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英,用箭射你的是什麼樣的人?」楊靜淵聰明地轉開了話題。
有心不理他,聽他說起這事,季英英也知道不是耍小性子的時候,回憶道:「騎著馬,有六個人。黑衣蒙面。剛開始他們沒想要殺我,叫我跟他們走。後來,應該是我呼救見有人來了,其中一個才用箭射我。」
和襲擊馬車的是兩撥人。
如季氏所言,趙家要害季英英的話,也許今天晚上他能探聽到什麼。楊靜淵不想再被季英英糾纏著逼問,再則她也需要休息。他打定主意後,柔聲說道:「我叫丫頭進來侍侯你。我有一點線索了。錯過今晚,就不好打聽消息。天明之前,我一定回來,陪你看著龍鳳燭燃到天亮。好不好?」
「那你天明前一定回來。」季英英聽到楊靜淵說要回來,什麼氣都沒了,瞧著精神都好了幾分。
這麼捨不得他走,還堅持一個人留在楊家。楊靜淵嘆了口氣氣,在她額頭親了下,「這件事不查清楚,你在明他們在暗,我不放心。」
季英英有了精神,又不肯白白放過他了。她慢吞吞地說道:「你這麼關心我,為何要說我死了你都不會回頭的話?哪句是真的呀?」
繞了一圈,居然她還揪著不放!楊靜淵險些被她氣死:「季英英,你故意的是吧?」
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臉上寫滿了我是真的不知道的,無辜極了。手指一動,勾住了他的手。一副你不說我就不放手的模樣。
楊靜淵翻了個白眼,刻板地說道:「我都要氣瘋了……誰讓你這麼笨,不知道偷偷跑來找我?我心疼死了,行了吧?」
「那你還用石頭打我的腿?害我差點被勒死!」
「心跳都嚇沒了。當然要給你點教訓。有我在,死得了么?」
季英英咯咯笑著,心滿意足。鬆開手,趕蚊子似的讓他快走:「去吧去吧,早去早回,別妨礙我休息。叫雪青進來侍侯吧。」
楊靜淵哼了聲:「少得意,等我孝期滿了……哼哼。」
季英英又露出你要怎樣的好奇神色。楊靜淵臉一紅,有點不好意思了。季英英頓時笑出了聲。一笑之下,扯著傷口疼。她又哎喲嚷嚷出來。
「你真是……」知道被她捉弄,楊靜淵哭笑不得。
他指了指季英英,轉身出去了。
出了正屋,楊靜淵無意中往對岸的白鷺堂看了一眼。湖對岸的涼亭中亮著一盞燈籠。光模模糊糊,隱約能看到兩個人影。他站在迴廊上駐足遠眺,心裡酸澀不己。
雪青端了葯過來,見到他便道:「三郎君,聽綾兒說您叫我。三奶奶醒了,正好服藥。」
「今晚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好好服侍。今晚起風了,別吹風受了涼,去吧。」楊靜淵快步下了迴廊,往院外走去。
三郎君這是叮囑自己關好窗戶,別吹著三奶奶?雪青轉頭看向湖對岸,瞧著涼亭里的燈光,眉開眼笑起來:「三郎君原來是在心疼太太。」一股喜悅從心裡冒了出來,她笑著進了屋。
楊靜淵去了馬棚。他從舒先生那裡借來的馬和雪風栓在一間棚里。雪風見著他興奮地咴咴直叫。他抱住它,低聲說道:「雪風,想我了?」
「郎君,你今晚騎雪風吧。它可想你了。我每天都給它喂黑豆和麥餅,刷毛……」
轉過頭,香油眼巴巴地望著自己。楊靜淵拍了拍雪風的臉道:「換匹深色馬。雪風太打眼了。」舒先生的馬就先留在府里好了。
這是要帶他一起
了。香油高興地哎了聲,拉了自己的馬,又拉了匹黑馬過來。
主僕二人上馬離開楊家,又一次翻越城牆豁口,去了三道堰。
……………………
趙老太爺的居處尚亮著燈。牛五娘與趙修緣跽坐在老太爺對面。趙家的護衛扮成流寇去劫楊家馬車,結果反現馬車裡空無一人,無功折返。聽說楊靜淵突然出現在季家,帶了季英英騎馬離開。趙老太爺當機立斷,讓趙修緣去請了牛五娘來。
「父親給我的家僕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一箭射中季英英,斷無活命的可能。」牛五娘冷靜地說道。
趙修緣冷冷說道:「季富從城裡趕回來給季家報信。說只射中了後肩,季英英沒有性命之憂。」
牛五娘譏道:「她沒死,郎君應該高興才對。妾身出力幫忙,郎君倒還埋怨妾身的家僕行事不力,是何道理?」
「好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二郎媳婦,你的家僕可曾暴露行藏?」石參軍從州府衙門發下海捕文書,緝拿搶劫殺害茶鋪老闆的流寇。藉此機會還讓官兵進了趙家,趾高氣昂地威脅一番。趙老太爺需要確認此事。
牛五娘垂下了臉:「回稟祖父,這些家僕住在趙家附近我的陪嫁田莊里。平時訓練有素,戰時能上陣殺敵,絕對不會露出破綻。更何況,當時楊靜淵並不在場,只有季英英一個人。她瞧不出什麼的。」
趙老太爺嗯了聲道:「既然你的人身手比趙家護衛強,祖父有一事想借用他們。不知道二郎媳婦肯不肯。」
「他們只聽孫媳的號令。有什麼事請祖父直言相告。孫媳自會令他們去辦。」
趙老太爺沉吟了下道:「楊家家主楊靜山被節度使大人打得卧床養病。楊家今年去桑山祭祀蠶花娘娘的人,不是二郎君楊靜岩,就是嫡孫楊澄玉。楊家大房再出意外,二房三房定然會藉機爭奪家主之位。你明白祖父的意思嗎?」
想要借牛家的刀殺楊家的人?從此把牛家和趙家綁在一起,也不瞧瞧自己的份量。不過,楊家二郎死了,或是嫡長孫死了,楊家大房就徹底垮了。到時候,楊靜淵就成了喪家之犬。牛五娘點了點頭:「孫媳需要楊家人的行程安排。」
「好。天色不早,你們回去吧。」
夫妻二人辭了趙老太爺出去。
出了院子,兩人默然順著迴廊往前。走過拐角處,園子里四下無人,趙修緣一把攥住了牛五娘的胳膊,用力將她扯到了迴廊拐角處。他用力一推,牛五娘踉蹌撞上了廊柱。玉緣驚呼了聲,上前扶住了她:「你做什麼?」
趙修緣一把將玉緣扯開,逼近了牛五娘,低聲吼道:「你答應我的,只是擄走她!你為什麼要下令射殺她?」
牛五娘的背撞得生疼,她慢慢站直了,冷冷地看著他道:「誰曉得季英英還會像猴子似的爬樹!楊靜淵又折回了茶鋪。你當我不想生擒了她,讓楊靜淵跪下來求我?既然不能活捉,自然要殺了她,免得她去幫楊家織斗錦。」
兩人像鬥雞似的對視良久。趙修緣咬牙道:「你該慶幸她還活著!」說完拂袖而去。
「娘子,剛才撞疼了沒有啊?」玉緣扶住了牛五娘,緊張地上下打量著她。
牛五娘抓緊了玉緣的手道:「沒事沒事。我發誓我一定要在趙修緣面前殺了季英英。我要讓他眼睜睜地看著她死!」
一枝箭奪地射進了她身邊的柱子,力量太大,箭羽陣陣顫抖。
「誰!」玉緣從袖中猛地拔出一柄尺余長的匕首,擋在了牛五娘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