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暮去蒲城出了三天差, 臨走前看同事都買了酥梨帶回來給家人,她總覺得也得買點,可要說起家人, 她在南京也就只有靳朝了。
所以買完後,她就對著酥梨拍了張照發給靳朝, 對他說:我今天回來,給你帶了酥梨。
可是一會後靳朝回道:我不在南京。
姜暮失望的一路上都沒有回他信息。
將行李放回出租屋後,晚上姜暮拎著酥梨去了oon, 店裡三個人都在,生意還挺好的, 小柯見是她, 立馬就笑了:「你去出差了吧?」
閃電也從換衣間沖了出來,姜暮蹲下身把它抱了個滿懷對小柯說:「才到家。」
然後把酥梨拎到吧台里分給他們, 說道:「本來帶給你們老闆的, 他不在,你們記得幫他吃光了。」
顧濤也湊上來:「什麼好東西?」
姜暮對他說:「來杯oon, 謝謝。」
說完掏出手機剛準備掃碼買單, 店長方姐把二維碼一擋,告訴她:「老闆交代了,你過來不收錢。」
姜暮愣了下, 轉而笑著收起手機,也不跟他客氣。
閃電圍著她轉悠, 方姐問道:「你和老闆是熟人吧?怪不得悶蛋認識你。」
姜暮說道:「當然認識了, 這是我的狗。」
店裡三人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但看著閃電狗腿的樣子又不得不信, 畢竟閃電性格古怪,平時連他們都愛答不理的。
姜暮坐在高腳椅上敲了敲吧台問道:「向你們打聽個事, 你們老闆結過婚了嗎?有女朋友嗎?」
小柯一臉茫然地看了看顧濤,又看了看店長,顧濤說道:「我不知道,別看我。」
方姐也不敢亂說話,回道:「老闆平時忙,他私人的事情我們還真不清楚。」
姜暮見問不出個所以然來,話鋒一轉:「他為什麼總要出差?是工作需要還是單位在外地?」
顧濤隨口搭話:「老闆沒在哪家企業任職吧,他的身體沒法朝九晚五干全職。」
姜暮疑惑地抬起頭:「他身體怎麼了?」
方姐將杯子放在水池裡偷偷搗了下顧濤,顧濤心頭一驚,抬起視線看著姜暮解釋道:「就是說他還要打理咖啡店,學校那頭也經常要過去,再出去干全職是個人身體都吃不消。」
姜暮點了點頭,既然不付錢,她也不好意思還讓他們替她端咖啡,乾脆自己上手,找了上次那個柱子後面的角落坐下了,然後對閃電招了招手,閃電立馬跑到她旁邊安靜地趴下。
姜暮拿出手機,彎下腰從上往下拍了張照片,把咖啡、她和閃電都拍進去了,然後將照片發給靳朝對他說:謝謝你的免費咖啡。
靳朝告訴她:我明天回來。
姜暮心滿意足地收了手機。
坐了一會後,閃電將她送出了院子,但不同於以往的是,姜暮走出院子後,它也依然亦步亦趨地跟著,她走一步它跟一步,把追出來的小柯為難壞了。
姜暮乾脆對她說:「我帶它回家了,明天你們老闆回來讓他到我家接。」
說完姜暮帶著閃電走了,閃電也當真跟著她走,小柯趕忙沖回店裡讓顧濤打電話給老闆,說了兩句話顧濤掛了電話,小柯擔心地問:「老闆怎麼說?」
顧濤轉頭告訴她:「老闆就說知道了。」
小柯著實鬆了口氣。
因為前一天出差是晚上回來的,所以第二天上午姜暮有半天假,陪著閃電出去溜了一會,下午去了趟所里,晚上買了幾個菜回去做飯,她炒菜,閃電就趴在廚房陪著她,關小火收汁的時候,姜暮盯著灶台發獃,想像著平時靳朝是不是也這樣?
不過他好歹有閃電陪著,她什麼都沒有,想到這茬,姜暮又不痛快了。
讓她不痛快的元兇在七點鐘發了條信息給她,讓她把地址給他,於是姜暮把小區名稱外加門牌號都發給了靳朝。
四十分鐘後他到了,不過並沒有上樓,只是告訴她:到了,樓下等你。
姜暮牽著閃電下了樓,看見靳朝立在樓下的銀杏樹旁,可能是剛出差回來的緣故,他穿得挺正式,深色長袖襯衫,袖口和領口的扣子都是一絲不苟的樣子,腳下是一片金黃的銀杏葉,路燈半暗,照得他整個人修長挺括。
很奇怪的是,姜暮這些年遇見過那麼多人,長得帥的,家世好的,學識淵博的,可沒有那種再能讓她很心動的感覺,有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的心境是不是已經七老八十不會再對誰動心了,然而在見到靳朝後,那控制不住的緊張和悸動讓她明白,不會有別人,也只有眼前的這個男人有本事輕易撥亂她的心弦。
姜暮踩著柔軟的平底鞋,穿著一身休閑裝朝他走去,到底還是給他留了幾個酥梨,很甜,怕背著重買的不多,自己沒捨得多吃,用袋子裝好遞給他,靳朝接了過來,姜暮問了句:「吃過晚飯了嗎?」
他告訴她:「回來路上吃了。」
姜暮問道:「不是發門牌號給你了嗎?怎麼不上來?」
靳朝不禁抬頭看了眼樓上,沒說話,姜暮眯起眼睛說道:「他不在家。」
靳朝沉默地側過眸打量了一番這個小區,雖然還算乾淨整潔,但畢竟是零幾年的房子,也有快20年的房齡了,小區裡面租戶多,住的人也雜亂。
他收回視線開了口:「你現在住他家?」
姜暮搖了搖頭:「他沒有房,我們在這租的房。」
靳朝將目光落在她臉上,眼神有些沉:「不是說年底結婚嗎?沒打算買房?」
姜暮回得理直氣壯:「啊,買不起,他一個月四千多的工資,扣除五險一金沒剩多少了,我現在還在實習,等我以後轉正省吃儉用多存點再貼補他買房。」
靳朝不太可見地攏起眉盯著她,姜暮轉身對他說:「我才吃完飯,正好走走順便送你。」
於是兩人沿著小區外的步道走著,道路兩旁是高大的梧桐樹,路燈照得樹影斑駁,姜暮牽著閃電,靳朝拿著酥梨,他們走得都不快,中間隔了一人的距離,似乎刻意保持著某種距離。
姜暮問他:「三賴不是說閃電丟了嗎?為什麼在你這?」
靳朝沉默了片刻,說道:「你剛出國安頓下來,可能怕你麻煩吧,就送來我這了。」
「你不怕麻煩嗎?」
靳朝淡淡地回道:「還好。」
閃電老老實實地走在他們前面,走幾步就要回下頭看看他們,姜暮聲音清冷地說:「當初誰不給我養的?」
靳朝眉眼舒展沒說話,姜暮餘光瞄了他一眼,眼角也跟著微微彎了。
來這裡不算久,對很多地方還很陌生,可靳朝走在她身邊,她突然覺得好像自己已經在這座城住了很久了,這種踏實的感覺沒來由地填滿了心間。
不過突然又想起什麼,姜暮故意酸溜溜地說:「那你心還真夠大的,養著前女友的狗,開了家咖啡店還用前女友的名字,大晚上的跑來找前女友一起遛狗,你老婆不介意呀?」
靳朝無聲地瞧了她一眼,姜暮迎上他的目光:「我說錯了?不是前女友嗎?」
靳朝收回視線反問她:「那你男朋友不介意?大晚上的和別的男人出來散步。」
姜暮回得自然:「不介意啊,他當然不會介意了,他還經常約妹子出去唱歌,我說什麼了?」
靳朝輕蹙了下眉,問道:「他對你怎麼樣?」
姜暮告訴他:「就那樣吧,上個星期還因為換手機的事情跟他大吵了一架。」
靳朝挑起眉梢,姜暮接著說道:「手機用了兩年多了,本來想換的,他說我又不玩遊戲,平時聊聊天上上網頁不需要多好的手機,把錢拿去買裝備了。」
靳朝緊了下牙根,默了片刻,開口道:「那你看上他什麼了?」
姜暮長長嘆了聲,嘆出了生活的艱辛與無奈,心酸與彷徨,回答道:「反正到了結婚的年齡找個人湊合過唄。」
姜暮身後幾個玩滑板車的小孩從她身邊掠過,她往靳朝身邊躲了躲,手臂碰到他的身體,觸電的感覺驚得她抬頭看他,靳朝停下腳步將她讓到了裡面目光沉沉地低眸注視著她,看得姜暮臉上火辣辣的。
街邊不時有散步的人,也有車輛路過,靳朝沒再向前走去,就這樣認真地看著她,聲音低沉:「下次別跟我開這種玩笑。」
如果說前面姜暮編得還挺圓滑,但最後一句「湊合過」把她徹底暴露了,她從小受到姜迎寒和靳強失敗的婚姻影響太深,導致她註定是個不會在婚姻里將就的人,這點靳朝可以很確定。
他從姜暮手中接過狗繩,對她說:「回去吧,不用送了。」
姜暮看著他的背影努了努嘴,不太痛快地朝他喊道:「你憑什麼覺得我在開玩笑?我怎麼就是開玩笑了?怎麼就不能說了?」
靳朝停下腳步回過身,隔著幾步的距離瞧著她,姜暮不服氣地昂起下巴:「說話啊!」
靳朝眸光幽深地落在她身上,開了口:「我聽著不好受。」
所以直到姜暮回到出租屋,打開房門一下子跌坐在沙發上腦中還在回蕩著這六個字,以至於根本忽略了閃電被他牽走了。
那一晚上,姜暮好像回到了少女時期,因為靳朝的一句話,心神蕩漾,一會傻笑,一會又苦大仇深的表情,直到睡覺前她才反應過來,閃電被他牽走了,連個說法都沒有,明明是她的狗啊!
於是她飛了條信息過去:你怎麼又把我的狗牽走了?
隔了幾分鐘,靳朝回了個微笑.jpg過來,礙於她第二天還要上班,也沒法把狗要回來照顧,只能暫時不跟他計較。
……
南京的秋天有種一秒入冬的錯覺,前一天晚上姜暮在家還穿著短袖,第二天下班前突然颳起了一陣妖風,姜暮坐在辦公室里把頭伸出去感受了一下,凍得她打了個噴嚏。
工作群里小夥伴發了消息,告訴他們氣象局最新通知,受冷空氣影響,明後天會有特大暴雨,讓大家出行上下班注意安全。
姜暮下班回家的路上想把這條消息轉給靳朝,提醒他加衣服的,可又覺得他們什麼關係嘛,她噓寒問暖,他不冷不熱的。
可讓她沒想到人剛進家,靳朝的消息就過來了:明天下雨降溫,記得多穿點,帶傘。
姜暮握著手機壓制住微微上揚的嘴角,故意不回他信息。
後面幾天正好組裡有新的任務,她的工作一下子忙碌起來,就連oon那邊都沒時間去了,中途還跟著研究員去上海參加了一場會議。
在上海的時候意外接到了靳朝的電話,那時候姜暮還在工作中不方便接,便按掉了,一直等到傍晚回到酒店後她才給他回了過去。
電話接通後,靳朝問她:「在哪?」
姜暮故意賣了個關子:「不告訴你。」
電話里傳來靳朝沉穩的呼吸聲,姜暮也不說話,就站在酒店的窗邊看著黃浦江的夜景,直到他出聲說道:「有時間見面嗎?給你個東西。」
姜暮回道:「沒時間。」
靳朝不疾不徐地耐下性子問她:「怎麼樣才能有時間?」
姜暮看著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漸漸笑了:「周末跟我去爬山。」
可是電話里的靳朝卻沉默了,半天都沒有再說話。
姜暮的笑容斂了下去:「不願意就算了,反正你當初說帶我出去玩也沒兌現,三賴說暑假大家一起去爬山後來也沒去,我都記著呢。」
靳朝似乎輕嘆了一聲,問道:「爬山能讓你消氣嗎?」
「雖然不能,那你就不去了嗎?」
良久,靳朝慎重地回答她:「好,周末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