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我出去一下。」
大晚上的,氣溫降到一天中的最低,零下十幾度的嚴寒里,人能站多久?喬韻顧不得拾掇,披了件羽絨,蹬上一雙gg,顧不得解釋太多,丟下一句話就趕緊跑下樓。秦巍就站在路燈下頭等她,穿著一身黑色羽絨服長褲,簡簡清爽,就像是回到學生時代,白臉上彷彿還透著那股青澀的楞生味兒。喬韻看著他,就像被一顆子彈打到心裡,酸得幾乎彎下腰,她衝過去急急地說,「瘋了呀你,這麼冷,怎麼不直接按門鈴?」
秦巍微笑說,「忘了——都習慣了。」
以前他也經常在樓下等,女生宿舍,白天還好說,晚上男生就不好進去了,秦巍也是這樣,站在路燈下,雙手插著口袋,來來往往的女生都偷看他,喬韻每次走出去,都感覺承載了整棟樓的羨慕妒忌恨。說實話,有時候也有點壓力,但擋不住甜蜜,她把手放到秦巍臉頰上,「穿毛衣沒有?凍得臉都白了。」
「暖著呢,是這個燈光顯人白。」
「真的?白得都透明了——真不冷?」
「冷——你把體溫和我分享一下不?」
喬韻一聽他說冷,就急著拉他去門廳吹吹暖氣,聽了下半句才知道他在開玩笑,「不分享,就不分享——你幹嘛呀你——」
秦巍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密密實實地抱住,鼻尖埋在髮鬢里,隔著厚厚的衣服,其實也分享不到什麼溫度,但喬韻融化在這擁抱里,天氣這麼冷心都是熱的,她咯咯笑著回摟,頭自動自發就靠過去,聲音都輕飄飄的彷彿夢囈,「怎麼忽然回來了?」
「嗯。」秦巍漫不經心的,嗯一聲當知道,也不回答,還沉浸在擁抱里。
「就這樣野地里站著,不怕被記者拍啊?」
「嗯。」他開始親她了,細吻落在腮邊,冰冷的帶著雪的香甜,喬韻忍著笑掙扎,「你不怕被我爸媽看見?」
「……不怕。」說是這樣說,但秦巍畢竟還是有點顧慮,僵了一下,緩緩鬆開,「也沒記者,馬上就要過年了,他們也回家過年。傳統節假日被拍到的明星都是事先說好的。」
也的確是,去年被抓包就是因為記者在隔壁拍馬馳,不過喬韻還有點顧慮,「你在機場沒被跟啊?」
「沒。」秦巍和她咬耳朵,獻寶似的說,「我蹭私人飛機回來的——他們查不到。」
「喲!這麼牛啊。」
「可不是,一趟大幾十萬呢。就為了提前見你,感動不感動?」
「我快感動死了我。」
「愛不愛我?」
「愛——快愛瘋了的愛。」
「這麼愛我那還不親一下?」
戀愛中的人,沒有理智的,喬韻乖乖仰頭,輕啄他嘴角一下,親完了,秦巍的手按住她,不讓她動,偏過頭湊個正著,結結實實地在冰天雪地中熱吻。
越吻越熱,喬韻羽絨服都有點穿不住了,她有點躁動,又說,「你不怕被我爸媽看見?」
——她家裡有爸媽在呢,沒記者也不能過夜,否則,家長的面子該往哪擱?以前也算了,這一陣不合適。
秦巍接住她的暗示,摟著她沉吟一下,「我家?」
「你在b市還有家呢?」喬韻不答應,「不去你爸媽那個家。」
秦巍自己家就在b市,大學期間當然不會別戶另居,畢業後和家裡鬧了一段時間革命——那段時間是自己租房的,說起來房租還是喬韻贊助的。後來他長期在外拍戲,房子根本住不上幾天,和家裡關係又緩和了不少,也就自然而然地退租了,現在回來都回有父母在的那個家,也是抓緊時間陪陪家人。喬韻過去和秦巍跟她回家基本是一個意思——還不如讓秦巍和她回家呢。
賓館是肯定去不了的,就他們現在這個關注度,身份證一登記,記者聞著風就來了,秦巍想想還真愣住了,過一會恨恨地說,「賺錢有什麼用!都不知道投資——是得買幾套房了。」
「還幾套?你打算交幾個女朋友啊,幾套。」喬韻忍不住笑,伸手要擰秦巍的耳朵,摸到了又心疼,「哎呀,都凍脆了——走吧,上去坐會吧,我爸媽你又不是沒見過,打個招呼咱們就進房間,你羞什麼呀。」
「那讓你去我姥姥壽宴你羞什麼呢?」秦巍反問,但這完全是強盜邏輯。
「那能一樣嗎?我過去見多少人呢?你這完全是做賊心虛,不敢面對我爸媽的一身正氣。」喬韻咯咯笑,但也不再邀,她知道秦巍是心虛,真不敢上去——喬韻和他談,遭了那麼大委屈,林女士都看不下去,估計是提出批評了,在女方長輩面前他肯定更有壓力。「那咱們上哪?」
秦巍的牙關咬得吱吱響,用盡全身力氣壓榨腦力,也想不出解決辦法,過一會可憐兮兮地說,「要不……一起走走?」
大冷的天,都快12點了,走走?喬韻直想笑,但也依他。「晚飯吃了沒有?」
「吃了一點點。」
「又只吃一點點,你說你要不要被凍脆。」
「飛機上呢,人家都不吃,保持身材,就我一個人大吃二喝的,不合適。」秦巍也一肚子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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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走吧,往北一公里好像有家馬蘭拉麵。」喬韻挽上他的手,「真坐私人飛機回來的呀?」
「真的,沒騙你啊。」
秦巍家再寬裕,老一輩的習慣,沒必要的開支不會擺譜,等他記事了也沾不到祖父母一輩的光,私人飛機這還真是洋葷,他一下有點興奮,眉飛色舞地給喬韻學,「我是蹭王導的面子,王導又是受趙老的招待,趙老要回b市辦事,剛好王導也要回來,順便就帶上我了。哎呀你不知道,那個裝修得多土豪,太典型的趙老風格了……」
「你現在算是被王導看上了——過一陣說不定又要回去補拍。」
他的戲份是殺青了,整部電影還沒拍完呢,八月到現在,還算好,王導的一般水平。小邵被叫回去補拍,那就是修改劇本,加戲了,可見王導對他的表現的確還算滿意。
「那可說不清哦。」秦巍洋洋得意。「沒準還真要再回去——」
兩個人在一起,說的也不是什麼有營養的話題,對方的近況,大事,都知道,會留言,但日常的小發現真沒時間分享,每天能簡短通個電話都算成功,很少有機會閑聊。秦巍說她,「加拿大鵝——自己都是設計師了,還穿別牌的衣服。」
「這個是羽絨服,我們又不做羽絨服,再說人家專業做保暖的,怎麼比?明天給你也買一件——還穿著雪中飛,大二買的吧?都幾年了,也不知道喊助理給你買幾件。」
「你給我設計一件唄,定製羽絨服,倍兒有面子。」
「屁!鑽毛鑽死你,羊絨衫上粘的都是,我看你出去組局敢不敢脫外套。」喬韻忍不住笑,「就這個parka款,男女通用,軍服,給你買件黑色的,我們情侶裝。真的挺暖和,還防水,你看我裡頭就一件薄薄的羊絨,渾身還冒汗。」
「真這麼保暖?我摸摸。」秦巍要把手伸進來,喬韻不讓他,「幹嘛呢幹嘛呢,我感冒了你就開心了。」
「感冒了我照顧你,親侍湯藥!」
「你有時間嗎?」喬韻躲躲閃閃,兩個人一路打鬧,「哎,要不我感冒了也挺好,那壽宴我就不用去了。」
「那不行。」秦巍立刻把手收回來,「對了,上次我問你,你還沒回答我呢——現在那些粉絲收斂了點沒,還有沒有來騷擾你?」
說到那篇博客,喬韻就有話講了,「你知道你離不開誰嗎秦巍——不是我,你真正離不開的是范立鋒!老范一去國外你嘴上就沒把門的了,那篇文章有他在你肯定發不出來。」
確實是,這可以說是他個性上一個弱點——不是說維護她不好,喬韻當然沒那麼不識好歹,只是大部分明星都不會這麼做,肯定是有原因的,這麼直接嗆聲,首先影響人氣,其次也起不到他本意的警告作用。會來鬧事的粉絲,本身就夠瘋狂,可以說已經陷入執迷了,最好的方法還是冷處理——也不是說就不戀愛了,就用行動表示自己的態度,對這些粉絲不做任何搭理——任何一點注意力都會成為她們的燃料,你不理,她們燒完了自己也覺得沒趣,難道還能一直anti?
這個博客一發,對她們形成刺激,小圈子抱團更緊密,互相催眠,反而連秦巍也恨上了,這段時間她的貼吧倒是清靜了——秦巍的博客反響太大,百度那邊一看也不是事,估計也是秦巍那邊找人去遞過話了,他們害怕承擔傳謠的法律風險,連夜□□,還聯繫【韻】這邊,把貼吧交接了過去。但網路上忽然浮現出不少積極的秦巍黑,黑他為主,她其次,四處鬧版刷屏,喬韻就猜疑這背後應該是那幫激進的腦殘粉,因愛生恨,受到秦巍的刺激,轉了黑,當然,指不定背後也有競爭對手的推波助瀾,才能形成這樣的聲勢。
不是不感動,男朋友這麼給力,哪個女人會不感動呢?秦巍這一舉,讓她在朋友圈裡掙足了面子,就連公司那邊的小員工,找到機會都鼓足勇氣,上前星星眼,「喬姐,就想說,好羨慕你哦!真的,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秦老師對你太好了!」
——如果喬韻是沉浸在戀愛里的小女人,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只是比起自己被人騷擾,在網上說點難聽話,她更怕這樣影響到秦巍,他的事業才起步,又全賴公眾,前途隨機性也更強,□□對他影響更大。這篇博客他哪怕和她透過一句也會被阻止——秦巍肯定也知道,所以悶聲不吭,就這樣自己發了。
「你能不能請老范做你的經紀人啊?」她覺得秦巍身邊是得跟個人控制她了,可又不甘心那個人是李竺,「經紀人罵你沒?」
「沒,我估計她已經放棄我了。」秦巍一語帶過,「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一腔熱血是為了她灑的,掉過頭數落他,是為他好吧,秦巍也肯定受不了。在以前喬韻一定會說,現在隔得遠了,脾氣反而變好,漸漸明白再親密的關係也需要維護——但不表異議,也不代表要實話實說,那些腦殘粉店門口抗議啊,搞stalk啊,化明為暗又開了個新貼吧的事情,都絕不能被秦巍知道,不然他分分鐘又要博客開懟,那這事就真沒完沒了了。
「他們本來也都騷擾不到我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近都宅著畫設計圖。」她靠在秦巍肩膀上,「我和你說啊,可好玩了,就從她們黑我開始,我們網站的流量就一直在升,銷售額也漲得厲害,你發了那篇博客以後更是不得了,網站當天都快被點爆了,發布會直播那天都沒那麼多人——所以明星要炒新聞啊,我算是明白了,從大數據的角度來說,好新聞壞新聞,那可都是關注啊。」
她語氣興緻勃勃,秦巍聽著才放點心,他肉麻起來,「老公幫你出氣了,感動不感動啊?」
「感動。」喬韻鑽進他懷裡撒嬌。
「那叫聲老公來聽聽。」
「不叫,還沒結婚叫什麼,」喬韻抱住他脖子,「親一下好不好?」
也許因為北方乾冷,不起風就一點不覺得寒,也許是因為誰都不餓,短短十幾分鐘路,走得又長又纏綿,最後乾脆在暖氣蓋上站著,借著那點暖互相依靠,說著零碎的閑話,喬韻每年冬天都上火,喉嚨疼,空氣太干。秦巍問她今年買沒買黃岩蜜橘潤嗓子,他挺想北方的,南方冬天濕冷,開空調低了沒用高了又燥,這些事,除了最親最親的人,全世界有誰真正關心?
喬韻靠著他,抱住他不想放手——她不是戀愛型女人,事業心也重,異地戀大部分時間不會讓她太痛苦,畢竟清醒時多數在工作,思念只在午夜洶湧澎湃,也早學會了依靠隻言片語的甜蜜渡過。平時她並不哀怨,也很快樂,只是此刻——就是在這簡單的依靠中,她會感覺到,幾乎是痛苦地意識到,在這世間,生命最濃烈的便是這一刻,她最平安,最喜樂的,是這一刻,最渴求的,是這一刻,這平凡的相伴卻有極巨大的力量,讓她的心緊縮成一點,讓她想把這一刻無限無限地拉長。
昨天剛下過雪,空氣很清潔,月亮掛在天邊,又白又小,一個模糊指甲痕,微風吹過臉頰,有些冷,熱氣從腳底連綿不斷地蒸上來,間或有行人匆匆走過,他們誰也沒多看他們一眼,這對最平凡的情侶,蓬頭垢面,穿著軍大衣和半舊的羽絨服,應該有段時間沒見面,一找到機會,就迫不及待地相依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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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啦。」喬韻開門時喬媽還沒睡,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等。「小秦呢?」
「他回他的家了啊。」喬韻佯裝無事,很自然地說——已經畢業了,倒有點高中早戀被抓包的感覺。「我進房間了,媽你也早點睡。」
「以後人來了就讓他進門坐坐,吃點夜宵,晚上危險,別出去亂走。」
喬媽嘆口氣,追著她的背影喊,喬韻心裡有事,似聽非聽,過一會才反應過來,心裡也是一動:看來媽媽到底還是軟化得快。
爸媽這裡,本來也不會是問題,她想想就丟到一邊,糾結起別的事,片刻後咬咬牙,深吸口氣,把電話撥了出去。
「倩倩,」電話接通以後,她輕快地說,「幹嘛呢,睡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