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三點半,是跟肖母約定好的見面時間。
訂在咖啡廳,處於整個敦煌最熱鬧的地段。肖也進咖啡廳的時候肖母早就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放了杯花茶,但沒動,她在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若有所思。
室內開著空調,可許是還嫌熱,肖母手持一把小扇在扇風,動作優雅,不疾不徐。
肖也見過那把扇子。
是一把摺疊雙面綉扇,做工十分講究,上好小葉紫檀做扇骨,那扇面採用6A級蠶絲所制,綉畫是《清明上河圖》,出自蘇綉老綉庄師傅之手。曾經肖也對比過,那扇畫與原圖中的景緻一模一樣,就連人物形態都是一絲不差,盡數濃縮在一幅摺扇中,而且還是雙面綉。
更別提那綉線,用的可都是金銀線,也有棉線部分,卻也能光澤剔透,聽說是用極其珍貴的植物染色方才能得一頭線。
而提到這把扇子的來歷,就略顯兒戲了。
是某次他的母上大人陪同他的父親大人參加個古董拍賣會,當時他父親大人就問他母上看好什麼了,他母上輕飄飄說了句,天太悶,就拍把扇子吧。
於是這把扇子就拍回來了。
拿到家之後這扇子也沒被供起來,他母上真真兒地就把它當把扇子使。等肖也參加工作後,一來二去接觸到不少藏品時,就問他母上,這扇子珍貴,價值連城,您怎麼捨得拿出來用它啊?
當時肖母挺不解地反問了他一句:首先它是一把扇子吧?
肖也噎了一下。
肖母說,扇子的功能主要就是納涼,其次才是觀賞,我拿著它,既能納涼又能觀賞,這不就是把它的價值體現得淋淋盡致嗎?
這麼說,其實也對。
但肖也進咖啡廳的時候,瞧見這一幕就改了之前的認同。
這扇子十有八九首要的功能是觀賞,其次才是納涼。要照著敦煌這溫度,對於他的母上大人來說,她手裡扇子的本來價值可未必能體現得透徹。
果然,等肖也坐下後,肖母面露埋怨,「敦煌也太熱了,室內開著空調,還不能讓人涼快。」
「您吧,心不靜,所以畏熱。」
肖母喜涼爽,所以平日里也不喜歡往炎熱的城市走。就拿他們肖家的房子來說,裡面的溫度都比正常人家低上個五六度。肖也問過肖父,「爸,您就不管管我媽?您不冷嗎?」
肖父回答得心平氣和,「你媽喜歡就行,太熱的話她會上火生病,再說了,我都習慣了。」然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皺眉,「你冷?正是火力壯的年齡還能怕冷?身子太虛了,回頭找中醫開個方子補補身體,要不然以後怎麼娶媳婦兒。」
還被嫌疑了。
肖母被親生兒子奚落倒也沒惱,晃動著手裡的扇子說,「就要見我未來兒媳婦了,心當然靜不下來。誒,肖也,你這穿的什麼?」
穿什麼了?
T恤衫牛仔褲的,這不挺正常的穿著嗎?
肖母一臉嫌棄,「穿得太隨便了。」
肖也翻了個白眼,他是忘了,他的母上大人除了怕熱外,還有受不了對方穿得太休閑的毛病,就像是有公主病似的,但這公主病說白了不還是他爸給慣出來的?
「媽,我天天往窟里鑽,您總不能讓我跟我爸似的每天襯衫西裝吧?是,跟您比吧,我穿得是隨意點,但跟我們團隊那些人比,我穿得都算是講究的了。」
自打肖也懂事起,他就從沒見過母上大人邋遢過,哪怕是清早起來,頭髮都不會像是別人那樣亂蓬蓬的,他的母上好像這輩子都在詮釋著一個詞:優雅。
就連他爸也說,你媽這人骨子裡有很濃烈的小資情調,作為家人,我們要尊重她的個人喜好。
所以,肖也這身的穿著跟肖母確實沒法比。
肖母今兒一身高訂款,珠白色的裙裝襯得她膚色極佳,因為怕熱,所以盡量住在紫外線較少的區域,長年累月的每次出門不是打傘就是塗抹防晒,所以皮膚老化得比同齡人慢,再加上平時極其注重保養,她看上去要說只比肖也大一點點都有人相信。
肖母本身就漂亮,去到哪還時不時得有人上前搭訕,肖也進咖啡廳的時候就瞧見不少男人的目光往他母上大人身上瞄,心想著,爸,你就作你就慣著吧,真不怕哪天你媳婦兒被別的男人搶跑了?
「所以說這工作有什麼好?天熱不說,天天造得就跟泥人似的,你看你頭髮都長得快能紮起來了,真是太不修邊幅了。」肖母不悅,「再說了,今天的情況能一樣嗎?你平時大咧慣了,今天是要領女朋友來的,哎,你女朋友呢?」
肖也示意了一下時間,「咱約的三點半,還有十分鐘呢,她臨時有工作要處理,放心,會準時到,我來時的路上還跟她聯繫給她發定位來著。」
肖母嘆氣搖頭,「肖也啊肖也,說你是憑實力單身一點都不冤枉你,你就不能等她一起來?」
「我不是怕您著急嘛。」
肖母拿眼瞥他,「你要明白一件事,我來不是看你的,所以你早到和晚到對我來說並不那麼重要。」
肖也吧嗒了兩下嘴,硬是沒找出個合適的理由來抗爭。
「上次瀟瀟回家哭著說你有喜歡的人了,之所以同意跟她相親,只不過是你跟對方鬧彆扭。你喜歡的人,就是今天要我見的嗎?」
肖也點頭,「對。」
一聽這話,肖母整個人都活躍了,剛剛還冷傲的眼神,現在變得就跟鑽石般閃閃亮。
「對方姑娘是做什麼的?家境怎麼樣?對方父母是從事什麼行業的?」
肖也四兩撥千斤,「媽,您不是說,只要我能正兒八經談戀愛,你就不過問對方情況嗎?尤其是門當戶對一說。」
「我知道,我就是隨口問問。」肖母想了想,又問,「那長得好看賴看,我總能問吧?」
「肯定好看啊。」肖也說,「您兒子什麼眼光啊?看上的人肯定是萬里挑一的。」
肖也是什麼眼光,肖母不得而知,也沒有參考對象,但萬里挑一,她倒是挺期待的。
三點半。
分毫不差的時候,咖啡廳的門被推開了,走進一人來。
肖也背對著門口看不見,肖母最開始也沒往心裡去,就隔著落地窗盯著外面能夠稱得上是萬里挑一的姑娘呢。結果,那人沖著這邊就過來了,將旁邊的椅子一拉,挨著肖也坐了下來。
十分謙遜禮節地打了個招呼,「阿姨您好。」
耳畔揚起的是男人聲音,著實嚇了肖也一跳,一抬眼,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
坐在對面的肖母也著實驚愕,少許後說,「你是?」
「阿姨,我是肖也的上司兼好友、搭檔再偶爾客串室友,我叫江執。」江執說著,胳膊一抬搭在肖也肩膀上。
肖也覺得頭皮一陣緊過一陣。
肖母也不愧是陪著肖父在大風大浪里走過來的女人,雖說震驚,但仍舊保持著優雅神姿,她禮節回應,「你好江先生,是工作上有什麼事找我家小也嗎?真是不好意思啊,今天是我要他請假的,因為我得見見我未來的兒媳婦兒。」
江執微笑,「是的阿姨,所以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