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棚內。
攝影師打了一個響指,示意這一part拍攝結束,圍在四周的妝造師立刻背著自己的工具上前為令琛整理造型。
為了不影響好不容易調整好的打光,助理直接端了一個高腳凳過來,供令琛原地落座。
今天的拍攝很重要,是國內某時尚頂刊的年終大片,令興言自然是要親自當場的。
他站在電腦後看樣片,眼神一晃,突然發現了點兒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平時工作從來不帶手機的令琛,竟然在補妝期間看手機。
還一臉無語的表情。
令興言覺得新鮮,走上前歪頭往下一看。
「看什麼呢,你表情這麼怪——」
話沒說完,令琛在感覺到令興言的視線時,立刻按滅了屏幕。
令興言動作一頓。
如果,他剛剛沒看錯的話——
令琛微信對面那個人,是一個粉色卡通頭像?
令興言縮了縮脖子,八卦地看著令琛。
「什麼情況啊?有什麼是我不能看的?」
令琛壓根兒沒搭理他,把遞給助理,隨即閉眼仰頭,示意化妝師可以繼續補妝。
「哎喲。」
於是令興言又慢悠悠地退了兩步,上下擺頭打量令琛,「神神秘秘的,你白月光女神回來啦?」
話音一落,令琛的眉頭突然蹙了一下。
「……」
這個細微的表情變化像一道閃電,直擊令興言腦門兒,讓他覺得事情不對。
他表情和話語同時凝固,目光一寸一寸地往上挪,最後定格在令琛臉上。
該不會……真被他……一句玩笑話說中了吧?
令興言內心的波動開始向整個攝影棚蔓延。
等他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嘴瓢了想打個哈哈過去時,已經有人興奮地問:「什麼白月光?令琛有個白月光啊?」
至此,以令琛和令興言為圓心,整個攝影棚在極端的沉默三秒後,迸射出八卦的好奇心。
也不怪大家好奇。
這攝影棚里的工作人員們都算是娛樂圈的人,表面上風光霽月私底下臟污不堪的男明星他們見的多了去了。
反觀令琛,這幾年正如日中天,卻像個緋聞絕緣體,連捕風捉影的八卦都沒有。
而且也不見得是立人設,他們跟令琛合作好幾次了,國外拍攝也去過兩回,長期接觸下來,別說女朋友了,連個曖昧對象都沒見著。
因此,不少人私底下揣測過令琛的性取向。
所以這會兒驟然聽到令琛的經紀人說他有個白月光女神,這誰不好奇不興奮。
當紅男明星的白月光女神誒,這可比什麼性冷淡人設有意思多了。
攝影棚開始變得喧鬧,就連來監工的主編都湊到令琛身邊問:「真的假的?我說你第一張專輯裡那麼多酸溜溜的情歌呢。哎喲,情竇初開的年紀么,寫得可真夠真情實感的。」
「長什麼樣啊?有照片嗎?」
一片吵嚷中,令琛緩緩睜開眼,涼涼地看向令興言。
始作俑者心虛地撓著下巴,眼神閃躲,大聲道:「都八卦啥呢!我隨口一說,趕緊工作,我們趕時間呢!」
但誰都聽得出他的心虛,根本沒人搭理。
攝影師阿恆扭著他那33碼的腰走到令琛面前,俯身酸溜溜地問:「喲,讓我家令琛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呢,是得多漂亮啊?」
令琛只是涼颼颼地瞥了他一眼。
大家瞬間心領神會,不再多問。在娛樂圈裡,這種問題基本不可能得到回答。
令琛雖然走的是實力歌手路線,但他的女友粉可不比那些流量男明星少。
攝影師撇撇嘴,自然也想到了這一層,只覺得無趣極了。
這時,令琛忽然開了口。
「都說是白月光了。」
他淡淡地說,「你說多漂亮?」-
祝溫書突然連打了兩個噴嚏。
隔壁辦公桌的王老師轉過身來,調侃道:「喲,小祝,這是有人在想你呢。」
「別了吧。」
祝溫書埋頭翻找紙巾擦鼻子,一臉避之不及,「我現在只想活到鍾姐休完產假回來,別的沒事兒還是別想我了。」
整個語文組辦公室只有祝溫書一個新進教師,聽到這話,全都露出一副「看吧當初勸你慎重不要接下代班班主任的擔子你偏不聽」的迷之笑容。
「哪兒那麼嚴重,我當了幾十年班主任不還活得好好的。」
王老師打開保溫杯抿了一口熱茶,突然想起什麼,兩腳一蹬,把椅子滑到祝溫書身邊,壓低聲音問,「對了,小祝,你是不是還沒談戀愛啊?」
「啊……」
祝溫書的動作停滯,紙巾捂著鼻頭,聲音翁翁的,「怎麼了?」
「怎麼回事呀?」王老師越湊越近,兩眼放光,嘴角一顆黑痣若隱若現,「不應該呀,你不缺人追吧?是不是你要求太高了?」
「嗯對。」
祝溫書拿出紅筆,翻開家庭作業,一邊批改一邊說,「我要求是有點高。」
王老師:「你跟我說說?我老公是第一醫院的,手裡一大把年輕醫生,肯定有合你要求的。」
自從本科畢業,祝溫書平均每個月都會遇到熱心月老,應對起來也算是得心應手,說話都不需要過一遍腦子。
「身高一米八得有吧,不能太胖也不能太瘦,就算沒有腹肌也得有胸肌,長相得是校草級別,年齡差不超過三歲,學歷至少要跟我一樣是top985本碩,父母最好也是知識分子,工作收入不強求,但得有房有車。王老師,您看看有合適的么?」
王老師:「……」
她想說你這要求哪裡叫做有點高,光是「校草」這一條就可以直接把篩子堵死。
但仔細一想,這些條件一一對應到祝溫書本人身上,好像又不算過分。
怪不得單身。
「也是,不好找。那這樣,有合適的我肯定給你留意著。」
「麻煩王老師了。」
應對完熱心月老,正好打了下課鈴。
祝溫書想起自己今天早上差點遲到,早飯都沒來得及吃,於是放下筆往學校小賣部走去,準備買點牛奶麵包墊墊肚子。
剛離開辦公室沒兩步,祝溫書聽見有人叫她。
一回頭,祝啟森邁著長腿三兩步從辦公室里跟出來,鼓起手臂展示自己的肌肉。
「我身高一八五,有胸肌也有腹肌,長相你懂得,以前都叫我校草,跟你同齡又是同校的,爸媽都是醫生,我工資是不太高但有房有車,怎麼樣,咱們哪天去領證?」
祝溫書:「……」
要不是想著自己為人師表,她一定會一腳踹上去。
「周末吧。」祝溫書揮揮手讓他閃開別擋道,「平時都有課,不太忙得過來。」
祝啟森屁顛兒屁顛兒地跟在祝溫書身後一起下樓。
「周末民政局不上班,這樣吧,我力氣大,下午就把民政局搬過來。」
祝溫書:「女神追到了嗎?祝啟森老師,你明年就26了,可抓緊吧,男人過了25就走下坡路了。」
「……」
提到這個,祝啟森煩躁地又開始薅他那本就不濃密的頭髮。
「這不是找你想辦法嗎?前幾天雪兒跟我說,要是我帶她去看令琛的演唱會就答應跟我在一起,我尋思這多大個事兒啊立刻就答應了下來,誰知道回家一查,這他媽根本買不到好吧,開票一秒就告罄,這合適嗎?想說買黃牛票吧,我又不懂,害怕被騙,而且我看那些二道販子都賣到七八千了,怎麼不去搶錢啊?」
從祝啟森嘴裡聽到「令琛」兩個字,祝溫書倒沒什麼特別的想法。
她跟祝啟森是大學校友,機緣巧合下相識,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同姓,兩人倒是很合得來,後來又都進了江城實驗小學工作,滿打滿算也是七八年的朋友了。
去年,祝啟森看上了隔壁中學的一個音樂老師,使出了吃奶的勁兒也沒追上,倒是天天在祝溫書耳邊念叨那位音樂老師有多喜歡令琛,說令琛是什麼天上人間只此一人。
祝溫書心說這不廢話嘛,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樹葉,你要能找到第二個令琛那還了得。
不過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祝溫書一直沒有告訴祝啟森自己和令琛的關係。
「那你找我有什麼用?」
祝溫書說,「你的手速都搶不到票,我的手速還能比你快?」
祝啟森:「你為人師表,說話怎麼這麼污呢?」
祝溫書:「?」
祝啟森:「什麼手速不手速的。」
祝溫書:「……」
她眯眼看向天空,沉沉嘆了一口氣,「你在音樂老師面前但凡有一半在我面前的不要臉,還會追不到嗎?」
「哎,說正事。」
祝啟森說,「你不是說你室友是個追星女孩兒嗎?你幫我問問這個買票有沒有什麼門道,我聽說有什麼機器還是什麼的,或者有沒有什麼其他渠道?」
「我回頭幫你問問吧。」
「別回頭啊。」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小賣部,祝啟森打開冷藏櫃拿出一瓶營養快線遞給祝溫書,「你現在就問問唄,反正也沒什麼事兒。」
祝溫書接了飲料,往貨架走去,低頭挑選麵包。
「你急什麼急,我室友還沒起床。」
「行,你別忘了就行,我上課去了。」
祝啟森走後,祝溫書慢悠悠地踱回辦公室,腦子裡一直想著祝啟森的事。
他這人雖然看起來不太靠譜,但對這位音樂老師是認真的。作為朋友,如果祝溫書能幫忙,自然也會盡全力的。
只是與其拐彎抹角地去問室友,還不如直接問問本尊。
應該沒有人比令琛更了解他自己的演唱會門票了吧。
思及此,祝溫書拿出手機,翻到了令琛的微信。
打開聊天框,祝溫書突然噎了一下。
她竟然忘了回復令琛消息。
而且他們的聊天,還停留在一個不是很友好的氛圍里。
「唉……」
祝溫書沉沉嘆了一口氣。
她剛剛是不是說過頭了?
猶豫片刻,打字。
【祝溫書】:抱歉,是我說的有點多了。
【祝溫書】:你也是第一次當爸爸,沒什麼經驗,可以理解。
發出去之後,她繼續打字:但還是希望你以後可以——
【c】:沒關係,祝老師也是第一次當老師,沒什麼經驗,可以理解。
【祝溫書】:……
兩人無端沉默許久後。
【c】:祝老師,還有什麼事情嗎?
【c】:沒事我去忙了?
祝溫書恍然回神,這才想起找他的正事。
【祝溫書】:噢!有的!
【c】:?
【祝溫書】:就是想問問,您演唱會門票除了官方平台,還有其他購買渠道嗎?
【c】:就這個事情?
【祝溫書】:嗯嗯。
【c】:祝老師什麼時候學會拐彎抹角了?
【祝溫書】:?
【c】:我們老同學一場,難道還能收你門票?
【祝溫書】:不是,你誤會了,我幫朋友問的。
【c】:你這個朋友不會姓祝吧?
【祝溫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