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得少?你家裡片摞成山了吧?」
「放屁。」
「怪不得要去師範,另有所圖啊。」
「爺憑本事考的!」
熱鬧重新罩住這片空間。廖心妍被身旁女生拽下椅子,捂臉出了包廂。
杜漫這時偷偷告訴歡爾,「班長好像看了景棲遲的志願表才去的北京,誰知道他改了志願。」
這時景棲遲踹一腳歡爾椅子,「走不走?」
「現在?」
「我在這她怎麼回來。」
杜漫抱抱歡爾,「走吧。以後常聯繫。」
直到出了餐廳歡爾也不知道自己走得對不對。平心而論廖心妍與她關係不錯,這一走倒像站了敵軍陣營,不忠不義。
華燈初上,街頭喧囂,夏夜從不寂寥。兩人並排騎著車,不疾不徐。
歡爾開口,「宋叢這些天跟你在一塊嗎?都沒消息。」
「嗯。」男生答,「我倆一起弄個了東西。」
「是什麼?」
「過段告訴你吧,還不成熟。」
歡爾點頭,又問「其他呢?你都幹嘛?」
「踢球打遊戲。」
「膝蓋不疼?」
「還好。」
除此之外好像也沒什麼可說的。拒絕廖心妍不能說,改志願不能說,關於學校更不能說,每一條都事關兩人中間那條線,邁過去不知還退不退的回。
而景棲遲,似乎也不打算說。
陳歡爾又回四水過上恬淡安逸的假期生活。上午跟爺爺奶奶鼓搗院里的花花草草,下午雷打不動去拳館練習,晚上讀書串門看電視,醒來又是新的一天。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不需要背陶淵明才逐漸理解詩中深意,閑雲野鶴又何嘗不是一種志向。
老人迷信又愛扎堆,奶奶聽得某村子有位可識人知命的大仙特意帶她去算了一卦。白鬍子老頭兒眯著眼睛打量一番說書中自有黃金屋,這丫頭學跡綿延會是個讀書人。另大難已過萬事通暢,姻緣自小定,額滿鼻高而頭圓乃旺夫之相。奶奶高高興興給了「勞苦費」,歡爾卻嗤之以鼻,「您進門就跟人說我考上大學了,可不就是讀書人。還什麼姻緣,街坊小孩都從小一起玩,誰還沒個青梅竹馬。大仙可真會推理。」
老太太唬她,「十里八庄都說算得准,別瞎說,你得信命。」
「沖這說法,我往後啥都不幹天上掉金子唄。」
「人家說了呀,小時候大難已過。」奶奶深信不疑,「你就是命好。」
莫名其妙,剛打算閑散人生就被斷定學海無涯,終於養硬翅膀要對抗大千世界風雨卻被預報腦袋上邊一片烏雲沒有全是晴天。
人家拿大女主劇本的還得經歷點挫折呢。
「誒,小時候你老追著的程家小子是不是也在南方念大學?」老太太自言自語,「哎呦人家都畢業了吧。」
哪又蹦出來的程家小子,這老太太恨不得逮個人就收來做孫女婿。
歡爾大叫,「我跟姓程的不熟!」
她在一個酷暑天接到祁琪打來的電話。名字在屏幕上閃爍時歡爾有片刻遲疑,太久了,久到輪轉一個四季久到她都快忘記彼此曾多麼要好,久到,她想以後誰提起祁琪最多會說句我認識,以這樣的心情按下接通建。無關緊要的寒暄過去,她聽到那頭電視機傳出的你儂我儂對話,祁琪說這個穆念慈長得好像你。歡爾聽著聲音關掉空調,非自然冷風吹得頭皮發麻。祁琪又說,我去北京,以後見面應該挺不容易的吧。
她不知道祁琪考去哪裡——文科班再無親近同學,那棟樓里發生的任何事歡爾都沒再關注過,可她想祁琪一定不會差。
「我知道廖心妍表白的事情了,」祁琪自顧說著,「剛知道。」
歡爾不語。
若真要追溯,好像就因廖心妍的闖入她們才逐漸生疏。可那根本構不成一個邏輯完善的理由啊,所以陳歡爾才不懂,她的不解隨時間減淡了卻並沒有消失。
祁琪說,「因為我,我們之間有個天大的誤會。我真心向你道歉。」
「誤會?」
「是,誤會。」
電視機里唱起主題曲,房間內溫度回升。
祁琪掛斷前的最後一句,「你給我點時間,我想想怎麼告訴你。」
誤會可以被消解,錯誤可以被原諒,歉意可以被接受,可因此滋生的罅隙、丟掉的時光、挫敗的心情,這些要怎麼彌補?
只怪曾經太好,放手不舍,回去又太難。
回家屬院當天,宋叢和景棲遲齊齊上門,兩人神神秘秘把她按到電腦面前,開機,點擊瀏覽器,敲出網址,回車下去一個從未見過的頁面映入眼帘。
左上角顯示主題——筆記聯盟。
「這什麼?」歡爾一頭霧水。
「我倆在乾的事兒。」景棲遲說著掏出一個信封,「你的那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