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棠的燒倒是退了。
人也醒了。
就是醫生的建議是消炎針繼續打著,而中藥也正常喝著。
江執在姜晉那清理完帳後,就回了旅館照顧盛棠。這期間莫嫿打了不少電話,他開了視頻通話,盛棠覺得躺得太累了,就盤腿坐床上,看著視頻里的莫嫿和盛子炎,抬手打了個招呼。
莫嫿見她醒了也沒個好看的臉色,挺擔憂,一個勁問到底是什麼病。盛棠開口時嗓音有點啞,告訴他們自己就是感冒了,沒事。
也沒通話太久,最後以江執對二老的保證結束。
江執端了清粥和清淡的小菜來房裡。
喂她吃的時候,她整個人又斜靠在床頭,哼哼唧唧地說自己頭暈。江執笑說,「你是餓的。」
盛棠搖頭,「我覺得……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聽著你的聲兒和看著你的人都不真實。」
江執手舉著匙,送她嘴邊,溫柔說,「吃點東西能緩解一下,就是躺時間長了。」
能醒能說話就好,對於她昏倒在一樓的情況,他還想問清楚。
盛棠勉勉強強喝了一口粥,闔著眼,眉頭皺得跟核桃似的。再一口就不喝了,繼續哼唧,說粥沒味。
「那你想吃什麼?」江執好耐性。
盛棠拉高了被,想了半天,含含糊糊說,「想吃……香噴噴的大肘子……」
要求的還挺高,不但要大肘子,還得是香噴噴的大肘子。
江執把粥放床頭柜上,坐在床上,笑看她,「香噴噴的大肘子沒有,香噴噴的情人之吻你要不要?」
盛棠睜眼,怔怔地看著他。
江執忍笑,湊臉上前,「反正前幾頓飯也都是我喂你的……親口喂你。」他強調了後四個字。
盛棠還在看他,呆愣愣的。
見狀,江執的唇湊近一寸,低問她,「不記得了?」
盛棠:……
好像,不記得了。
她現在真的有點恍惚,但也知道自己是在江執的房裡,渾身軟綿綿的沒力氣動彈。意識像是渙散,醒醒睡睡的總是不精神。
就跟磕了葯似的。
喂她飯嗎?
親口……
她下意識地咽了一下口水,迷迷糊糊在想,應該記住啊。
江執見她的模樣,心裡總會有莫名的刺激感,好像他就在欺負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這就是典型的混蛋心理。
可他就是很想趁人之危。
唇湊近她。
見她沒躲,他就乾脆親上了她。
唇與唇這麼一相貼,盛棠的記憶就多少回來了點,好像……他真「喂」過她吃飯。
不是在做夢啊。
懷中女人雖然沒迎合,但也沒拒絕,就乖巧地任由他採擷。江執趁著小腹緊繃之前鬆開了她,看著她。
盛棠覺得腦袋沉甸甸的,跟他目光相對了好半天,喃喃,「那……你親都親了,我能吃香噴噴的大肘子了嗎?」
江執:「……」
「香噴噴的大肘子你得等,先把粥喝了。」江執說,「再不喝,我還得親口喂你啊。」
盛棠瞄了他一眼,抱著頭靠躺回床,「頭暈啊,真暈……」
……
老闆娘進來的時候,手裡端著一托盤,托盤上放一葯碗。見江執給盛棠蓋了被子,小聲問,「不是說醒了嗎?」
江執沒回頭,蓋被子的動作挺輕,「就是這樣,醒醒睡睡的,可能體力沒跟上吧。」
老闆娘將托盤放桌上,放低了聲音,「我看葯煎好了,就幫你端上來了。」
江執道了謝。
「這……現在又睡著了,也不好叫醒。」老闆娘送完葯沒出去,抻頭看了一眼床上。
江執說了句不急。
估摸著睡個半小時又醒了。
老闆娘搓搓手,沒話找話,「行啊,反正還挺熱,涼一涼再喝。」
江執這次沒說話,給盛棠蓋好了被,就坐在床邊,摸了摸她的頭,還好,始終沒再燒。
老闆娘見狀心裡沒底,也不知道他就是不想說話,還是因為符紙的事還在怨懟呢。
清清嗓子,「那個……」
江執轉頭看她,「有事直說。」
「是為了大妹子好的事!」老闆娘見江執接話了,頓時是神采飛揚的,嗓門也跟著提起來,下一秒反應過來,走上前,壓低了嗓音——
「其實吧,我一直覺得大妹子這病生得稀里糊塗的,是不是虛病啊。」
「虛病?」江執沒明白什麼意思。
老闆娘來了興頭,趕忙把椅子搬過來,坐下來給他一頓「科普」——
「這人得病吧,分實病和虛病,實病就是實實在在的病了,能檢查出來,吃藥扎針啥的就能治好。虛病可不是啊,醫生來了找不出病因,又不能對症下藥的,治療效果不明顯,說白了啊,就是沾了不幹凈的東西,所以陽間的葯治不好。」
江執挑眉,「你的意思是,她中邪?」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吧,我們管這種情況就叫沖著了,撞著了。之前咱不是提過那個盜墓賊嗎,他說他生病的時候就是這樣,總像睡不醒似的,睡著了之後總是做噩夢,醒了吧,頭還昏昏沉沉的,精神恍恍惚惚。」
老闆娘咂咂嘴又說,「我這兩天就觀察啊,大妹子這種情況挺像的,所以我說要不就找個會看事兒的人瞧瞧。」
「看事兒?」
「就是能看見不幹凈東西的人。」老闆娘給他解釋,「我們這有個叫王瞎婆子的,老靈了我跟你說,之前那個盜墓賊就是找她看的。要不然我叫她來瞧瞧大妹子看看怎麼回事,咱也圖個安心,反正死馬當活馬醫……哎,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覺得——」
「盜墓賊也找她看過?」江執緊跟著又一句,「我怎麼聽說好像沒治好。」
「沒治好就只能說明有實病,只要是虛病,就沒有王瞎婆子看不好的。」說到這兒,她的嗓音又往下壓了一層,「考古隊里的人都找王瞎婆子看過呢。」
考古隊?
江執思量了片刻,問老闆娘,「姜晉?」
老闆娘聞言一拍腿,又趕忙說,「你自己知道就行啊,千萬別聲張。照理說這種事我不該傳話的,但這不是欠了妹子一個人情嗎……」
她舔了舔嘴,繼續道,「之前姜老師托我找個會看事兒的人,我就把王瞎婆子的聯繫方式給他了,至於後來什麼情況我就不知道了,咱也不能八卦打聽吧。」
這倒是有意思。
江執垂眼,抬手輕撫盛棠的額頭,心想這姜晉最終還是留了一手,跟他一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模樣,偏偏就漏掉王瞎婆子這條線啊。
呵。
冷笑。
老闆娘見他不語,以為他是在遲疑,就小聲勸說,「江教授,我知道像你們這種高學歷有見識的指定不信這種事,但是啊,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這倒是,這世上有奇怪的事就有奇怪的人。」江執似笑非笑的,轉頭對老闆娘說,「那就麻煩你找高人來一趟了。」
「放心,很快!」
**
事實證明還真是挺快。
也就在老闆娘離屋不到十分鐘吧,房門就又響了。
江執起身開門一瞧,是老闆娘帶著人過來了,這倒是出乎他意料的。老闆娘笑說,我們這小地方,到哪打個車幾分鐘就到了。
江執點了一下頭,請人進來。
跟著老闆娘進屋的是位看上去能有七十多的老太太,天冷,穿了件深色半長的貂毛外套。
進屋後,她就把外套脫了,遞給了老闆娘。裡頭是黑褂長衫,竟是三寸金蓮,穿著毛氈繡鞋,頭髮花白,用了一根烏木簪於腦後挽了個髻。
老太太長得乾乾淨淨的,挺富態。這倒是讓江執另眼相看,在他認為,跟鬼啊神啊的打交道的人各個都跟薩滿法師似的,哪怕沒那麼多的行頭,在面容上也是乾枯黝黑,不耐看的。
眼前這位……除了眼瞎。
江執打量這人的雙眼,雖說是睜著的,但瞳仁渾濁近乎透白,看來這眼疾不是一年兩年了,瞎是肯定瞎了。
怪不得老闆娘那麼叫她。
話說這王瞎婆子進屋後就沒說話,站在那稍許功夫,才開了口——
「屋兒不大,擠了不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