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座是為上古七大神址之一, 位於四海八荒九州大陸之上, 地處隱蔽, 若無熟人開路,是無論如何都進不來的。
銀桐帶著綠桑, 兩人哼哧哼哧, 倒真給爬了上去。
「小桐桐, 神女座太高了,你就不能駕雲嘛。」綠桑邊抹汗邊碎碎念。
銀桐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你以為神女座是想駕雲就能駕雲的地方么?」
這傢伙來時蹭了她一路的雲,累得她半死,現在居然還想蹭雲, 神女座靈氣那麼濃郁, 她這種小樹仙根本飛不上去好嗎!
綠桑哀嘆一聲:「好累呀, 不然我們歇會兒吧。」
說完也不等銀桐答應,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銀桐沒法,只好陪著她坐下:「我說公主大人, 你以後能不能好好修鍊, 身為天帝天后的女兒, 竟然連個雲都聚不起來, 你不覺得丟臉嗎。」
上回被黑蛟追趕時,銀桐還以為她是給嚇傻了,現在看來,這小公主完全就對法術一竅不通,比她還廢!
廢就廢吧,還動不動掏出個綠劍嚇人, 一點兒自知之明都沒有,偏偏人家又貴為天界公主,生來就是上仙之體,唉,鬱悶呀……
「有什麼好丟人的,」綠桑滿不在乎:「我有父皇母后,有皇兄皇姐,哪兒用得著自己修鍊,費勁。」
銀桐愣了愣,額,聽起來好像還蠻有道理的……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連雲都不會駕吧。」銀桐立馬反應回來。
綠桑清了清嗓子:「那個,其實我會,就是有點兒不熟。」
銀桐翻了個白眼:「哦。」
「哎呀,小桐桐,你別計較這些了,」綠桑搖著她手臂,趁機轉移話題:「咱們還有多久能爬上去呀?」
「我也不知道,」銀桐搖搖頭:「以前都是神女大人和冰臨師兄帶我來的。」
跟著他們騰雲而上,眨眼便能到峰頂。
綠桑懊惱地揪扯地上的小草:「真討厭,早知道就回天宮把飛天毯偷出來了。」
「誰允許你動我的仙草。」熟悉的聲音響起,一紅一藍的光束閃過,鳳羽冰臨同時出現在她們面前。
「冰臨師兄!」綠桑眼睛頓時亮了,猛地從地上彈跳起來奔向冰臨,哪兒還有半點累死累活的模樣?
冰臨疑惑地蹙了蹙眉,默默抽出被她纏上的胳膊:「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當然是來找你呀~」綠桑回答得理所當然。
「找我?」冰臨更加茫然,側首看向頗為幽怨的銀桐,臉色漸漸沉凝下來:「可是師父出事了?」
「沒有,神女大人好著呢,」綠桑笑眯眯道:「是我要來找你的,冰臨師兄,我喜歡你,想和你結為仙侶!」
「噗……」她方才說完,便聽得一聲噴笑。不悅地轉過頭,瞪著某狐狸怒道:「你笑什麼!」
鳳羽的丹鳳眼笑成了一條縫,並沒有理會綠桑的吼叫,只拍了拍冰臨的肩膀:「小子,想不到你還有這等艷福……」
冰臨嘴角抽了抽,面無表情地後退一步:「公主殿下,請自重。」
綠桑著急了,緊跟著上前一步:「我哪裡不自重了,冰臨師兄,你就答應我吧,我可以送好多好多寶貝給你,東海里的明珠,紫元閣的仙器,蟠桃園裡的桃子都是你的……」
「等等,」原本呆若木雞的銀桐迅速驚醒過來,不假思索反駁道:「你不是說桃子都是我的嗎?!」
綠桑抽空看了她一眼,滿臉笑嘻嘻:「冰臨師兄先挑,剩下的都是你的。」
銀桐:「……」她再也不相信這個滿嘴胡說八道的女人了。
冰臨默了默,片刻後偏首望向鳳羽:「我回天界後會向師父稟明此事,你好好守著神女座,暫時莫要告知外人。」
這回鳳羽的神色倒是嚴肅不少,點了點頭:「這個我自然知曉,只是……」
「只是什麼?」
鳳羽停頓片刻,道:「神女如今身負重傷,自身難保,我擔心……」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冰臨打斷他:「但師父乃上古神族,總歸有辦法解決。」
「你們在說什麼?」銀桐好奇地在他們之間來回逡巡。
綠桑也眼巴巴湊上來:「是神女座出事了嗎?」
冰臨斂眉,薄唇微動:「不是。」說完便轉身往下走去,綠桑原本還想著他們方才的對話,一抬頭卻見冰臨已經走遠,連忙拔腿追上:「冰臨師兄等等我……」
望著那咋咋呼呼的背影,鳳羽勾了勾唇:「蠢桐樹,這丫頭不是很討厭冰臨么,怎麼突然轉性了。」
銀桐撇撇嘴,看都不看他,頭頂上枝葉高高豎立,迎風招展,昂首挺胸從他身前走了過去。
哼,罵她蠢桐樹還想讓她回答問題,本桐樹才不伺候呢!
大概是因為太久沒顧上小徒弟,洛華一連幾日都留在後院,悉心教導辛漾。
辛漾高興極了,為了不辜負師父的期望,越發努力修鍊,短短時間內進步神速。
洛華很是欣慰,雖然小漾資質並非上佳,但好在乖巧懂事,勤能補拙,假以時日,定可修成仙體。
「師父彈琴真好聽~」
辛漾雙手托腮,趴在石桌上,痴痴看著師父,不由入了迷。
「師父,不如你教徒兒撫琴吧~」
洛華雙手輕壓住琴弦,微微抬眸:「你不是最討厭琴譜么。」
辛漾杏眼彎彎:「看到師父彈就不討厭啦~」
洛華斂眉:「待你心法學成,為師自會教你。」
辛賭嘟嘴,似乎有些不解:「為什麼現在不能學?」
「你仙身未成,如今修鍊心法才是最為緊要的。」
辛漾還是有些疑惑,總聽師父提起仙身,修成仙身後就很厲害嗎?
洛華看著小徒弟懵懂的眼神,未置一詞,站起身抬步朝院子後的清池走去,辛漾見狀,也一咕嚕從草地上爬起,一蹦一蹦跟著洛華,小手時不時扯住他及地的長袖。
「小漾,看見那些魚了嗎。」他目光落在池子游來游去,泛著紅光鯉錦上。
辛漾乖乖點頭,脆脆道:「我看到了師父。」
洛華負手而立,緩緩開口:「萬物生靈皆追求大道長生,修仙悟道便是如此」,洛華撫上小徒弟圓圓的髮髻:「小漾,待你修成仙體後,會有無盡的時間去學別的東西。」
辛漾似懂非懂,歪著頭想了好一會兒,才仰首期待道:「師父的意思是,只要徒兒修成仙體,就能像師父一樣一直一直活著嗎?」
洛華面容柔和下來:「這樣說也不錯。」
辛漾咧嘴,信誓旦旦:「師父放心,徒兒一定努力!」
嘻嘻,等修成仙身她就能一直一直陪著師父啦。
「小漾,小漾~」外頭傳來一陣呼喊,辛漾眸子亮了:「師父,是葉昀!」
「小漾,」葉昀一路跑進來,氣喘吁吁的,見到洛華後拱手行了一禮:「尊上。」
洛華微微點頭:「七殿下。」
葉掏出一個玉牌雙手奉上:「尊上,母后讓我來給您送這個。」
洛華接過,掃了一眼,淡淡道:「天后有心了。」
見洛華沒多說什麼,葉昀才轉頭笑看向辛漾:「小漾,這次為了給你舉辦生辰宴,母后費了好大的心思呢,專門給你挑最大最好的蟠桃,而且宴席就設在華清仙境,到時候肯定很好玩兒!」
「華清仙境?」她只去過玉清池玩兒,華清仙境又是個什麼地方?
葉昀驕傲地解釋道:「華清仙境是整個天界最美的仙地,那裡有一個望塵台,由上至下俯瞰,可見下界九州大陸,萬里河山,美得就像幻境一樣!」
「真的嗎?」聽他這麼說,辛漾不自覺期待起來。
「當然啦,母后對你可真好,往年的蟠桃會都沒動用過華清仙境呢!」
「謝謝天后娘娘~」辛漾很是開心,她越來越喜歡天后娘娘啦~
葉昀拉起辛漾的手:「小漾,我今天找了好多小夥伴,你要一起去玩兒嗎?」
「這……」辛漾猶豫地看向洛華,她是想多些時間和師父在一起的,她還要給師父做飯吃呢!
但一聽能認識那麼多人,和他們一起玩耍,又忍不住那份好奇。
正左右搖擺間,卻聽洛華道:「小漾,今日功課便到這裡,你跟著葉昀去吧。」小漾自幼父母雙亡,孤苦無依,能多交些朋友也是好的。
「可是…」辛漾還想說什麼,被葉昀拉住手往外走:「尊上都讓你跟我一塊了,你就別可是啦~」
望著兩個攜手走遠的小身影,洛華墨眸微閃,瞬間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了院中。
自重新凝結內丹後,堯音修練順暢許多,雖然靈力如今還很微弱,但她相信假以時日,定能恢復十之七八。
忽然溫熱的指腹抵上她頸側,驚得她反手便要捉住那人。
洛華神色黯了下去,已經是第二次了,她完全沒有認出他,即便被冰境掩去了感知,他們也不應如此生分的。
「堯堯。」他鉗住她手腕,一個翻轉將人困在懷裡:「是我。」
堯音暗暗鬆口氣,掙開他的桎梏,側轉過頭:「尊上怎麼來了?」自青離走後,無一人再踏足落塵殿,倒讓她生出幾分恍如隔世之感。
洛華輕抿薄唇:「堯堯,你是不是,一直記恨著我。」
大殿之中沉寂良久,只剩兩人的呼吸聲相互交錯,堯音終是緩緩開口:「小神不敢。」
「不敢?」洛華眯眼,漸漸逼近她:「那麼,你是如何生的心魔。」
「還有,你的心頭血去了何處。」
只一句,如石破天驚般,堯音猛地推開他,後退數步,摸索著扶住身旁的燭台:「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洛華沉斂著眸,手掌心處白光閃爍,只略施小法,堯音便不受控制地朝他飛去。
「心頭血乃神女一族之根本,堯堯,你莫要再任性了。」他嗓音極為清淡,卻又莫名多出一絲沙啞,似慍怒,似無奈,最終皆化做一聲嘆息,收臂將她擁入懷中。
堯音原本平復的心境再次泛起波瀾,她何曾見過這樣的洛華?縱容,憐寵,言語中夾雜著些許心痛,彷彿她於他而言,便是世間獨一無二的珍寶。
她一直所求,不過如此而已。
然而,他卻將這份偏愛統統給了另一個人,悉心教她仙術,替她承受天劫,甚至為她屢屢破例,罔顧天道輪迴。
世人皆知洛華神尊的妻子是堯音神女,而洛華神尊最珍視的卻是他膝下的小徒兒。
他日後會為了他的小徒兒與整個天界為敵,會為了他的小徒兒苦苦搜尋百年靈魄,他會親手取她心頭之血,只為替他的小徒兒逆天改命,回歸神位。
如此凄美哀婉的師徒虐戀,宛如凡間話本中最動人的愛情,委實感人至深催人淚下。
所以啊,洛華,你既已與她人兩心同,何苦惹我錯付了情衷。
「尊上何時得空,同我去三生石處,把陰陽雙生契解了吧。」她如是說到。
空氣有那麼一瞬的靜默,下一刻,堯音眼上的冰晶驟然擲落,感知漸漸回歸,四周頓時明亮如初。
堯音緩緩睜開雙眸,入眼便是他沉慍的面容。
他距她極近,兩人鼻尖相觸,僅咫尺之遙,她甚至能從他深邃瞳眸中看清自己的倒影。
陡然間,雙頰「蹭」地一下紅了起來,前世今生,過往萬年,她都未與他如此親密過。
數載夫妻,竟是連一個親吻也不曾擁有。
堯音掙脫未果,只能偏頭怒視,洛華面容冷凝,音色沉啞:「你看著我,把方才的話再說一次。」
堯音果然對上他目光:「當年締結陰陽雙生契本就是一個錯誤,何況如今我與尊上緣分已盡,兩看相厭,趁早了結,亦是一樁幸事。」
她眸光堅定,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果決。洛華臉色一寸寸蒼白下來,他原本以為她上回所言只是氣話,可現下看來,她是真真切切想要解開陰陽雙生契,也是真真切切想要離開他。
兩看相厭……原來在她眼中,他們的情緣就是一個……錯誤。
他頹然鬆手,身形隱沒於窗牖:「待我查清你的心頭血用於何處,自會如你所願。」
作者有話要說: 註:「你既已與他人兩心同,何苦惹我錯付了情衷」靈感源自《我的一個道姑朋友》中的一句歌詞:「若你早與他人兩心同,何苦惹我錯付了情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