卻不見了他。為父派人到處尋訪,惜再無下落。至今想起,還是遺憾。」

小喬便道:「父親,你可記得過去家中的那個綠眼比彘?」

喬平看向小喬:「便是拐了你堂姐去的那個馬奴?」

小喬道:「父親往後勿再如此稱呼。他便是那日救了阿弟的無名之人。」

喬平看看女兒,看看兒子。

喬慈忙道:「阿姐所言非虛。當時那人將我送回到父親陣前時候,因從前我在家中見過他隨伯母出行,當場認了出來。只是還不敢確信。薛泰退兵之後,兒子一直留意他,見他獨自離去,便追了上去。他起先還不想理會於我,經不住我窮追,最後停下,與我說了幾句話。他說他已和阿姐成婚。我才確信,便是他無疑!」

喬平詫異萬分,回過神來,慢慢地看向了小喬:「蠻蠻!你老實說,當日你是不是瞞著我做過了什麼?」

小喬見父親彷彿有些猜出來了,也不再隱瞞,索性道:「不瞞父親。阿姐和比彘當初互有情愫,卻礙於身份,謹守禮法。被我知曉。他二人地位雖不對等,但我看來,卻是天作之合。便是在我力勸之下,阿姐才隨比彘離家而去。」

喬平錯愕,心口一痛:「你就是如此,將自己代替你阿姐嫁入了魏家?」

小喬見父親似乎快要背過了氣兒似的,趕緊上去握拳,輕捶他的後背:「父親息怒。原本我以為伯父沒了阿姐,議親不成,會聽父親計策。不想伯父卻要我代嫁。事情既然因我而起,我便也只能嫁過去了……」

喬平想起當日之事,本想板臉斥責小喬,卻見她睜大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望著自己,一臉乞饒的模樣,心一軟,話出口便成了一聲嘆:「你也太肆意妄為了,竟然瞞著我……」

他再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小喬一笑:「父親,富貴當思源頭,英雄卻莫問出處。陳涉以田夫揭竿載入世家,長平侯以騎奴出身封邑萬戶。比彘雖出身低微,安知他日後不會有一番奇偉作為?何況,方才父親自己也說了,倘若當日不是他現身相救,阿弟豈不危險?」

喬平默然,隨即道:「女兒所言極是!為父觀比彘當日之奮威,世間罕有,至今時常想起。當初他屈居我家馬場,實如蛟龍困於淺水。若得風浪,必定一飛衝天!」

小喬道:「不敢隱瞞父親,我這次南下,也是想著和他夫婦二人見上一面。白天我收到了信,他如今人在宿縣等著我過去,接我去和阿姐見面。我是想著,等和阿姐見過了面,我就立刻北上。」

喬平啊了一聲:「原來如此!」

沉吟了下,道:「既然你堂姐自己甘心愿意隨了他,那事也就過去了。當日蒙他出手,陣前救你阿弟一命,為父一直感恩在心。本遺憾以為尋不到當日之人,既知道了,他如今人又到我兗州境內,為父明日和你一道過去,當面向他言謝。」

比彘雖然救過喬慈,但他當初是以喬家馬奴身份離開兗州,且又帶走了大喬,照時下的律法,捉到還是死罪。若被伯父喬越知道,恐怕也不過冷哼一聲,認為家奴救主,天經地義。

但父親卻果然如她所盼的那樣足夠開明,非但絕口不提舊事,還說要親自向他道謝。小喬心裡對父親更是感到敬愛。便笑著搖頭:「我告訴父親此事,只是為了讓父親心裡先有個數。比彘當日救下阿弟,也不是為了博得父親的感激。且事先我並未告訴他父親也要與我同去,父親若突然露面,恐怕他也不便。等我見了他,我會代父親轉達謝意。日後若有合適機會,父親再與他相見不遲。」

喬平聽了,也覺有理。想了下,道:「也好。女兒若見了他,轉我的話,喬家勾脫他的奴籍。此刻開始,他便與平民無二。盼他善待你阿姐,往後大有作為,也不負你阿姐對他的一番情義。」

小喬十分歡喜,向父親連聲道謝。

……

漁山大巫廟焚毀的當天,大巫就被斬於鬧市街口。漁陽令頒文張貼於四方城門口旁,言巫乃邪道,專為迷惑人心而生,禍害不淺,是故加以清肅,以誡民眾,往後勿再沉迷。

事發突然,全城議論紛紛。直到數天之後,這轟動了全城的大事,才算慢慢地平息了下去。

這日魏劭從衙署回府,天色已經漆黑。

他進大門,轉入後宅,徑直往北屋去,行到那個三岔道口,腳步卻習慣般地稍稍停了一停,往右手邊的西屋方向看了一眼。又繼續朝前邁步。

徐夫人坐於榻上,對著一隻取暖的雙耳小銅爐子,似正出神地在想什麼,忽聽門外僕婦喚了聲「男君」,抬眼望,見魏劭裹著一身寒氣進來了,臉上露出笑。等魏劭到了近前,向自己問過安,問他晚飯用過沒有。聽他說還沒吃。有些心疼,忙叫鍾媼將飯食送進來。

魏劭在徐夫人的注視下,默默三兩下吃完了晚飯。食案撤下去後,魏劭道:「祖母這幾日身體如何?我回來後,事務纏身,依舊未能盡孝祖母膝下,很是不安。祖母莫怪我。」

徐夫人道:「祖母很好。你無須記掛。」

說完,仔細地打量了下孫兒。見他眉宇間似帶一縷淡淡倦色。想到他回來的這幾天,每天早出晚歸,在自己的面前,話也不多。想了下,微微嘆氣:「劭兒,祖母本不欲將家中後宅煩惱讓你知道,免得憑空添了你的思慮。且話說回來,後宅本是我們娘兒們的事,若有不寧,也是祖母失察當先,要怪,先就怪我。但此次,既然將你母親關入禁閉,總是要給你一個說法的。這次你的母親行事太過。若再像從前一樣放任她下去,往後不知道要惹出什麼樣的禍。祖母知你是個孝子,你不會在心裡責怪祖母吧?」

魏劭道:「祖母何出此言?我母親糊塗透頂,犯下了這樣的事,禁閉思過已是祖母對她極大寬坦。孫兒糊塗,也不至於是非不分到了如此地步。」

徐夫點頭:「你能如此想就好。此次後宅之事,在你這裡,就此打住,你不必再掛心上了。祖母自己心裡知道分寸。」

魏劭道:「雖說事發後宅,兇險卻令我心有餘悸。倘若不是她……」

他頓了一下,跳了過去:「倘若不是祖母吉人天相,孫兒實在不敢想像……」

徐夫人望他一眼,微笑道:「是啊,倘若不是你媳婦兒警醒,及時放貓兒阻攔,恐怕你這趟回來,祖母已經見不著你的面了……」

魏劭忽然俯身靠了過來,抬臂,以自己雙手緊緊地握住了徐夫人的一隻手,久久不肯放開。

徐夫人含笑望著他,另一隻手覆在了他厚大的手背之上,撫慰般地輕輕拍了拍,道:「祖母沒事了,都過去了……」

魏劭終於慢慢鬆開了徐夫人的手,重新坐直身體,說道:「祖母,我聽漁陽令的陳述,姜媼意欲葯倒祖母的毒,來自鄉侯府的那個婦人,那婦人事發當日又死去。姜媼何以能從那婦人手上得葯?那婦人是何來歷?當真是聽從了我母親才行的事?非孫兒想要為我母辯白。而是過程疑竇甚多。此事若不查清,我心不安。」

徐夫人注視了魏劭片刻,緩緩道:「你祖母是老了,從前也打了下瞌睡,卻還沒糊塗。這回鬼門關前走過一趟,你所慮的,祖母自然也想到了。這事交給祖母自己吧!還是那句話,你把你外頭的事做好,這些後宅魑魅魍魎,祖母自己處置。你無須再多分心。」

魏劭遲疑了下。

「怎麼,你連祖母也不相信了?」徐夫人獨目炯炯有神。

魏劭想了下,道:「祖母既然這麼說了,孫兒聽祖母的便是。祖母若有進展,請及早告知,也好叫孫兒放心。」

徐夫人微笑點頭,望他一眼,忽道:「你可有些想你媳婦兒了?也是祖母不好。那會兒她說回去探病,祖母一時心軟,便放了她走。卻沒問好歸期。叫你這會兒回家來,倒落得個形單影隻。祖母瞧著也怪心疼的。」

魏劭一愣,眼底掠過一絲狼狽,隨即正色道:「怎會!祖母誤會了!她回去便回去了。別說才這麼些時候,她若高興,在喬家住上個一年半載,我也是無妨。我一大男人,自己外頭事都忙不過來了,豈會在意這些?」

徐夫人揚了揚眉,彷彿放下了心:「這就好。原本我還愁你念著媳婦兒呢。這樣就好。」

魏劭微笑,陪著徐夫人又話了幾句,叮囑僕婦用心服侍,自己方恭恭敬敬告退。

……

魏劭獨自回到了西屋,有些悶悶的。進到內院,一抬眼,看到房裡燭火亮了,窗前似有一個窈窕人影在晃。心猛地一跳,立刻加快腳步,幾步並做一步地上了台階,一把推開了門,倒把正在案前更換燭火的一個侍女嚇了一跳,回頭見是魏劭,忙後退躬身,喚他一聲君侯。

魏劭神色便冷了下來。聽侍女在那裡解釋,不耐煩地拂了拂手。侍女見他臉色難看,不敢再停留,忙退了出去。

魏劭去了書房,深夜才回。躺下去卻依舊睡不著覺。閉著眼睛,眼前便浮現出了小喬的模樣,或和自己調笑,或嗔怪嘟嘴,想的口乾舌燥,摸摸卻枕邊空落。心頭、下頭,漸漸彷彿齊齊都有一陣火冒了出來。

忽然又想道:「我外出遠征,生死未卜,她那晚面上說要留我下來,卻不在家守我歸來,竟拋下我回了兗州,連個隻字片語也沒留下!都說女子善妒,她這麼丟下我走了,我若藉機睡了旁的人,她莫非也全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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嚶嚶嚶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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