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漾靠在冰牢牆角搓了搓手, 她已經不敢睡了, 小白這這幾天斷續來看過她, 除了告訴她師父的情況外,還帶來了一個令人震驚的秘密。
小白說, 她是女媧後人!
對於女媧, 辛漾只在上古史中聽說過, 女媧是上古時期很厲害很厲害的神明,與神女一族源自一脈。
書上記載得很清楚,自上古神族沒落後,許多神祗都消散於天地間, 化作混沌, 歸於虛無, 只有極少數一直存留了下來,其中最為厲害的便是師父。
師父是上古時期的創世之神,也是唯一一個從神魔大戰中活下來的神仙, 就連後來的雲曦帝君, 亦得益於師父為其重塑神體, 才一直存活到了今日。
辛漾訥訥低下頭, 其實她一直很喜歡女媧娘娘的,所以對那段上故史尤為上心,沒事的時候便躺在後院的草地上反覆翻看。
當年一役,神界損傷慘重,神女一族更是為對抗魔族元神消散,其三滴心頭血自動塵封於神女座中, 千萬載過後新的元神慢慢凝聚,才有了如今的神女大人,姑且算是神女一族的後裔;而女媧血脈則永歸於輪迴,天道不毀,輪迴不滅,生生世世皆是如此。
不知為何,當她讀到這裡的時候,很是心疼了一下,女媧一族血脈珍貴,勢必引起各界虎視眈眈,而神族又不如以往那般繁榮強盛,為保女媧血脈,便只能出此下策,這是在天道允許範圍內最大的保全。
只是苦了女媧後人,必須一直輪迴於六界,若欲回歸神位,便需有人付出代價與天道抗衡,方能逆天而行。
作為回饋,天道則給予女媧一族永生的天賦,其血脈將隨著輪迴永遠傳承下去,直至天荒地老,山崩地裂,亦不減絲毫。
原本辛漾讀到這些上古史的時候,只十分仰慕女媧娘娘,但小白如今卻告訴她,她便是傳說中的女媧後人!
小白那日偶入師父書房,在師父的手記的卷冊上無意看到了這麼一行字:小漾原為女媧後人……
原來師父早便知道她是女媧後人,原來她也是神族之後,原來她並不是不如神女大人!
辛漾心中既欣喜又難受,可又說不上來欣喜著什麼,難受著什麼。
師父應是想保護她,才一直隱瞞這些,可如今師父身負重傷,她卻無能為力……
「小漾,不好了……」忽然間,一隻兔子飛速跑進:「尊上,尊上他出事了!」
堯音正在神女宮打坐,忽而感到天界以北一片鳳戾之氣,尖利鋒銳的嘶喊聲響徹整個天界,頗有鳳鳴九天之勢。
堯音皺了皺眉,北面……似乎是鎖妖塔的方向。
難道是那隻火鳳又整出什麼幺蛾子了?不由想到前世,辛漾便是借著火鳳之力,一意孤行強闖息止界,盜走蘊神草,從而解開血脈封印,才引起了後來的六界之亂。
但按時間來算,此事應在十多年後,堯音面色一凜,或許是因為時光回溯,才令這軌跡發生了些許改變。但無論如何,辛漾敢作死,她便敢往死里治她。
堯音攤開掌心,手中長笛在握,瞬時化作一道紅光,往鎖妖塔的方向飛去。
她趕到鎖妖塔的時候,這周圍已聚集許多仙人,然而此刻塔門大開,如同深不見底的黑洞,裡頭透著一股子死寂,徒留絲絲鳳氣縈繞在半空中。
「神女大人。」眾仙朝她拱手作揖,紛紛讓開讓道路。
堯音神情有些嚴肅,走近一看,卻發現塔中原本被鎖著的妖獸竟一個也不剩了,連屍體也沒有留下,異乎尋常的詭異。
她眉頭顰蹙,忽然想到了什麼,轉身疾速朝通天柱的方向飛去。
辛漾的這隻火鳳,體內蘊含著鳳王之氣,若這股鳳氣成了氣候,的確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可前世,這鳳王之氣直至衝進息止界的最後關頭才被激發出來,一舉住辛漾奪得了蘊神草。
若她所料不差,那小鳳凰鳳氣已成,這一塔的妖獸恐怕都被他吸了個乾淨,化他人靈力為己用,實乃鳳族的絕學之一,鳳王尤盛。
吸食了如此多的妖獸,火鳳必然突飛猛長,怪不得能衝出鎖妖塔,那鳳鳴戾氣都快溢出天界了。
將將靠近通天柱,堯音便聽到一聲極為尖利的嘶鳴,撥開層層靈霧,只見一隻通體發紅的火鳳繞著黑氣沉沉的通天柱盤旋而上,一下一下衝擊著那柱頂結界,它周身靈火如焰,攜卷著勢不可擋的灼熱之氣,橫掃開所有的混沌靈力,直衝雲霄。
堯音飛身而起,破音笛化作一柄利劍,劃破長空,刺向緊盤在通天柱上的火鳳。
「小鳳凰,小心!」辛漾坐於火鳳後背,眼瞧著那劍越來越近,赤羽迴轉過頭,張大鳥掾吐出一簇烈火,那火種比普通鳳凰吐出的火焰更加精純,纏繞著一股非同尋常的戾氣,似要將銀劍吞噬入肚。
堯音目光微緊,揮袖一擊,火鳳頭冠歪了歪,銀劍在空中旋轉幾圈,化作玉笛重新回到她手上。
果然是激發了鳳王之氣,這鳳凰的實力簡直跨階級增長。
「辛漾,你想做什麼。」堯音冷眼瞧著她。
辛漾支支吾吾:「我,我……」
小白告訴她師父傷勢日漸嚴重,一直將自己鎖在落塵殿內從未出來過,只怕……凶多吉少,危在旦夕!
她當時一下就慌了,師父那麼強大,怎麼會危在旦夕呢?難道那四十九道神鞭當真傷了師父的根本么?
師父從未受過傷,這是閉關最久的一次,聽小白的意思是師父這次恐難痊癒!
都是因為她,辛漾悔恨極了,都是因為她,師父才遭如此大難,她果然命帶煞氣,是個掃把星么?
不,師父不能有事,她不會讓師父有事的!
辛漾腦中又浮現她與小白的那段對話:
「小漾,其實有一個辦法肯定可以救尊上!」
「什麼辦法?」
「你的血啊小漾,你是女媧後人,你的血可以讓人起死回生的!」
「可是……小白,我的血脈被封印了,就是普普通通的凡血,沒有用的。」
「小漾,古籍上不是說了嗎,息止界上有一草名曰蘊神,服下它便可破開你的封印,這樣不僅能夠救尊上,而且從此以後,你便是真正的女媧後人了,比神女大人也是不差的!」
她怔了怔,從此以後你就是真正的女媧後人了……但書上也說了,她的血脈破封會引起大亂的……
算了,即便冒著被世人唾棄的風險,她也一定要救師父!
師父是對她最好的人,也是她最重要的人,她不在意別人怎麼看她,只要師父好好活著,她便心滿意足了。
她在乎的,從來只有師父而已,蘊神草,非拿不可!
「其實你大可不必動用崑崙鏡啊,因為所有的記憶,皆在你的內心深處……」
四周天地忽變,洛華髮現自己正站在一片白茫茫的景象之中,他的素衣與白景融於一處,前方偶有氣流掠過,輕輕拂起他裾邊一角。
翛然間天光驟亮,恍惚有些刺眼,洛華微眯眸,一片大紅喜色映於眼底,他面色一頓,只見不遠處一男一女攜手緩緩而來,是……他和堯堯!
洛華眸色隱隱發紅,他記起來了,這是他和堯堯大婚時的場景,那一日的她欣喜得不能自已,不再如平時一般冷艷少言,而是如孩童般伏在身旁,溫聲笑說著自己的心事,可那時的他呢?他只是寡淡地應了幾聲,然後便再無下文了。
自那以後,她從未在他面前如此嬌笑過。
洛華薄唇微顫,他尤記當年婚宴一切從簡,連神仙也未曾宴請,他原本以為她也是不在意這些的,直到那日,在小漾的生辰宴上,他見到她那樣的笑,滿目嘲諷,卻是無力。
是啊,從始至終,他似乎連一場像樣的婚宴都沒給過她,更遑論夫妻之情。
忽而畫面一轉,她站在他與小漾的對面,憤怒地望著他,讓他將小漾送往下界。
此時此刻,他終於親眼看到了,看到了他究竟是如何冷漠地與她兵戈相向,是如何為了另一個人出手將她致於傷地……
洛華撫上心口,那裡絲絲抽疼,他曾經以為理所當然的事情如今彷彿都成了笑話,怨不得她生了心魔,怨不得……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幕卻讓他徹底怔愣住了,七色花之迷,七魔之亂,女媧封印破除,繼而六界大亂,小漾與魔族勾結……這一樁樁,一件件,悉數從他眼前掠過。
而堯堯呢,堯堯彷彿只充當了一個背景板,之後幾百年內他們僅限於幾次見面之交,她代表天界欲將小漾處之以法,卻被他屢次阻攔,她對他憤怒,傷心,直至無窮無盡的失望。
可即便如此,在那場大亂之後,她依舊尋遍六界,到處尋找他的蹤跡。
洛華眼角似有晶瑩,看著虛空中那奔往天涯海角的紅色背影,緩緩抬起一隻手,那泛白指骨隔空相觸,彷彿當真在撫摸著她眉梢鬢角。
可是很快,他便再也無法繼續了,因為,在那虛空幻象之中,他又重新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見到他的那一刻,她雙眸霎亮,唇角終於再次揚起一抹笑顏。
他面色微緩,心頭微動,下一刻卻如墜冰窟。
他聽到他說:「堯堯,小漾元魂已傷,必須回歸神位」
她先是怔愣片刻,唇角一點點斂下,而後又重新揚起,笑得格外瘋狂。
她赤紅著雙眼,纖指抹去自己頰側余淚,當面他的面,慢慢地,將手覆上心口處,寇指向下……
「不,堯堯!」
他近乎失聲大喊,全身血脈逆流,所有幻象皆化作白光朝他湧來,新舊記憶揉雜一體,混亂不明,虛實不辨。
不知過了多久,洛華緩緩睜眼,眸中血意猩紅,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作者有話要說: 註:本文中的女媧純屬虛構,與古代神話中的女媧不是一個概念,以後有時間會修改一下,大家不要代入哈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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