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賴到車子邊繞了一圈都沒找到靳朝和姜暮, 本想到爬到水泥樁子上登高望遠尋一尋他們在哪,結果就給他看見這不能忍的一幕。
萬老闆眯著眼睛看了好一會這位打扮奇特的年輕人,要不是他腳下是一個光禿禿的大水泥樁子, 就他這浮誇的打扮還真以為是要出演啥子舞台劇之類的,不然正常人好好穿成這樣還爬到那上面去幹嗎?
但是不多一會兒, 萬老闆就認出了這位年輕人, 呵笑道:「原來是老賴的兒子啊, 我年前和你爸才在一起喝的酒, 最近很少看到你回去嘛?」
三賴聽到他爸就生氣,把圍巾往身後瀟洒一甩, 對著萬老闆就道:「下次再和我爸喝酒麻煩轉告讓他,讓他還錢。」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什麼情況。
萬老闆倒是悠悠說道:「小賴啊,我和你爸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交情了,我和有酒這事啊,我勸你少摻和。」
三賴把褲角一提, 露出他鋥亮的高幫新皮鞋,張口就道:「俗話說長江後浪推前浪, 一代更比一代浪, 既然你跟我爸交清不錯,那我就要摻和摻和了。」
萬老闆皺起了眉,小子說話一套一套的, 莫名其妙,毫無邏輯, 他總算體會到上次老賴提起他兒子時,那一言難盡的表情。
萬老闆頭昂了半天,脖子著實有些酸了, 對他招了招手:「小夥子有話下來說,站那麼高幹嗎?」
三賴非常霸氣地回道:「我特么也想下來,太高不敢跳。」
「……」
就在萬老闆和三賴掰扯的時候,一群大爺大媽興高采烈地從景區東大門往這而來,徑直走到一輛依維柯前,還有人從依維柯上拿下來一個橫幅,眾人排著隊想照個相留戀,但是由於停車場光線不太好,背景也不佳,所以商量著要不要重新回到景區大門口合照。
距離太遠姜暮是沒看清那些人,倒是看見橫幅上寫著「西窪凹老年活動俱樂部」。
就在萬老闆重新把視線落到靳朝身上的時候,姜暮舉起一隻手就朝那裡大喊道:「陶爺爺。」
那群拿著橫幅的大爺大媽瞬時間回過頭來,姜暮繼續揮舞著手喊道:「我,是我,姜南山。」
靳朝撩起眼帘看向她,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奇奇怪怪的名字?
雖然那群大爺眼神不好,但聽見「姜南山」這個名字立馬認出姜暮來,拖著巨大的橫幅就成群結隊而來。
於是乎不多會兒,不大的空地就擠滿了人,陶爺爺還笑呵呵地問姜暮:「你也來燒香的啊?」
然後看著萬老闆他們笑著點點頭:「這都是你家親戚啊?」
姜暮趕忙擺擺手:「不是的,我們是在這裡碰見的,他們還要動手。」
姜暮也算是老年俱樂部的編外人員,一聽她跟人起了矛盾,大爺們自發用橫幅將萬老闆一行人圍住,大聲譴責道:「哪邊的人啊?看著就不像好東西。」
後面有個大爺退休前乾片警的,整天在地方上處理矛盾,銅崗這巴掌大的地也就這麼多人,繞一圈都認識。
他盯著人群中的一個小年輕問道:「你是新圩3村15幢201毛大平家兒子吧?」
說了拿起手機:「喂,老毛啊,過年好,過年好,我在霧隱寺燒香啊,碰到你家孫子了,不得了啊,他說要在這裡要打一個小姑娘。」
「……我沒說。」
人群中一陣騷動,一個男的舉起拳頭就要嚇唬嚇唬身邊那指著他的碎嘴子老頭,結果拳頭還沒豎起來,旁邊的老太往車引擎蓋上一躺:「要命啊!打人啦!」
然後拽著這人的褲腰帶就喊道:「我家兒子在法院上班,你叫什麼,你別走,有種等我兒子來。」
說著就要打電話給她兒子,場面頓時炸開了鍋,還有個長相仙風道骨,留著白鬍子的大爺懟到萬老闆面前勸道:「古人云……」
「雲尼瑪啊!」賀彰直接開罵。
萬老闆頭也不回地轉身上了車,跟著他的那些年輕人被一群老頭指著鼻子大罵,拳頭都捏得咯吱咯吱響,偏偏對這群老頭老太下不去手,只能灰頭土臉地走了。
另一邊的三賴站在大水泥樁子上直喊直叫的,說要下來,這時大爺們才注意到他,有個大媽回頭一看嚇了一跳,直接叫了起來:「這上面怎麼還站個人啊?」
後來兩個熱心大爺一邊扶著他一條腿硬是把他給抱了下來。
眼看沒事了,大爺大媽們準備繼續拿著橫幅回到景區大門口照相,還喊上姜暮一起去,姜暮不好意思拒絕,便跟著浩浩蕩蕩的老年俱樂部成員回到了景區門口,一路有說有笑,靳朝和三賴無語地對看了一眼,只能跟著。
大媽們蹲在第一排,大爺們站在第二排,把姜暮拉到了中間,讓她蹲下一起提著橫幅,還在排隊形的時候,幾個大媽覺得後排的大爺全都穿著清一色的灰黑衣服不好看,於是看中了一旁的三賴,非說他的紅圍巾上相,把他扯到了大爺中亂入了一把。
還把一台非常專業的單反相機塞進了在一旁抽煙的靳朝手中,對他說:「小夥子,多拍幾張,幫我們拍年輕點。」
靳朝滅了煙,莫名其妙地走到人群前,拍照他勉強能行,怎麼能把人拍年輕他還真不得要領。
幾個大媽圍著他興高采烈地教他怎麼找角度,相機怎麼擺,還不忘誇他長得帥,問他有沒有女朋友?要不要介紹?
靳朝臉上掛著不尷不尬的表情敷衍道:「有有,孩子都打醬油了。」
大媽們一臉可惜的樣子,他抬起頭,看見姜暮眼神涼涼地盯著他,他揚唇一笑舉起相機對著她來了張。
大爺大媽們對成像要求很高,讓三賴站在後面把圍巾甩起來,要有飄揚的感覺,還讓靳朝對著光線變換了好幾次角度,三賴倒是很配合,甚至有點樂在其中,把圍巾放長直接圍住了身旁兩位大爺的脖子,增加色彩的渲染面積,靳朝反正沒過過如此荒唐的年,也不知道是怎麼就被老年俱樂部臨時徵用的。
……
萬勝邦上了車後,賀彰坐在副駕駛回頭說道:「萬老闆,你還當真要撮合小青和那個小子啊?」
萬勝邦靠在后座的椅背上,半閉著眼,鼻子里發出輕哼的聲音開了口:「小青因為有酒的事跟我鬧了小半年,今天不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逼她看看清楚,她恐怕還不得死心。」
賀彰鬆了口氣,臉上的表情終於緩和了些:「我還以為你當真想收有酒當女婿呢。」
萬勝邦聲音沉緩道:「如果他真肯為了小青放下對我嫌隙,我未必不會同意。」
賀彰皺起眉:「你就這麼看重他?」
車子在街道間穿梭行駛,萬勝邦緩緩睜開眼看向窗外,道:「危機四伏的叢林,誰也不知道你的敵人什麼時候會在背後給你捅刀子,這個時候出現一隻凶獸,最高明的辦法不是獵殺,而是馴服。」
賀彰沉默了一瞬,聽見萬老闆繼續道:「當然要是馴服不了,最保險還是……」
他轉頭看向賀彰笑得冰寒:「你的小打小鬧只會助長獸的凶性,該想想其他法子了。」
……
三賴開車回去的時候,他們問姜暮,姜南山是什麼名字?
這還要從兩個月前姜暮在西窪凹的戰局說起,那天和她下棋的老頭叫章北海,也就是那位留著白鬍子仙風道骨的大爺,那局棋下得非常焦灼,姜暮和海大爺棋逢對手盤了好長時間,當聽說姜暮是從南方過來的姑娘後,從此西窪凹那片涼亭之間就有章北海和姜南山之稱。
大家不一定都認識姜暮,但說起姜南山個個都知道。
三賴和靳朝在銅崗生活了這麼多年,就沒聽過這麼離譜的事,紛紛笑著直搖頭,畢竟西窪凹那一片是本地的中老年社區,有組織有紀律,並且相當排外。
三賴將車子停在靳強家樓下後,姜暮下了車,走了幾步回過頭來,靳朝落下車窗看著她:「怎麼了?」
姜暮憋了半天沒說話,三賴將頭伸了過來:「一個人不敢上樓啊?」
姜暮回道:「才不是。」
然後便說了句:「三賴哥拜拜。」又匆匆看了眼靳朝跑上樓去了。
三賴的頭還伸在靳朝身前盯著姜暮的背影嘆道:「你不覺得姜小暮這麼打扮挺好看的嗎?」
靳朝垂眸看著面前這顆頭,合上了車窗。
三賴收回脖子把車子往銅仁里開去,路上他冷不丁地問了句:「你剛才牽她手幹嗎?」
靳朝目視著前方,沒有出聲,三賴撇了他一眼舌頭捲起「噠噠」了兩聲。
靳朝手肘搭在窗邊聲音清淡地回道:「怕她想多了。」
「想什麼?你怎麼知道她在想什麼?想就想唄,你牽她手幹嗎?」
靳朝撇了眼三賴這較真兒的勁頭,揉了揉太陽穴:「我牽你手了?你激動什麼?」
三賴立馬露出不懷好意的笑:「有酒啊有酒,你的報應來了。」
靳朝回罵了句:「放心,你報應來了我都不會來。」
三賴自顧自說道:「我當初就跟你說過了,對姑娘別太絕情,拒絕太多人,等你想要的人站在你面前時,報應就會來了,我就問你難受不?」
靳朝從煙盒裡彈出一根煙扔給他堵住了他的嘴,目光轉向窗外,看著前方黯淡沒有盡頭的路,漸漸擰起了眉。
……
第二天靳強和趙美娟帶著靳昕回來了,本來打電話給靳朝喊他來家裡吃飯,結果靳朝說有事,這兩天回去不了。
姜暮聽說後回到房間給他發信息,問他怎麼了?
一直到下午靳朝才抽出空閑給姜暮回了個電話,電話那頭聲音非常吵雜,貌似三賴也在他旁邊,不知道在和誰爭執。
靳朝告訴她,鐵公雞家裡出事了,他爸一大早從老家房頂跳了下來,人現在半死不活還在搶救,這兩天可能都會待在這裡,他和靳強說過了,讓她下午和靳強一起去車行先把閃電接回家。
旁邊還有人喊他,靳朝沒有多說便匆匆掛了電話,姜暮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下午和靳強去了趟車行,靳朝把鑰匙放在三賴店門口的花盆
他們把閃電帶回家,到樓下的時候,靳強說去買煙,讓姜暮等他一下,閃電身體不好,大小便有些無法控制,順著籠子尿了一路,姜暮手忙腳亂的,想把籠子拎到大樹根那,有個大媽路過看見了,停下來就說道:「怎麼養的狗啊?隨地大小便也不能搞得樓棟都是吧?這還讓不讓人走路了?現在養狗的一點都不自覺。」
姜暮連聲道歉,說馬上上樓拿東西下來保證會清理乾淨的,那大媽還在罵罵咧咧道:「大過年的我都不想講你,小姑娘穿得漂漂亮亮的,干這些不文明的事。」
周圍不明真相的鄰居也不知道姜暮幹了什麼不文明的事,紛紛投來目光瞧著她,姜暮臉漲得通紅,卻在這個時候,趙美娟從五樓推開窗戶就朝樓下罵道:「劉嬸啊,你可嘴上積德吧,別哪天倒下來大小便失禁被你家媳婦罵盡干不文明的事。」
這劉嬸抬頭一看是趙美娟,指著她說道:「關你什麼事?」
趙美娟也毫不示弱,那嗓門大得恨不得傳遍十棟樓,叫道:「怎麼不關我事?我家的女娃我家的狗,你等著我下來。」
說完趙美娟撒著拖鞋就氣勢洶洶地跑下樓了,靳強買完煙回來也聽見了動靜詢問什麼事,劉嬸見他們這架勢,也沒再多說什麼直接走了。
趙美娟還指著劉嬸家窗戶喊了幾聲,拎著狗籠子上樓了,姜暮跟在她後面,好幾次想說聲「謝謝」,又有點說不出口。
這幾天姜暮基本都睡到自然醒,靳強好幾次一大早想喊姜暮起來吃早飯,都被趙美娟說了一頓:「你讓她多睡會,過兩天開學又沒的睡了。」
只不過初四的上午姜暮是被一陣爆炒的香味饞醒的,她穿著睡衣頭髮亂七八糟地走出房間時,靳昕蹲在籠子前逗閃電玩,靳強和趙美娟在包餃子,她還奇怪誰在廚房炒菜,這麼香?
於是頂著一頭亂糟糟的短髮挪到廚房門口,看見的就是圍著圍裙正在顛勺的靳朝,他從容地駕馭著鍋里的菜來回翻炒,高大的身影站在灶台前拿著鍋的隨意勁兒就跟玩玩具一樣。
似乎是察覺到門口的動靜,他轉過頭來,盯姜暮看了幾秒,嘴角微勾:「早啊。」
姜暮的餘光看見廚房玻璃上映出的自己,像鳥窩一樣的爆炸頭造型,叫了聲轉身就跑走了,靳強還詫異道:「一驚一乍幹嗎呢?」
靳朝收回目光繼續炒菜,眼裡浮上些許不明的光。
作者有話要說:留評落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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