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巒院內, 冰臨正打坐修鍊, 倒是銀桐和簡糊一同躺在樹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蠢桐樹, 你知道祖奶奶去哪兒了嗎?」簡糊好奇地問道,他一醒來便回了鶯巒院, 祖奶奶也不見了蹤影。
銀桐伸展伸展頭頂上的枝葉:「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這不是關心祖奶奶嘛~」簡糊撓了撓光頭。
銀桐「切」了一聲:「我可不知道神女大人去了哪裡, 就算知道也不告訴你。」
簡糊撇撇嘴:「幹嘛那麼小氣。」
「神女大人說了, 你是尊上那邊的人,我當然要防著你。」
簡糊頗為氣憤:「祖奶奶居然這麼看我,生氣!」
「哼,你生氣也沒用, 你以前不還想著逃到辛漾那裡去嗎, 我才不相信你呢。」
簡糊一時語塞, 又不太服氣,只好小聲嘀咕:「不信就不信……」
忽而一道白光閃過,三人還未反應過來, 便見草坪上那襲白影。
冰臨立時睜眼, 單膝下跪對著前方之人行了一禮:「弟子拜見尊上。」
簡糊更是如同見了親人一般, 屁顛屁顛跑上前來, 蹭著他廣袖大喊:「祖爺爺!」
無故又聽到這三個字,洛華臉色驀地一沉,以前不覺得,可自它從堯堯嘴裡喊出後,怎麼聽……怎麼刺耳。
「你師父在何處。」洛華無視人蔘果的熱情,直接對冰臨問道。
他方才圍著鶯巒院里里外外找了一圈, 卻沒有見到她的身影,問仙堂的課程已經結束,她不是應該回來了么?
冰臨默了默,恭敬道:「稟尊上,師父並未告訴弟子行蹤。」
洛華微微眯眼,空氣靜默下來,一時無人敢多話。
正在這時,白鶴忽然飛了進來,化作人形落地:「尊上,蔚然仙子求見。」
洛華薄唇動了動:「不見。」
「可,可是她說……」白鶴結結巴巴補充:「她看到神女大人和青離神君了。」
洛華指尖猛地顫動一下,面容卻無甚波瀾,良久後才轉身,平淡道:「讓她進來。」
堯音被墨月的關門弟子墨胥帶領著入了月宮,一踏進此地,即被眼前景象所震撼。
宮頂上方彷彿籠罩著一塊沒有邊際的黑幕,完全與外界隔絕開來,正中間卻懸著一輪彎彎的明月,周圍無數繁星閃爍,一縷縷微弱光束傾瀉而下,灑滿宮內的每一個角落,真真如夢似幻。
「神女大人,這邊請。」墨胥引著她來到了一處格外明亮的房間,抬頭一看,原來這房子正巧對著那輪明月,所以才會比其他地方更顯亮堂。
堯音掃了眼四周,這應是月宮的主殿,一眼望去,十分寬敞,正中間擺著一個類似圓盤的東西,上頭刻畫著各種不同的紋路,堯音猜測,那些可能是最古老原始的陣法,源自於遠古時期的星宿之神。
大殿四周皆由書架構成,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古卷書籍,正對著殿門的牆面立著一道精緻屏風,不,更確切地說,是某個空間的入口。
裡頭花香鳥語,流水潺潺,匯聚成一幅生機盎然的動態畫像。
屏風前側則是一塊由純玉打造的棋盤,兩方整整齊齊擺放著黑白棋盒,一旁香爐裊裊,倒是應景得很。
墨胥端上一杯清茶:「神女大人稍坐片刻。」
堯音接過茶杯,也不多問,只點點頭:「多謝。」
墨胥再次行過一禮,而後退出殿外。
堯音抿了一口後放下杯子,立刻盤腿打坐,開始修鍊起來。
月宮靈力雖無洛華宮那般濃郁,但因這星宿月盤的縱橫交錯,生生多了幾分玄妙之感,就像……一個縮小了數倍的九天銀河,潛移默化影響著心境。
堯音感受著這微妙的吸力,不由感慨,墨月不愧是從石頭縫裡蹦出的神族,果真有幾分本事。
眾所周知,九天銀河以其浩瀚星空與巨大的吸引力聞名於六界。
傳說那浩無邊際的星海中蘊含著無數天道規則,若能入其內靜心感悟,心境必然會有一個質的飛躍。
只可惜,那繁星夜景遠望上去甚是唯美,一旦走近,便會被一個個閃著光點的黑洞吸著吞沒進去,化作億萬星辰中的一顆。
若非術法高絕,一般人是無論如何也不敢靠近的,即便換做以前沒有損失神力之時,她也只在那周圍晃悠過一圈,再往前一步便會被吸附吞噬。
可當日生辰宴會,那人竟是帶著他的小徒弟直直從銀河深處駕雲而出,如此驚艷的場景,當真是叫人過目難忘。
堯音輕輕搖頭,很快又全身心投入到修鍊感悟之中。
但願青離能快些將那幾本心法修改出來,好讓她早日突破壁壘。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此時窗格之外,兩道修長的身影正並肩站立。
「你倒是肯為她費心思,竟將主意打到我的星宿盤上了。」墨月目光投向殿內,動了動唇。
本想與他對弈一局,結果他竟說要借用星宿殿幾個時辰。
星宿殿內安放著星宿盤,直直對接宮頂天幕,其效力可類比於九天銀河。
因著這一句,他只好傳音給墨胥,將人直接領到星宿殿來。
青離頓了頓,還是開口稍作解釋:「我與她有約在先,助她修行飛升,你不必多想。」
「有約在先?」墨月飛眉輕揚:「哪種約?」
青離偏首看向他,眼梢微微挑起:「你不是掌管著星宿命格么,何不自己測一測,還需要我來告訴你?」
墨月眯了眯眼:「你說話最好收斂些,莫忘了現下是誰求著誰。」
青離默然片刻,不以為意地迴轉過頭:「行吧,權當是讓你了。」
「……」
落塵殿內,蔚然跪伏於地:「尊上,今日之事,皆是小仙的過錯,望尊上恕罪。」
洛華俯首,良久後才啟唇:「你看見堯堯了?」
蔚然一愣,隨即又是一喜,看來尊上亦頗為在意此事。
也對,尊上與神女畢竟擔著夫妻之名,身為六界神尊,無論愛與不愛,都是不能容忍自己的妻子紅杏出牆的。
蔚然心中有了譜,當下也不再廢話,開門見山:
「稟尊上,小仙的的確親眼所見,下堂後,神女大人與神君一同離開,兩人似是……早已約好。」
洛華自然聽得出她言下暗指,幾不可聞地蹙了蹙眉:「他們去了何處。」
「這……小仙不知。」
洛華神色愈發沉著,目光陡然銳利,緩緩開口:「蔚然,你日後若再敢對堯堯不敬,即便你是天界元老,本尊也不會手下留情。」
蔚然身子一抖:「小仙明白。」
是她糊塗了,無論尊上如何冷待神女,他們終究是結過陰陽雙生契的,尊上又最是護短,或許在小徒弟和妻子之間,他會偏一偏小徒弟,但在妻子與她這個外人之間,尊上必然是向著妻子。
「下去吧。」
「小仙告退。」蔚然深扣一首,立即垂頭退出殿內。
「白鶴,」洛華抬眼,喚來守在外頭的飛鳥:「你去青離宮走一趟。」
心境是修行途中必經的門檻,所謂心法,皆是為提升心境而存在。
堯音盤腿坐在星宿盤旁感悟,彷彿身處一片星辰大海,不知不覺便忘了時間。
直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蹭上她頸窩,略微粗糙的舌尖輕輕在她細白脖頸上來回舔/舐摩挲,她才如夢初醒般睜開雙眼,下一刻卻直直對上一雙金黃色的獅瞳!
那一剎那,堯音心跳都漏了半拍,幾乎是下意識地擊落小獅子,驟然向後彈跳開來。
「你想做什麼?」堯音驚魂甫定,滿臉戒備,本欲取出破音笛,轉念一想,這小怪物就喜歡吃神器之類的東西,回頭給破音笛咬壞了,她找誰賠去?
小獅子被打得猝不及防,嗷嗷在地上滾了幾圈,使勁甩了甩滿是金毛的大腦袋,一張獅臉不高興地皺成一團。
堯音打量著它,發現這獅子倒也沒有任何攻擊意圖,瞬時放鬆些許:「墨月上神呢?」
「哼哧……」小獅子委屈地擤了擤鼻子,蹄子一下一下揚起,眼看又要朝她奔來。
堯音對之前的事心有餘悸,時刻都警惕著,在它跑過來的同時,毫不猶豫飛身而起,直直避往門窗處,恰逢這時殿門大開,迎面而來兩個人影,堯音根本來不及停住腳步,眼看就要衝撞上去!
青離微微顰眉,到底是一個飛身,伸手將人接入懷中。
那邊的小獅子見到墨月,慢慢止住腳步,就地蹲坐下來。
墨月只睨了它一眼:「我看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非得挨一劍才長記性是吧。」
小獅子連連搖頭,「嗷嗚嗷嗚」叫喚了幾聲,情急之下化成人形,口齒清晰,音色較之前清亮許多:「父君,我不會傷她的~」
她身上的氣息太好聞了,他就是想多聞一下,可是她一出手便打他,還不讓他靠近,他也好難過的。
墨月眯眼,正想說什麼,餘光卻瞥見星宿盤對面相互抱著的二人,眸色漸漸深邃,掩袖輕咳了兩聲:「青離。」
堯音半倚在青離懷中,原本有些昏沉,被墨月這麼一喊,才猛地回過神來,蘧然抬頭,額尖蜻蜓點水般劃擦過一個柔軟冰涼的地方,她動作一僵,而後蘧然推開他後退數步。
記憶中她從未與人如此親近過,包括洛華。
不同於她的窘迫,青離面容如常,只淡淡看了墨月一眼:「你這獅子是該給點教訓了,否則遲早惹出大禍。」
「呲……」對於青離,小獅子便沒那麼客氣了,瞪大雙眼,惡狠狠朝他顯露凶牙。
「所以?」墨月等待著他的下文。
青離理了理袖:「所以,本君決定不再為它提供仙器,待它餓上一餓,自然就聽話了。」
這事兒算是戳中小獅子的死穴,氣焰頓時就萎了下來,可憐巴巴拉扯著墨月的衣裳:「父君……」
墨月嘆了口氣,望向四肢並用的墨石:「這下高興了吧?你最好祈禱我對弈多贏幾局,且看看能不能掙回你的口糧……」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大肥章,後天大大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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