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離回宮時, 發現墨月正在殿內好整以暇等著他。
「見到人了?」墨月放下抿了一口的玉杯, 微微挑眉。
青離兀自在他對面坐下, 並未回答他的話,只道:「關於尊上心魔之事, 可有進展?」
「算是有一點進展, 今日正是邀尊上商議此事, 只不過還未來得及細究,尊上便察覺到什麼,急匆匆趕了回去。」墨月頓了頓,望向他:「你們應當碰面了吧。」
青離斂下眸:「嗯。」
墨月瞧他這幅模樣, 眯眼道:「動手了?」
「沒有, 」想到堯堯唇角的印痕, 青離眸色又深了一分:「你所說的進展是指什麼?」
墨月正色:「若欲尊上堪破心魔,可藉助天道之力,九天銀河是最適合的地方。」
「九天銀河?」
墨月點點頭:「九天銀河蘊藏無數天道規則, 比星宿盤效用大得多。」
「若是尊上進入九天銀河, 再輔以七色花, 或可一試。」
青離蹙眉:「七色花乃妖魔之花。」
墨月玉指輕敲:「話雖如此, 可你別忘了,七色花亦是六界情花,能幻化出世間絕美的愛情,尊上心魔因情所致,事到如今,也只能兵行險招了。」
「而且, 這七色花需由神女親自為尊上種下。」
青離額心一跳:「由她親自種下,你的意思是,她需陪同尊上一起經歷七生七世?」
「那倒不是,」墨月解釋:「尊上情之所系是她,由她親自種下七色花方能引出尊上內心深處的魔障。」
這與當年尊上徒弟的小打小鬧截然不同,那時辛漾什麼都不懂,倒白白浪費了一片七色花瓣。
七色花幻化出的情景絕不只在幻夢之中,而是身臨其境,彷彿親身經歷。
若僅僅是幻夢,那就太為淺薄了,遠達不到引出魔障,堪破心魔的效果。
「況且,尊上也無需歷經七生七世,只用其中一瓣,再由神女親自施法即可。」
青離微微鬆氣:「我記得七色花被收進了天宮?」
當日辛漾心思敗露後,七色花便被作為禁物束之高閣。
「不錯,明日我便前去天宮求取,」墨月嘆息一聲:「但願此法能順利助尊上堪破心魔。」
「神君……」忽有一仙侍踏入:「蔚然仙子在外求見。」
青離頭也沒抬,面容沉靜:「不見。」
仙侍有些猶豫:「蔚然仙子說……她今天一定要見到您。」
墨月眯眼輕笑:「她倒是執著,想來心中必定後悔極了當年的所作所為。」
蔚然素來口風不佳,她那些行徑說好聽點兒是風流韻事,說不好聽了便是玩弄人心,殊不知這世間最不能戲耍的便是人心。
無論仙妖,無論男女。
如果不是因為她天界元老的地位擺在那兒,早便被人碎屍萬段報復了回去,又怎會碰上青離,蓄意勾/引,弄出這麼一段露水姻緣?
雖說當時青離的確是因為那「夢中紅影」才對她與眾不同,可後來也是真真切切愛過的,最終卻被她轉身拋下,棄如敝履。
若非青離是天道選中之人,順勢應劫成神,恐怕只能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
青離成神之後對她一劍穿心,算是徹底了卻了前緣,現如今這女人又開始糾纏不放,當真是個不怕死的。
畢竟青離可從會不憐香惜玉顧念舊情,在他眼裡,只有愛與不愛,情深之人,大抵皆是如此。
「你去告訴她,不見。」青離語氣未變分毫。
「君上果真絕情得很。」話音一落,便見蔚然自殿門走入,一雙嫵媚秋眸幽怨地瞧著身姿筆挺清雋的男子。
青離眉間輕蹙,微微偏首,指尖光束直射那不問自入的紅影,蔚然一愣,似是沒想到他會直接出手,連忙閃躲,已是不及,無可避免地被那光束擊中了左肩,忍不住躬腰呻/吟。
「你……」
蔚然眸中滿是憤怒,不甘,即便青離對她一劍穿心時,她也不曾這樣絕望過,她以為他心中永遠留有她的一席之地,卻發現他當真全心全意愛上另一個人,甚至要與那人結為仙侶。
三生石結契那日她沒敢到場,實在害怕極了他對別的女人關懷備至的模樣,分明那些溫柔繾/綣曾經都是屬於她的!
直到尊上奪婚的消息傳來,她才重新燃起絲絲希望,或許,除去她之外,尊上才是最不願看到他們結契的那個!
聽說尊上如今將那位神女大人軟禁於洛華宮,絲毫沒有放人的打算,她心裡記掛著他,不惜豁出臉來青離宮看望勸誡,怎知會被他這般對待?
「蔚然,聽本君一句勸,莫要自討無趣了,你也知道,青離不是藕斷絲連的人。」墨月啜了口茶,淡淡開口。
蔚然捂著受傷的肩臂,像是破罐子破摔般連連冷笑:「我是自討無趣,他便是痴心妄想!」
青離抬眼,目光如淬寒冰。
蔚然被他這模樣嚇退幾步,愣是硬著頭皮認真道:「我說得不對么,且不說堯音神女血脈何等尊貴,單就尊上那道坎你過得去么,即便你如今位及神君,又怎能與那些上古神族相提並論?何況尊上修為高深,他若不願放人,你又有什麼辦法,只能在躲在宮中自怨自艾罷了!」
「再者說,堯音神女痴戀尊上千萬年,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如此濃厚的愛戀,又豈是一朝一夕能放下的,現下肯與你在一起,也不過是……」
「唔……」她話至一半,又是一束強光,整個人直直仰倒在地,口中血腥味濃。
蔚然手掌撐地,身子往後蠕動,這才後知後覺感到害怕,他是真真正正……毫不留情。
「滾出去。」
青離緋唇微動,輕輕吐出三個字。
蔚然看著面無表情的男子,與記憶中冷若冰霜的少年幾乎重合一處,分明一樣,卻又不一樣了。
她吃力地爬起身,忙不迭朝外跑,不敢再做停留。
墨月眼瞅著蔚然走遠,轉頭輕咳一聲:「你不用把她的話放在心上,我看神女對你認真得很。」
青離垂下眸,遮住幽深褐瞳,撫上掌中小小的聚靈鼎:
「我知道。」
冰臨尋遍凡間,也沒能找到綠桑的身影,後來還是偶遇下凡布劫的瀾水上仙,才得知師父大婚被搶,綠兒闖鬧洛華宮的消息,於是又馬不停蹄地趕回天界。
這期間,他再沒遇見過辛漾,更不知她後來又是如何,天道在上,她的一意孤行連累了多少仙人,她與魔族勾結又禍害了多少蒼生,此番自有因果。
前世為辛漾擋劫魂飛魄散,是他自己的選擇,怨不得旁人,但當看到綠兒所遭受的一切後,他幾乎無法抑制內心的憎恨厭惡,是對辛漾的厭惡,更是對自己的厭惡。
「冰臨師……」銀桐在神女宮無聊得揪葉子,抬頭髮現冰臨師兄正站在門口,很是欣喜,脫口而出便要喊他的名字,可轉念又想起小綠綠,瞬時拉下臉,撇嘴不說話了。
冰臨兀自走近:「銀桐,綠兒呢?」
「不知道。」銀桐沒好氣。
冰臨知道銀桐在為綠桑抱不平,他默默抿唇,往四周掃了一眼,很快便發現站在宮牆後的綠桑。
「綠兒。」他快步走進,只見綠桑交叉雙臂,原本鮮活靈動的眸子此時正冷冷看著他。
「綠兒,你聽我說,我……」
「冰臨師兄,」綠桑冷不丁打斷他:「我馬上會拜神女大人為師,以後我們便是同門師兄妹了。」
冰臨心尖刺痛了一下,前世時,便因為這同門師兄妹的名頭,他和綠兒遲遲不得正果,後來他一力護著辛漾,他們關係便更淡了,直到他死去時,綠兒才現身不顧一切替他收集魂魄。
「綠兒,我……喜歡你,不,是愛,我愛你!」
綠桑瞧著他,忽而笑了笑:「可是冰臨師兄,我已經答應父皇,待歷劫之後,便嫁去青丘一族。」
冰臨眸光驟變:「青丘一族?」
「對啊,父皇說,青丘有上古神的血脈,也算是半個神族,而且裡面的人都生得漂亮,反正我是不虧的。」
「綠兒,你的婚事怎麼能如此草率!」冰臨微微抿唇:「總有一日,我也會如青離神君一般,飛升上神。」
綠桑無謂地聳聳肩:「或許吧,可那又與我有什麼關係,我的婚事本就應由父皇做主,日後你我只是同門師兄妹而已,不對,神女大人應該會將你逐出師門的吧。」
冰臨捏著劍的手泛起青筋,半晌後才道:「綠兒,你當真一點機會也不給我了么?」
綠桑一下子躍出牆外,聲音清脆如鈴:「不給。」
除去閉關或重傷,一般而言,神體無需寐眠,當然尋常的瞌睡便另當別論了。
但這次,堯音竟不知不覺大夢一場,醒來時依舊在洛華懷裡,維持著睡前的姿勢分毫未動。卻
她皺眉看著環在自己腰間的手,稍稍用力,試圖掙脫,卻聽他沉醇的聲音自耳畔處傳來:「堯堯,別動。」
堯音再也忍受不了,話語如冰:「你放手。」
洛華下顎抵著她額側,雙眸緩緩打開,親密地又將她攏緊了些:「堯堯,我們一直這樣下去好不好?」
堯音深吸一口氣,卯足全身術法終於令他手臂鬆了松,正要一躍而下時,又被那人攔腰攬了回來,兩人就勢一個翻滾,雙雙倒床,而他便恰好壓在她身上。
高挺的鼻樑抵著她鼻尖,深邃漆黑的瞳眸中似有灼灼火光,一觸即燃。
「堯堯……」
他聲音低沉沙啞,混合著一眾不可言喻的欲/望,瀰漫在她唇側耳邊。
堯音只覺渾身涼透,別開臉顫聲道:「洛華,你別亂來……」
話音將落,她便清晰地感受到耳根處柔軟薄涼的觸碰,瞬間如遭雷擊,開始劇烈地掙紮起來:「滾,你滾!」
洛華卻置若罔聞,額間魔印開始閃爍,大掌輕而易舉束縛住她手腕,薄唇貼著她細膩的肌膚喃喃低語:「堯堯,我們要一個孩子吧。」
「這才對嘛,」魔音不斷回蕩在他的腦海:「之前猶猶豫豫的,空守著她什麼也不做,真把自己當聖人?」
「洛華,醒醒吧,她如今已經不愛你了,你留住她唯一的方式便是孩子,當擁有了一個屬於你們共同血脈的孩子,她自然捨不得離開你,至於青離,在你們和孩子面前,不過是個外人而已……」
他額間魔印愈發鮮紅,為原本聖潔清冷的容顏平添一層妖冶,他已經聽不清身下之人的呼喊,滿心都是他們孩子的模樣,他和堯堯的孩子……
「洛華!」恍惚間一道厲聲喝過,有藍光直刺而來。
洛華如夢初醒,魔印霎時退卻,抱著堯音堪堪躲過。
堯音同一時間掙開他飛身而出,落至雲曦身後數米開外,不斷用手擦拭自己的脖頸。
雲曦望著他們各自的模樣,默契地不提方才之事,只對著眉目低斂的洛華不動聲色道:「上回所談魔印已有解決之法,你可願一試?」
洛華驀地抬眸:「說來聽聽。」
月宮內,五人齊聚一堂。
墨月已從天后處借來了七色花,取下其中紅色一瓣,交給堯音。
青離見她鬢髮微亂,伸出手幫她理了理,道:「七色花的用法,記住了嗎?」
堯音對方才的事心有餘悸,又往青離身邊靠近了一點:「放心吧。」
「洛華,待堯堯將七色花施法完畢後,你便由星宿盤而入,去往銀河深處,」雲曦邊說邊拿出一塊玉牌:「九天銀河甚為兇險,這是上古大戰中留下來的,屆時可用它護法。」
這玉牌是他為數不多的鎮峰之寶,只能動用一次,若不是為了洛華安危,他也不會拿出來。原本他是不贊成洛華去往九天銀河的,但最近他的心魔愈來愈深,還是早些解決為好,現下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了。
「若是準備好了,兩位便開始吧。」墨月囑咐好後,退居一旁。
洛華眸色沉沉,目光在緊挨著的兩道身影上停頓片刻,隨即白衣掠動,飛往星宿盤上。
堯音手握殷紅花瓣,朝青離點點頭,亦跟著飛了上去。
兩人相對而視,互不言語。
堯音捏起花瓣,在術法的作用下,紅花開始化作無色無味的熒光,鋪天蓋地,層層不絕,緊緊環繞在星宿盤周圍,遮擋住了他們的視線。
洛華靜靜看著她施法,不一會兒,眉目顰蹙,額心魔印漸顯。
「你該走了。」堯音冷淡地吐出四字,便要退身而出,然而下一刻,白袖一揮,星宿盤周圍紅光驟散,其上卻無任何人影。
青離面色陡變,望向墨月:「她人呢!」
墨月檢查了一圈星宿盤,才蹙額道:「大概……是與尊上一同進去了。」
……
「堯堯,小漾元魂已傷,必須回歸神位。」
「堯堯,小漾回歸神位後,我會陪伴在你身旁,片刻不離。」
堯音睜眼,望見他清風朗月般的容顏,他那素白修長的手指,緩緩探入她心口,一點點取出了她的心頭之血。
「為……什麼?」她聲音顫抖,如是凄涼。
洛華另一隻沒有染血的素手抱緊了她:「堯堯,女媧一族不可滅絕,從今以後,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對不起,堯堯……」
他究竟說了些什麼,她已聽不清了,眼中只剩下無盡的絕望,他隱匿於世,苦苦搜尋了百年靈魄,最後出現在她面前的第一句話,卻是要用她的心頭血為徒弟回歸神位……
失去命脈的巨大痛苦令她再無法承受,終是陷入一片黑暗。
「堯堯,我發誓,日後我們再不分離,我會永生永世守護在你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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