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表誠意,歡爾帶他們去到市中心一家連鎖美髮的總部。二層商品樓,底下一層做頭髮,左側是直通到底的兩排,放眼望去有二十幾座位,而其他區域為方便結伴而來的客人們被做成三百六十度環繞鏡,像麥田裡堆放的稻子一攤一攤;二層是美容護膚專區,穿著粉色工作服的姑娘正帶客人沿旋轉樓梯上去,彬彬有禮笑容可掬。
倆糙漢子哪見過此等架勢,景棲遲小聲問歡爾,「你怎麼知道這地方?」
「琪……」歡爾剛要說,瞥見前面的宋叢便直接湊到他耳邊,「祁琪以前帶我來過。」
景棲遲張張嘴,她倆一起玩可要追溯到幾年前了,而那時他們甚至都沒有剃個頭也會是美容美髮的概念。
「不過這裡也重新裝修了,」歡爾環顧四周,「失算失算。」
宋叢已經被熱情的接待小哥招呼著要去洗頭髮,轉過身問他倆,「嘀咕什麼呢?」
景棲遲假裝嘆氣,「商量寫賣身契請你燙頭。」
店裡顧客不多,宋叢被帶去洗頭的功夫一名工作人員過來詢問喝點什麼,歡爾叫兩杯鮮榨橙汁,而後與景棲遲坐在一角沙發靜等。他們說起身邊同學的近況,慧欣被廣州一家醫藥公司錄取年後啟程,邱里拿到美國一所商校的金融學 offer 但還在等其他結果,黃璐準備投身互聯網行業正全力準備春招,而晚一年畢業的杜漫已經開始做考研準備據說累到頭禿,至於廖心妍……
歡爾手機響,看過消息朝景棲遲咧咧嘴,「說曹操曹操到。」
「嗯?」
歡爾收起電話,下意識轉頭朝宋叢方向望望,嘴裡說道,「心妍。」
她完全沒有留意過來送橙汁的姑娘正定定看著自己。
托盤被放到茶几上,穿粉色工作服的姑娘一把拉住她的手,「天吶,真沒想到在這兒見到你。」
歡爾抬頭與她四目相對,隨即抽出手朝對方笑笑,「你認錯人了。」
景棲遲這時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喔,心妍,」歡爾點點手機,「發消息問是不是分手了。」
「她怎麼知道?」
「說正好給琪打電話問他們幾號返校,琪哭得不行。」歡爾嘆氣,「你覺得他倆還有戲么?」
景棲遲剛要開口,卻見送橙汁的姑娘一直站著沒動,於是試著詢問道,「是……先交費?」
他只能想到這個理由,畢竟第一回來此等高檔場所。
歡爾跟著瞧過去,總覺得她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對。
到似有幾分怨氣似的。
姑娘沉著臉說句「慢用」轉身離開。
奇怪。
景棲遲繼續剛才的話題,「老宋那脾氣自尊心比天高,祁琪好多方面又是大小姐性子,你覺得呢?不過班長還挺有眼力見,知道來你這兒打聽……」
班長。歡爾聽到這兩個字突然心裡一震。
因為電光火石間她想起當初班長選舉時自己投給廖心妍的理由。
「壞菜。」歡爾一拍腦門。
她沒有找到四水的廖心妍,店裡小哥告訴她小廖剛才是下來接客人的這會兒應該在忙,歡爾只得訕訕回到座位。
「怎麼了?」景棲遲不明所以。
「剛才那個是我初中同學,也叫廖心妍。」歡爾倍覺懊惱,「她一定以為我認出她了偏偏我來句你認錯人,而且咱們說的……哎,我是她也會覺得不舒服。」
變化太大了,歡爾的印象還停留在十二三歲穿寬大校服梳厚厚齊劉海的樣子,今日的小廖姑娘與那時判若兩人。那句「心妍」叫出來她該多高興啊,久未聯繫的老同學一眼認出自己,況且還是位早早搬離去大城市生活的老同學。歡爾能理解對方離開時的失落和怨氣,因為好像自己的話自己的反應划出一道鮮明的鴻溝——今天我們的關係是服務人員與顧客,僅此而已。
要多氣人有多氣人。
「別想了,去給老宋寬寬心。」景棲遲拍拍她肩膀,「我去個洗手間。」
歡爾心不在焉點了點頭,拖著步子去到宋叢身邊。
景棲遲去衛生間門口打個卯,遠遠瞧見歡爾與宋叢聊起天,轉身上樓。
與樓下開放式空間不同,這裡通道兩側被分隔成數間獨立美容室,每個門口都有懸掛布簾遮擋。等待區只有兩張沙發,對面一張桌子擺放服務台標識,座位無人。
景棲遲剛剛站定,小廖姑娘單臂搭著毛巾從標著「工作間」的房裡出來,見他稍稍一愣,而後十分專業地問道,「您有預約嗎?」
「我和歡爾一起來的。」景棲遲省去其他自我介紹,「你忙嗎?」
小廖姑娘的手還在門把手上,她稍作遲疑帶緊房門走過來,「還好。」
「歡爾剛才想上來,但樓下同事說你有客人她怕擾你。」景棲遲抿抿嘴,「我們恰好在說另外一個叫心妍的朋友,她一時沒有認出你,絕對無其他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