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哥兒望著母親,表情顯得有些固執起來:「龐師傅知道我受罰了,自然知道我錯了。我不去!」
「你受了罰,龐師傅自然知道你認了錯。但你親自去給龐師傅陪個不是,豈不更有誠意?」十一娘心裡冒著火,但還盡量讓語氣顯得柔和些,「敢拔孔雀翎是勇敢,敢到懸崖邊去摘桔子是勇敢,馬步蹲得比別人好是勇敢。如果我們犯了錯誤,不掩飾,不迴避,主動承認,更是一種勇敢。而且這才是真正的勇茶……,…」
「我不去,我不去……」謹哥兒根本不想再聽,捂著耳朵溜下炕,拔tuǐ就往外跑。
十一娘愣住。
兒子雖然貪玩愛鬧,偶爾還有些蠻橫,卻能聽她的勸告……沒想到,他竟然連她的話都不聽了。丫鬟、婆子沒有一個人敢管他,徐令宜和太夫人把當的頑皮當成是聰明,這樣下去,誰還管得住他啊!
她心裡那團火再也壓抑不住竄了出來。
十一娘跋了鞋子就追了出去。
「你給我站住!」她大聲喝道。
院滿子的人還是第一次聽到十一娘用這樣憤怒的口氣說話,面面相覷之餘更是膽戰心驚,畏畏縮縮地站到了牆角。
「做錯了事,不認錯,還跑!」生活中不管有怎樣為難之事,十一娘從來不迴避,認為只要動腦筋,有誠意,勇於承擔後果,就能邁過去。因此最厭煩那些遇到難事就逃跑的人。嗯到她ua了不知道多少jing力去培養的兒子竟然也這樣,她理智如坍塌的河堤,「你跑了,曾經做錯的事就能抹殺不成?你跑了,就能不去給龐師傅道歉不成?徐嗣謹,我告訴你,這次你乖乖去給龐師傅道歉也就罷了,要不然,三天禁足完了,你給我去跪祠堂去。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去秀木院上課!」
娘親待他」從來都是和風細雨的。別說罰他去跪祠堂」就是這樣和他大聲說話也從來沒有過。
謹哥兒僵在了那裡。
娘親竟然為了龐師傅這樣的訓斥他。
「在龐師傅茶水裡放泄y的又不是我一個,憑什麼只有我被禁了足還要去陪禮……」他忿忿然地道,更多的,卻是傷心。
「住。!」十一娘望著滿臉不甘的謹哥兒,氣得臉sè通紅,大喝一聲打斷了他的話,「你做錯了事」竟然還扯到別人的身上。」她只覺得心口隱隱在疼。兒子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了,「你是哥哥,詵哥兒是是弟弟。你不給弟弟帶個好頭,竟然還要和弟弟比。別說他年紀比你xi,是跟著你行事了。就算他不是跟著你行事,他做錯了事」你做為哥哥知道沒有阻止,不知道事後沒有幫他改正,你也是失責的!你現在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你有個做哥哥的樣子嗎?娘親平時是這樣告訴你做人、做事的嗎?你真是……」她氣得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轟隆隆雷聲從天邊滾滾而過,原本明亮的天空突然暗了下來。
謹哥兒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兒,娘親的面容變得模糊起來。
「我不去,我不去……」他揚著下頜,「反正我不去!我也沒有扯別人……,…」
這還不算扯別人?
「不去!」十一娘的火氣也上來了,「不去你就給我站在這裡好好想清楚娘親為什麼要你去給龐師傅道歉。你什麼時候想清楚了,什麼時候來見我」我和你一起去龐師傅那裡給龐師傅陪個不是!你要是想不清楚,自然不必去給龐師傅陪禮,當然也就不必來見我了!」
謹哥兒聽著,側過臉去,做出了個不屑的模樣兒。
在父母面前都如此囂張,再況在別人面前!
十一娘大怒。
一面轉身往正屋去,一面吩咐琥珀:「關men一——六少爺什麼時候想清楚了,你什麼時候再給他開men也不遲。」
一向聽話的六少爺突然表現的這樣倔強,一向好脾氣的夫人突然表現的這樣強勢。琥珀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她不敢多說一句」一邊低聲應「是」,一邊朝秋雨使著眼sè」示意她快去告徐令宜,一邊跟在十一娘的身後關上了正屋廳堂的men。
秋雨慌慌張張地xi跑著出了院子。
其他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一個不xi心觸怒了十一娘或是謹哥兒被遷怒。
一時間,院子里靜悄悄的,只聽到風吹樹梢嘩啦啦的聲音,更平添了幾份壓抑。
謹哥兒瞪著正屋緊閉著的綠sè冰裂玟鑲透明玻璃榻扇men,嘴巴緊緊地抿著。眼角的餘光瞥過牆角瑟縮的丫鬟、媳fù」身子更筆直。
琥珀扶著十一娘在內室臨窗的大炕上坐下。
xi丫鬟手腳顫地奉上子熱茶。
琥珀接過茶盅,示意xi丫鬟退下,躡手躡腳地將茶盅放在了十一娘面前,見屋裡沒有了旁人,這才低聲道:「您喝口熱茶消消氣!」
十一娘哪裡喝得下去。拿起茶蓋拂了拂茶盅上浮著的茶葉,又重新放下了茶盅。
「夫人!」琥珀xi心翼翼地打量著她的神sè,「一晃眼都這麼多年過去了。嗯當初,我剛跟在夫人身邊的時候,什麼事都不懂。夫人就手把手的教我到如今,我也能獨當一面了。別人提起我,都說我jing明能幹。我聽著不免[文字諾秋更新]有些惶恐。總想著,當初要不是有夫人細細的叮囑,我哪有今人……」,十一娘明白她的心思,朝著她擺了擺手。
「他長這麼大」你怎麼時候看見我朝著他脾氣了?難道我就從來沒有生氣的時候?」,她說著,想起謹哥兒不甘的樣子,語氣就更顯嚴厲了,「我總是想」他年紀還xi,我要慢慢教。不管他怎麼調皮,我都往好處想。有生氣的時候,也忍著一口氣。覺得他大一些,就好了。可你看他今天這個樣子……」
「夫人!」琥珀見十一娘動了真怒,忙道,「你既然知道……」
「好了!」十一娘打斷了琥珀的話,歪在了大紅底綉墨綠sè竹子的迎枕上,「你下去歇了吧!這件事我自要主張。」態度非常的堅定。
琥珀不敢再說,低聲應喏,退了下去。
屋子裡落針可聞,東次間落地西洋鍾嘀嘀噠噠有規律地響著。
十一娘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她剛才只顧著脾氣了,沒有注意是否有丫鬟、婆子去給徐令宜或是太夫人報信……不過,就算是注意到了,在那種情況下,她也不好阻止。否則」機敏的謹哥兒會認為她忌憚徐令宜和太夫人,說不定還會跑到徐令宜或是太夫人那裡撤的……
想到這裡,十一娘不由朝窗外望去。
院子里,yu蘭ua潔白如yu,石榴ua紅yn如火,美人蕉更是五顏六sè燦爛如錦。
謹哥兒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單薄的身影顯得倔強又脆弱。
她的心突然[文字諾秋更新]間軟得能滴出水來。
腦海里浮現齣兒子滿臉笑容地蹣跚著撲到她背上幫她戴ua,用胖胖的xi手把他最喜歡吃的桃sū硬往她嘴裡塞」高興地圍著她嘰嘰喳喳說著話時的情景……她突然有些擔心起來。
這孩子,不會倔強到底吧?
想到這些,十一娘有些坐立不安起來。
她在忍著xìng子在屋裡轉了幾個圈,再回頭朝窗外望去時,看見謹哥兒依舊站在那裡,只間頭微微地揚了起來,表達著自己的堅持。
十一娘輕輕地嘆了口氣。
事已至此,不是東風壓到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她想了想,搬出綉ua架子,強迫自己不去想院子〖中〗央站著的那個xi人,靜下心來綉ua。
好不容易劈了絲線,穿了針,綉了半片葉子。驟然間電閃雷鳴。
十一娘嚇了一大跳」忙撲到窗前。
外面狂風大作,樹枝翻飛,烏雲密布。
站在院子〖中〗央的謹哥兒背過身去,用手臂擋了臉避著風沙。
「琥珀!」卒一娘忙跤鞋下炕。
琥珀一直在帘子外面等著,聽到動靜立刻1ia簾而入。
「快去看看六少茶……」,話一說出口,十一娘表情一滯。
如果這個時候就這樣推翻她剛才的決定,謹哥兒以後還會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嗎?
十一娘慢慢站直了身子,把面1ù驚喜,急急朝外走的琥珀喊住:「……不用了!」
「夫人!」琥珀錯愕地望著她,「外面又是雷,又是風的,怕是要下雨了……」
是啊!
十一娘猶豫了片刻:「現在是夏人……」
「夫人,要是萬一……」
是啊,要是萬一淋病了……她後悔也來不及!
念頭閃過,十一娘表情有些疑uo不定起來。
「轟隆隆……」閃電加著雷鳴,嘩啦啦下起雨來。
十一娘跑回內室,匆匆上了炕,趴在窗戶上望。
豆大的雨點從天而降,落在青石磚上,濺起一個個xixi的水ua。
謹哥兒向前xi跑了兩步,又站定,像想起什麼似的,愣愣地朝內室的窗戶望過來。
十一娘身子忙朝里縮了縮身子,怕他看見自己的擔憂,讓自己的堅持前攻盡棄!
閃電一道接著一道,雷鳴一聲接著一聲,雨聲越來越大。
十一娘心揪得緊緊的,她躲到窗欞旁朝外瞅。
竺香撐著雨傘跑了過去,蹲在謹哥兒身邊說著什麼。
謹哥兒的目光落在內室的窗戶上,嘴抿成了一道縫,頭搖得像拔1ng鼓。
竺香說了好半天,謹哥兒沒有一點迴旋的餘地。
她只好無奈地站了起來,幫謹哥兒撐著傘。
謹哥兒卻一把奪過她的傘,把傘丟在了地上。
竺香怔在那裡,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任風雨打在身上。
「你去跟竺香說,不,是跟所有的丫鬟、媳fù、婆子說」,」十一娘沉了臉,她轉過身來,表情凜然地吩咐琥珀,「誰也不許管六少爺。要不然,就送給白總管處置。」,琥珀打了個寒顫,不敢怠慢,曲膝行了個禮,快步出了內室。
外面傳來一陣喧嘩。
十一娘回頭,透過玻璃窗戶,她看見徐令宜大步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