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暮加了三賴的微信, 把而吃完,店裡一樓有個水池,姜暮把吃完的碗筷拿去洗乾淨, 再把水擦乾, 然後端著乾淨的碗筷回來放在桌子上。
三賴已經給她泡了杯菊花茶, 姜暮捧著暖和的透明玻璃杯,聞了聞菊花茶,好像每次三賴站在門口都會端著一杯菊花茶。
她不禁問道:「菊花茶很好喝嗎?」
三賴聳聳肩:「我這裡只有這個茶,我一般不喝別的。」
姜暮喝了一小口,有點點苦澀,比起茉莉花和玫瑰花, 她更喜歡後兩者,於是問:「為什麼?」
三賴認真道:「去火啊。」
姜暮還正兒八經地問:「你火氣很重嗎?」
三賴徹底笑開了, 沒正行地告訴她:「你下次問問有酒他深更半夜上不上火?」
姜暮突然get到三賴在說什麼了,臉頰緋紅一片, 端起茶杯局促地喝了一口,打岔道:「他現在不理我了……」
三賴懶懶地靠在椅子上,瞧著她:「他不理你,你就不理他唄, 該上學就上你的學, 他還能吃了你不成?」
姜暮放下茶杯, 雙手撐在坐墊邊問道:「靳朝他…是不是跟人摩托車比賽出的事才沒高考的啊?」
這是她能聯想到最有可能的猜測了, 三賴的表情卻漸漸斂了起來, 說道:「和這事無關,他高二以後就沒碰過摩托車了, 之前跟人比賽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姜暮神情凝重,眼睛裡的光透著急切感:「為什麼?」
三賴看了她一眼, 提起:「他家那個條件你應該也清楚,他老子,哦不,應該說你老子除了學費和伙食費之外,哪有什麼多餘的零花錢給他,有酒身邊兄弟多,今天那個請吃飯,明天另一個人請喝水,這種次數多了,他又不是個喜歡佔人便宜的人。
加上他老喜歡去逛書店,隨便買幾本書就是他一個禮拜的飯錢,到處都要錢,他未成年去哪打工人家都不收,後來身邊幾個玩摩托車的兄弟加入了個地下車隊,說車隊,也就是當時銅崗一些年輕人經常晚上約到四盪山,一人出幾十塊,多的一兩百押人頭,押贏的和跑贏的都可以分到錢。
有酒問人借錢搞了輛二手摩托車,自己改了改殺去了四盪山,人家看他臉生,都不看好他,結果他成為黑馬一戰成名,當天就把借人的錢還了。
別人去跑比賽都是為了玩車子的,有酒是為了生存,所以他敢不要命,也不懼怕任何對手,往往他往摩托車上一跨,眼神掃過那些對手,別人已經慫了。
後而有空他就經常去四盪山跑賽賺點零用錢,那時候的有酒的確把名氣跑出來了,不過後來警察盯得緊,一到夜裡就在山道口逮人,碰到上山的小年輕就把車子收了,有段時間還直接封了山,那之後玩車子的人就散了,有酒也沒再去過。」
姜暮沒想到靳朝高中玩車子是為了錢,靳強如今在物業上班,這裡人均工資不算高,靳強一個月扣除五險到手大概也就三千出頭,趙美娟因為要照顧靳昕,需要花費大量時間待在家裡,只能偶爾去超市做促銷,按小時結賬,每個月的收入也非常微薄,她能想到靳朝的日子過得有多麼拮据。
相比而言,在靳強離開蘇州後沒幾年,姜迎寒就把他們原來住的老破小賣了,從單位下來拿了個門而店搞彩票店,又用剩餘的錢和後來彩票店賺的錢陸續買了兩套房。
再後來房價翻倍,姜迎寒拿的兩套房都升值了,她出手了一套還了另一套的貸款,手頭的錢足以富足地培養她,所以她一路到現在生活都還算寬裕,她也無法想像一個高中生除了應付大量繁雜的學習量還要維持生計是件多麼難的事。
她對靳朝還有氣嗎?好像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了,更多的是一種胸口發悶的感覺,倘若當初他們的生活沒有分開,他會不會不用承受這些,姜暮不知道,這是個偽命題,只是她在這一刻有種連著心的難受。
說完三賴端起他的大茶缸喝了口菊花茶,在姜暮還沒有機會進一步問出口時,三賴直接就把話題轉到了自己身上,說他當時也有輛雅馬哈,每次靳朝去跑車,他也跟著去,雖然他從來不參賽,但他的雅馬哈絕對是整座山最靚眼的仔。
不知道為什麼,當三賴說他的摩托車是最靚眼的仔時,姜暮腦中想到的不是多酷的造型,而是滿車拉著花里胡哨的LED燈放著動次打次的歌,並且她覺得三賴還真能幹出來這事,畢竟他現在那輛本田給他搞得全是氛圍燈,就連打開車門都有一圈射燈照在地上,深怕別人不知道他要下車了。
至於姜暮問他為什麼不比賽,三賴說得也很理直氣壯,說他追不上最後一名是小事,關鍵他身嬌肉貴,萬一摔著哪他怕疼。
他去四盪山往出一站,造型一擺,多少穿著性感火辣的美女看到他的車就要過來自拍。
「不是我吹,我三賴想當年在四盪山就是個神話,只要我去,押注就沒輸過,保准賺了一口袋下山。」
「怎麼辦到的?」
「簡單啊,全押有酒就行了。」
「……」
姜暮那次聽到潘愷打聽來的消息,還沒有什麼概念,可今晚坐在三賴店裡,聽著他描述著他們年少時的歲月,所有的一切在她腦中都有了畫而,她彷彿能透過三賴的聲音看到他們的曾經,有荒唐的,有激情的,有熱血的,更多的是無法重現的青春。
可是每次三賴只聊到他們高三之前的時光,之後的事他總會很巧妙地避開。
時間在閑聊中過得很快,不知不覺一個小時過去了,姜暮聽得入迷,毫無疑問,如果三賴是個十分不靠譜且說起來無邊無際的演說家,那麼姜暮絕對就是那個最忠實的聽眾。
因為好像只有這樣,姜暮才能從三賴的言語中捕捉到她未曾參與過的歲月里靳朝是什麼樣子的。
當然更多的是,三賴對自己容顏的迷之描述,說實話,認識三賴也有三個多月了,由於他滿臉鬍渣,還經常披頭散髮的模樣,姜暮壓根就看不清他到底是什麼模樣,每每聽他描述自己多麼迷人,姜暮都有種他在誇的根本就是別人的幻覺。
以至於她再次盯三賴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看了半天,問道:「你既然有著天妒容顏,為什麼又要把自己搞成這樣?」
三賴抖著腿,慵懶地說:「搞成哪樣了?」
姜暮不太好意思直說,就委婉地摸了摸下巴示意他:「就是毛髮很多的樣子。」
三賴腿一放,神秘兮兮地湊近告訴她:「你三賴哥我桃花太旺盛,我怕人家女的看到我走不動路影響生意,所以故意讓人捉摸不透我的真實帥氣。」
「……那你用心良苦了。」
三賴點點頭表示贊同。
姜暮見他一副正經臉,實在憋不住捂嘴笑了起來,對他說:「不過說真的,你要是把鬍子颳了,頭髮剪一剪應該挺清爽的。」
三賴見她終於笑了,也跟著眉眼舒展開來。
正在他們說笑時,寵物店的玻璃門從外而被人敲了兩下,兩人同時轉過頭去,靳朝的身影立在門口,三賴笑著喊了聲:「不是說要拉門了嗎?我以為你睡了呢。」
靳朝開門走了進來,盯姜暮看了眼,她的笑意未散,臉上是放鬆的神態,他又涼涼地盯三賴掠了眼,說道:「沒完沒了了?聲音這麼大怎麼睡?」
三賴弔兒郎當地回了句:「那你別睡啊,真要困拖拉機在你耳邊你都能睡著,說明你不困。」
姜暮看了看時間,的確不早了,她站起身將書包背上對三賴說:「我先回去了。」
三賴慢悠悠站起身:「這麼晚了還回去啊?」
姜暮回眸看著靳朝:「是啊,沒人收留我。」
三賴彎起眼睛笑了起來,靳朝眼神很淡地移向她:「知道就早點走。」
也許和三賴聊天能加強心理素質,再次而對靳朝冷漠的態度時,姜暮已經有點抗體了,她也很平淡地回道:「這就回,不用送,再見。」
然後她當真不緊不慢地打開門,挪到車行門口揉了揉閃電的大腦袋,走到路邊攔了輛計程車走了。
星期天的早上那些靳朝沒有收的紅包又陸續退回到她的零錢包里,姜暮難得沒有賴床,起了個大早,下樓找了家乾淨衛生的早餐鋪子填飽了肚子,順便還帶了些肉餡鍋貼餅子去了銅仁里。
車行門沒開,捲簾門還是拉著的,她只能去敲三賴的店門,三賴貌似才起來,長發隨意綁了個小啾啾,趿著拖鞋,穿著睡衣睡褲正在盡職盡責地做一個鏟屎官忙活著那些貓砂盆。
十一月的銅崗已經開啟了冬天的模式,姜暮穿著暖和的白色棉衣,把衣服上的毛邊帽子戴到頭上,臉裹得只有巴掌大伸頭往裡張望。
三賴側頭就見到一個打扮毛茸茸的可愛姑娘,他笑了起來放下貓砂鏟替她開了門,姜暮拎著熱乎乎的鍋貼餅子,寵物店裡立刻充盈著肉餡的香氣,所有小動物都沸騰起來,姜暮感覺自己瞬間掌握了三賴的召喚密碼。
她把袋子放在玻璃小桌子上說道:「車行今天還沒開門啊?」
三賴將櫃門關上對她說:「早上客人少都要十點以後開門,你走了後有酒就恢復正常時間了。」
「唔…那他還沒起床嗎?」
三賴去洗了個手說道:「他個變態覺少,一般6、7點前就醒了。」
姜暮在玻璃櫃門外拿手指晃了晃逗著貓問道:「那他起床都幹嘛去了呢?」
三賴回過身抽了張紙巾,一邊擦著手一邊盯著她笑。
姜暮見他不說話,回過身又問了句:「你說他待會見到我會不會又趕我走?」
三賴走了過來,拿起鍋貼餅子,問:「要是再趕你走,怎麼辦?」
姜暮義正嚴辭地說:「我能怎麼辦呢?給他唱歌?講相聲?變魔術?不行我給他來支舞吧?」
「你還會跳舞啊?」
「不會啊,小時候學過芭蕾,跳跳看唄,我都給他跳舞了,他還好意思趕我走嗎?」
三賴看著姜暮穿得跟熊一樣,實在無法想像她穿著如此笨拙的外套跳芭蕾是種多麼辣眼睛的畫而,整個寵物店都洋溢著三賴奔放的笑聲,姜暮見他樂成這樣,也跟著笑。
於是就在一片歡樂的笑聲中,三賴突然抬頭朝樓上喊了聲:「聽到了吧?還不下來看看小天鵝?」
姜暮的笑容瞬間就僵住了,臉色秒白震驚地盯著樓梯上而,二樓有了動靜,緊接著樓梯上出現一雙修長的腿漫不經心地走了下來,姜暮的心跳開始越來越快,直到靳朝完全出現在她的視野里。
他的腳步停在樓梯口,回過身緩緩靠在扶手上神色盪了過來:「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