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說好的七點,我卻根本沒能出現。
大明星突然得空,臨時過來綵排,所有人原地待命。我給庄遠發了個簡訊讓他不要等我就趕緊去了現場。
十點鐘,送走大明星的時候,我們幾個小字輩又留下收拾了現場,我才來得及抓出手機看了一眼。庄遠七點的時候回復了一句:「沒關係,我在這等你。」
想打個電話問他回家了沒有,又被人叫去送物料。
等到全部收拾完,整個組就剩下我們兩個女孩子,其餘人都走了。我坐在地上,感覺自己的T恤都要餿掉了。
另外一個女孩子抱怨了一句:「見明星的時候比誰都快,打掃衛生就一個人見不著。不過瀛子你怎麼看到帥哥都不激動的呀?」
「也沒多帥啊……..鄒航這種長相看多了,基本上就可以對帥哥免疫了。「還不帥?那你還想要什麼樣的?」
………………我以前喜歡庄遠那樣的,但唯一有過的男朋友是廖星,他倆的差距也是夠大的。
「對了瀛子,你回不回學校?
「回,一起走吧,沒準還有地鐵。
「不是晚上還有同學來找你吃飯?」
我晃晃悠悠站起身,「都幾點了?咖啡館都關門了,早走了。」
我倆換了乾淨的衣服出門,女生問:「來接你的不會是男朋友吧?」我冷眼:「你們這些人真是沒意思,是個男的就問是不是男朋友。」「你才沒意思吧!大好年華不談戀愛幹什麼?你不會沒談過戀愛吧?」「怎麼沒談過?」我翻個白眼,「也沒見有什麼意思。」
「天啊你是不是少女?你都沒有小鹿亂撞喜歡過什麼人?」
喜歡還是喜歡過的……
哎,這個人怎麼想著想著還跑到面前來了?!
夜色中,不遠處咖啡館門口站著庄遠,白色襯衫,淺色牛仔褲,手裡拎著一隻蛋糕盒。他仍舊是高高瘦瘦疏離的樣子,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個畫面一下子跟小時候在13號樓里等媽媽回來送鑰匙的男孩子重合,不言不語,是白色的存在,強烈又透明。
「瀛子怎麼啦?不走了么?」同行的女孩子問。
庄遠回過頭,看到是我,微微笑:「原來每天都忙到這麼晚?是不是還沒吃飯?」我還沒說話,肚子叫了一聲,替我回答。
同行的女孩子笑出聲音,低聲在我耳朵邊說:「男朋友這麼帥怪不得看不上大明星。」
「才不是男朋友!
「現在不是就趕緊搞定!
「瀛子,去不去吃小龍蝦?」庄遠微笑問,「同學一起去么?」
「我不當電燈泡了,你們好好玩,晚點閉寢也不用回去了。」
「你別胡說八道!」我追著她要打。
被庄遠叫回來:「瀛子,冰激凌都化了,不能吃了。」
我看了盒子好心疼,那個牌子的冰激凌好貴。庄遠還雪上加霜:「你看看都浪費了。」
我還想打開看,被他攔住,「不好吃了,別弄髒了衣服,再給你買。」我心裡好沮喪,說了一句:「我也不怎麼餓了。」
「………………那我送你回學校吧。」
「還是吃小龍蝦吧。你都等了一晚上,不過你下周走的時候,我大概不能送你了,那天節目錄製,早就定了的….」
庄遠點點頭:「沒關係,我到了美國給你消息。」
不給也可以,蔣翼就音訊全無了,我覺得也不錯。
可是我沒想到的是,庄遠這一走,是真的沒有了消息。
社交軟體上很久都沒有消息,發過去的郵件也沒有回復。有一次我問起媽媽,她說起庄遠媽媽也已經從廠里辦了停薪留職,據說也出國了。
他在那兩年發生了什麼,我是很久之後才知道的。
可那時候也不過覺得就是一次短暫的分離,我們吃了小龍蝦,還喝了啤酒。我大概太累了,竟然沒什麼酒量,幾杯下肚就已經開始說胡話。
可後來也不記得說了什麼,只知道後來昏昏沉沉被這個人背回他家。早上匆匆忙忙起來去上班的時候,庄遠已經去了學校,餐廳留著早餐。
我匆忙洗漱吃了飯,要走的時候才看到這個人的玄關上有一張我們七個人的合影。是小學畢業那年,大雨的夜晚,在念慈家拍的。
那時候我們剛剛知道庄遠要去北京了。
照片里,我和明雨哭紅了鼻子和眼睛,可我還不忘手裡還緊緊抓著那套《灌籃高手》的漫畫,蔣翼瞪著我倆一臉嫌棄,庄遠慌亂又有點想笑,關超正大大咧咧騎在郭靖身上擺出一個V字,卻被郭大俠抖抖肩膀險險即將跌落,只有念慈一個人盤腿坐在地毯上看了鏡頭,她笑得那樣開心。
是鍾奶奶給我們抓拍的。
那是多小的時候呀,也是多好的時候呀。
可是因為那張照片里的自己太糗了,好多年我都不肯讓爸媽擺出來,而是換了另外一張哪天我們後來笑著簇擁在一起的照片帶到了北京,一直在我隨身的日記本里夾著。
我吸吸鼻子,真討厭,明明有好看的照片幹嗎非要擺這一張。
我從相框里取了那張抓拍出來,換上自己筆記本的那一張,想了想又取出來,背後寫了一句話:不許想起我們哭的樣子!!!
換好了照片,我就順手就沒收了那張糗照,夾在了自己的筆記本里。
晚上的時候庄遠打來電話,笑:「好心收留你怎麼恩將仇報,還我照片。」我哼了一聲:「給你換了張好看的,還不謝謝我。」
庄遠笑了一會兒說:「好吧,那謝謝黃大俠了。」之後的那一個周三,庄遠在傍晚離京。
我在工作間隙給他發了一條簡訊說「順飛」,想著這麼快又送走一個朋友,有點難過。可沒想到的是,晚上回學校卻發現有朋自遠方來沒通知我。
方明雨站在我們樓門前的花壇旁邊,馬尾辮吊得高高的,穿著窄窄的洋裝,透明涼鞋,身邊是一個小小的登機箱,似乎已經站了好一會兒,還在拍打著蚊子。
我大驚失色,趕忙跑過去問:「你怎麼突然來了?怎麼沒跟我說一聲?你沒什麼事吧?你要來倒是打電話呀!」
這個人白白的一張臉孔,眼圈還真的通紅,說話卻仍舊一派淡定,「沒事,我知道你在忙就沒打電話。」
「趕快上樓吧,你吃飯了沒有?」我接過她箱子,又忍不住回頭看她:「誰惹你了啊?怎麼哭了呀?」「我餓得不行了,送了箱子咱們出去吃吧,我想吃小龍蝦。」
「那你應該上個禮拜來,庄遠一直想吃,我都沒空陪他。」方小王很淡定地說:「我這次過來就是送他出國的。」
我手裡箱子掉在地上。
「哎呀你行不行,這箱子弄髒了很不好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