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棲遲笑笑,「應該的。」
「我叫姜森。」對方伸出手。
他一把握住,「景棲遲。」
「誰能想到撞上這樣的事,」姜森坐回對面問話,「沒受傷吧?」
歡爾笑嘻嘻揉景棲遲腦袋,「我們家大帥哥破相了。」
「破相也是精神小伙。你們……」姜森笑著比劃,「怎麼知道的?」
「我倆有暗號。」歡爾與景棲遲對視一眼。
從未溝通過的一句暗語,高中時代形成的某種默契,one on one。
歡爾自聽到就開始往回跑,沒有猶豫亦沒有深思熟慮,那更近似於一種直覺驅動——平白無故說這三個單詞,景棲遲一定遇到麻煩了。
她的確幸運,中途遇到乘警,而他們毫無質疑就跟上了她,更用寶貴的經驗在緊閉的門口示意——穩住,切勿打草驚蛇。
任何一個環節出錯,都不是現在這般結局。
姜森瞧著他們感嘆一句,「真好。」
餐車關閉,三人拿出各自備好的「乾糧」齊齊攤在小桌上你一言我一語開啟這頓普通卻又不普通的晚宴。歡爾刷著朋友圈問景棲遲,「這什麼意思?」
邱陽半小時前發布狀態,Ctrl+Y。
景棲遲嘴裡鼓囊著,「python 快捷鍵,選定行刪除。」
姜森這時抬起頭,「你懂 python?」
「嗯,」景棲遲漫不經心答道,「我學計算機的。」
歡爾給邱陽點個贊,收起手機,「護膚達人這意思就是忘記創業大賽項目重新開始唄?」
「被傷得不輕。」景棲遲笑了笑。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姜森搓搓手,「能和我具體說說你們做的什麼項目嗎?」
50, 副本2
通常得到一個機會是什麼感覺?
梅花香自苦寒來,壯志凌雲終有時,功夫不負有心人。
可對景棲遲來說只有一個字——快。
太快了,快到來不及反應,比超光速還要快。
畢竟這機會也不是靠「通常」拿到的。
火車上結識一位大哥,意料之外幫到他一點小忙,機緣巧合下說起耿耿於懷的項目,然後對方問——要不要來我們這兒看看?
從那座窗明几淨矗立在 CBD 的大樓里出來,景棲遲才後知後覺剛剛參加完一場面試。
他什麼都沒準備,穿的是牛仔褲帆布鞋,兜里只有手機和百來塊零錢,連到北京的車票都是早晨現買的。
姜森那句看看被他自動理解為也許有個什麼散活兒可以趁假期做做賺點零花錢,甚至到樓下他還缺根筋似的感嘆一句——這兒租一間挺貴的吧?
一間,呵,半棟樓都是人家的。
姜森也不說就帶他轉,先去展廳再到辦公區,每張辦公桌上至少一豎一橫兩面屏幕,有人穿西裝也有人短袖外面套件棉馬甲,放眼望去機器比人多——當然機器人也算機器。
走廊盡頭是休息區,這裡坐著一個看上去比姜森大些的中年男人,面前擺著咖啡。見他們過來放下手機,「小景是吧?你勇斗悍匪的事迹我們都聽說了。」
拿一把彈簧刀去火車上偷電腦的……悍匪?
「逗你呢。」姜森在一旁笑,然後問,「喝什麼?」
「水就行。」景棲遲當時想的是,自己是來接活兒的,別讓人家破費。
他們開始與他聊天,幾歲了家在哪兒怎麼過來的,那架勢就像抽中黃金大獎的幸運觀眾接受主持人採訪,正經中又帶一絲俏皮。而後話題轉入他的學校、專業、做過的課題與項目,當然重點落在嘔心瀝血快半年的智能靶向專題上。他們問「你的數據圖像甄選標準是什麼,如何處理人為標註的差異性」「文本數據有沒有做過反垃圾演算法研究」「目前模型是基於什麼考慮實驗結果如何」「系統構建上你自己覺得哪裡可以改進」,所有問題,一個接一個全部擊中痛點。
即便有指導老師,即便啃過記不清多少外文文獻,即便有本院醫學院乃至電信院師哥師姐答疑解惑,即便不吃不喝不睡每天扎在機房實驗室,這也不是他,不是他們這隻團隊可以做成的事。
景棲遲比誰都知道。
「我……」他搖搖頭,「我解答不了你們的問題。」
知識、智識、能力,統統加起來的上線也不足以讓他解答輕而易舉拋出的任何一個問題。
一股巨大且不斷膨脹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棲遲,」姜森拍拍他肩膀,「很正常。因為你想做或者說開始接觸的事兒,你可能還意識不到,這是一項技術,是新的產業,是人類需要去攻克的未知領域。」
「並且,」另一人這時說道,「我們也在做,當然進度肯定快多了。」
景棲遲蹙眉打量他們。
「可以吧?」姜森朝同事挑挑眉,「半路上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