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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封誥

所屬書籍: 天增順

且說令儀轉醒時,已是翌日。碧萱守在床邊,直哭得兩眼通紅。見她醒來,更哭得厲害,淌眼抹淚地道:「姑娘覺得怎麼樣?姑娘若有個好歹,我們也活不成了!」

令儀只覺渾身酸疼,像是連打了兩天馬球那樣累:「碧萱,我做了一個好驚險的夢。」

「哪裡是夢?」碧萱越發聲哽氣咽,「姑娘死裡逃生可長些記性吧。」說著忙起身開門,命一個小丫頭道,「快悄悄走去告訴雲旗,別說旁的,只說一切都好。」

那小丫頭領命去了,碧萱才要關門,又見一個婆子走來:「萱姑娘好,我們二爺打發我來問問,茉兒姑娘可好些了?我們爺還說,雖說雲爺懂些醫術,到底不是久慣行醫之人,若不好時,二爺打發人請好大夫去。」

碧萱忙收了淚,笑道:「多謝二爺惦著,勞煩嬤嬤回去說一聲,茉兒已經醒了,等她再好些,咱們就好啟程了。」

眼看著那婆子去了,碧萱方轉回房關好門,大大鬆一口氣,埋怨道:「姑娘是怎麼招惹這位小爺了?這已經是第四回差人來問。等嫁到那府里,叔嫂見面不尷不尬,什麼意思?」

令儀倒不在意,起身伸了個懶腰,便由著碧萱服侍她盥洗梳頭,才換好了衣服,便有客棧的人送了飯來,那飯菜雖簡單,竟有兩個雞蛋和一碗面。

令儀忽想起,原來今天是自己的生辰,應該說是茉蓉的生辰,而她自出府那日起,便不再是茉蓉了。才要囑咐碧萱謹慎些,別讓人看出行跡,忽聽見門口有人小聲嘀咕。

「誰在外面?」不等令儀開口,碧萱便先開門,神色不悅,問著小丫頭道,「一天到晚總沒個安靜!到底是想怎麼樣?」

一個未留頭的小丫頭怯生生地回道:「是……是洛二爺遣人來送壽麵和雞蛋給茉兒,說今天是茉兒的生辰,二爺與她好歹有一同落難的情誼,所以賀一賀。我卻不知道二爺說的是哪位姐姐,怕是名字記錯了,所以多問了兩句。」

碧萱嘆了口氣,從來人手中接過雕花紅漆的捧盒,和顏悅色地朝那來人道:「替我謝你們爺,茉兒是姑娘身邊服侍的人,姑娘自會照顧她,請二爺不必擔心。」

被遣來的丫頭原也不大,見碧萱這般臉色,不敢多問,只得走回博洛的房裡復命。彼時,博洛也才起身,有小幺服侍洗臉,聽了回話,便不言語。

昨兒從山裡回來,博洛雖也受了些傷,不過都是皮肉受苦,並無大礙。只是他一直想不明白,魯頌是怎麼尋到那隱密的地界去的。

誰知魯頌悄悄從懷裡掏出一隻鐲子。那天不見了博洛和那位姑娘,慌得大家四處尋找。他與雲旗沿著正街找去,路過一個破茶棚子,雲旗眼尖,在一條破板凳的腿子下面找見這隻鐲子,一眼認出是他府上那個走失丫頭戴的。那鐲子的介面處竟夾著一小片栗子殼。

魯頌和雲旗直接想到了離棚子最近的乾鮮果鋪子,將看鋪子的人抓來打了個半死,那人熬不住只得招認。那鋪子原就是積香堂開的,那夥計故意與博洛衝突,為試探他身邊有沒有帶著護衛。

「想不到那丫頭年紀雖小,竟有這種心思,一個丫頭尚且如此伶俐,更別說他們家正經姑娘了,看來,咱們大爺以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魯頌笑道。

博洛從他手中接過鐲子就一直揣在身上,想起那天街上,茉兒曾說再過兩日就十四歲了,便命人準備了壽麵送去。

自帶茉兒回客棧,雲旗傳了他們家那位姑奶奶話,說留茉兒在姑娘房中休養,所以博洛也再不得見面。因此他心裡巴不得趕快回府,等額林布與駿德的女兒行了禮,他就好開口向兄長討了這小丫頭放在自己屋裡侍候。這樣盤算著,連額林布受封的事之於他也沒那麼刺心了。

一行人馬又休整一兩日,長順派來的軍士在縣城內無處安身,博洛又吩咐下不得驚擾百姓,所以只能城外紮營。

兩日後復又登程,大隊人馬行動稍慢些,卻比此前安穩許多。博洛下令遇城不入,只紮營而宿,尋近路趕回海龍府。

一路無話,展眼已進入海龍府地界,人人心中稱願。因未行大禮,長順早在城中賃下一所宅院,命人急急地整修一新,又命博洛護送令儀住進去。

府里早得了令儀進城的日子,家下幾個一等管事婆子早等在宅院門前。單等車馬進城,一行人浩浩蕩蕩行來。

原來令儀在城門處便落帳下車,換乘一抬四人轎。丫頭婆子們仍舊坐車,軍士歸營不提。

海龍府果然不比別處,令儀坐在轎子里,也聽得外面人聲鼎沸,非寧古塔苦寒之地能比。轎子行至宅院門口停下,轎夫一應退出,幾個小廝將轎子抬了進去。丫頭婆子們都下了車,跟著轎子進去。

博洛伸長了脖子看過去,那僕婦的隊伍里只不見茉兒。待要問人,又不好問人。只得悶悶地下了馬。一個管事婆子走來請安:「太爺說,二爺辛苦了,這裡都安排好了,二爺且回去太爺那裡復命,好歇著了。」

博洛正身領命,復又上馬,只是遲遲不肯催動馬匹。魯頌在一旁提醒:「二爺,一路勞累,家去吧。」

博洛也不言語,催馬緩行,似真有些疲累,神色便有些鬱郁。

且說令儀的轎子直停到正房門前,小廝們撤出,一眾婆子上來掀起轎簾,滿面堆笑地向她道乏:「姑娘勞累了,快請下轎歇息。」

令儀搭著最前面一個婆子的手下了轎,只見那婆子手腕上一支金燦燦的鐲子,身裹綾羅,頭戴珠翠,穿戴遠在綉瑩之上。路上就聽聞長順將軍復起,這樣看來,果然不同。

碧萱扶令儀進了正房,往炕上坐了。幾個執事的婆子魚貫而入,手捧朝冠喜服,並玉如意等物,領頭的滿面堆笑行禮,口中道:「請姑娘安,姑娘萬福。給姑娘道喜。我們家大爺已是正六品驍騎校衛,姑娘過了門兒是正六品安人,這是特意趕製的品冠朝服,姑娘出閣時好穿,再不必穿那珠冠霞帔了。」

令儀忙命人收了,又給婆子們封了賞,命小丫頭子請去下房吃茶。

眼見房內無人,令儀急命碧萱找了雲旗來,細問詳情。雲旗知道令儀心中疑竇,便從袖口裡抽出一份新抄的抵報遞過來。

令儀接過看時,竟是變法維新不知怎地被太后下旨廢止,譚大人、楊大人等主持新政的幾位紅人竟被處決。抵報上說,今上身體抱恙,已移居涵元殿養病,由太后暫理朝政,今上只日日隨朝。

難怪長順會突然復起,令儀心中豁然,他可是因為反對變法維新而受謫貶的。兩宮不合由來已久,太后復用這樣的老臣,明擺著是給今上臉子看。

想來什麼抱恙,什麼養病都是掩人耳目而已,日日隨朝,哪裡還能養病?抵報上又說,太后嗔怪珍主子干政,竟動了大怒給打了,自來百姓人家責打僕婦丫頭都只能打小腿,太后她老人家竟然打了兒媳婦的屁股,這打的哪裡是屁股?分明是今上的臉面。原來皇帝家的日子過得也是如此糟心,並無例外。

令儀放下抄報,無奈嘆息,那些維新變法是好是壞,她分不清楚,可有一件事她明白,眼下這個樣子,十月里的選秀是斷斷不能行了。仍在寧古塔待選的茉蓉早晚也會看到這張抄報,不知她心中作何感想。

真是世事如棋,沒人逃得開,都不過是任由擺弄罷了。令儀將抄報交與碧萱:「收了吧,我乏了,歪一會子才好。都下去吧,我不叫你們都別進來。」

碧萱忙服侍令儀卸妝躺下,與雲旗悄悄地退了出去,掩上房門,命小丫頭子在門前聽著動靜,又囑咐:「別又貪玩去,姑娘前幾日驚著了,一直不大好,你們仔細些,姑娘若醒了叫我,說我就來。」

碧萱與雲旗一同往下房去收拾東西。

「咱們姑娘就是福大,人還沒到就變成六品安人,老爺、太太和大姑娘這會子怕是腸子都悔青了。」碧萱只管自顧地說,半日聽不見雲旗言語,忙放下手上的活計去瞧。

雲旗只是望著那窗欞子發獃,似並未聽見說話。碧萱起身走過去,輕拉雲旗的袖子:「這是怎麼了?」

「他們家大爺一無功名、二無戰功,赤眉白眼的,怎麼就封了官兒?」雲旗面露憂色。

「嗨,原是為這個,封官還不好么?他受了封,咱們姑娘才有指望。」碧萱笑道。

雲旗搖搖頭,許久才道:「怕不是為了……辦那件事上好看些……」

碧萱大吃一驚:「你是說他們家大爺的病已經……」碧萱實在說不下去,緩了半天,才跌坐在凳子上,口內喃喃自語道,「這可怎麼好?萬一姑娘落得個望門……這輩子可就完了。」

雲旗深深嘆氣,轉身向碧萱柔聲安慰道:「姑娘來時,我們大約也知道是這樣,眼下好歹是外命婦,總不會更糟了。」

二人計議半日,忽有小丫頭子跑來告訴:「姑娘醒了。」碧萱忙撇下雲旗,往上房去侍候。

且說博洛回了府,先往外書房裡復命。彼時,長順正在長案前作畫,看上去雖有些風霜染髮,卻是精神矍鑠,站一兩個時辰作畫毫不疲憊。見孫兒回來,長順自然歡喜,將那大號排筆往筆洗里一丟,細問他路上情形。

長順早知博洛被劫一事,現見孫兒全須全尾地回來,不由笑誇他中用,隨手摘下拇指上的羊脂白玉的扳指賞了他,又叫快回房歇著,免了他這幾日的定省之禮。

博洛跪頭謝了賞,起身退出書房。因著太爺復起,又逢額布林大婚在即,家下傭人一片忙亂地重新布置庭院,人人臉上都滿是喜氣。眾人皆月余不見博洛,有那領頭管事的人便趕著打千兒請安。

博活少不得應承幾句,便往他母親這邊院子來請安。

博洛的額娘名喚維楨,娘家也略有些門楣,十九歲與長順的長子作了繼室。轉年養下博洛,不想博洛十歲那年,父親過世,這維楨寡守獨子,唯他是命。

此番博洛替額林布迎親,維楨滿心不樂,因是長順的主意,又不敢言語。少不得終日懸心。早起聽人來報:「二爺已經進了城。」

喜得維楨忙向佛龕前磕頭籌神。只是天已錯午,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心下如有百蟻,把個維楨煎熬得要命,忽有小丫頭掀了門帘子,笑回道:「二爺可回來了!」

話音未落,就見博洛快步進來,規規矩矩請了安。維楨忙命他起來,又命小丫頭子上來服侍脫了外衣,博洛便一頭滾進母親懷裡,維楨親昵地摸索著兒子,只看個不夠。

兩個小幺端了兩個大紅漆盤進來,上面擺著幾盒山參和茯苓。博洛一樣一樣拿給母親看:「一路上也沒什麼可買的,太太別嫌棄。」

維楨喜得無可不可,拉著博洛道:「我的兒,你還只管哄額娘,看你這些日子勞乏得,那臉色兒都不對了,快收了這些,歇著去吧。晚飯我叫人送你房裡吃去,不必上來了。」

博洛伸了個懶腰,方起身要走,維楨一把拉住他:「那屋裡還是要去的。」

博洛不耐煩地撇撇嘴:「太太不是叫歇著?」

維楨忙屏退下人,悄向博洛道:「你不看他是你大哥,好歹也看太爺的份上。你不去,那起子小人又到太爺跟前嚼舌,你這辛苦全白費了。」於是又好說歹說地勸一陣,博洛方怏怏地去了。

原來這將軍府頗有些院落,早前兒孫輩共住,十分熱鬧。自從長子故去,長順對長房的三個孫兒格外心疼,又說大家住在一處坐卧不便,命各房另擇住處,他單與長房同住,照看孫子。

長順的長孫額林布自幼體弱,卻是個極聰明的孩子,長順視如珍寶,連開蒙教導都親力親為,又命他住在離自己最近,又最寬暢、清靜的一處獨院。就連房裡服侍的婢女也必是精挑細選的。

博洛方行至額林布的院中,早有房內一個大丫鬟,名喚元冬的迎出來:「二爺回來了?大爺頭午才念道,二爺這會子就到了。可不巧,大爺這幾日夜裡睡得不安穩,午覺便略長些。二爺不如先回去歇了,等大爺醒了,再找二爺來說話。」

這元冬也是鑲藍旗包衣出身,模樣品性是婢女中最出眾的,今年二十歲。她原是在上房服侍的小丫頭,因長順嫡妻健在時,總怕額林布房裡的人不能盡心儘力,故派來伺候。

雖說是個丫頭,到底是太爺屋裡撥過來的,博洛不敢無禮,忙道了聲「姐姐好」,才說:「大哥哥既然身上不好,我且先去,等他想起我時,再喚我吧。」說罷也便離開了。

元冬直送到院門外方回,命小丫頭子關了門,自己獨往額林布的房裡來。只見額林布倚在床頭,正捧一卷書閑閑地翻看。長久卧床,使他臉色略顯蒼白,只是眉宇簇峨,眸光炯炯,雖有文弱之態,卻毫不失武將之風。

「大爺別嫌我多嘴,二爺來請安,讓他請就是了,做什麼又打發了他?」元冬邊說邊向那梨花木大圓桌上倒了茶來。

額林布放下書卷,接過茶,道:「好容易他回來,必是去太爺和太太那裡請安的,這裡來與我請安,少不得又一陣寒暄。他才多大年紀,能行這樣的事已是不易,何苦再用這些繁文縟節來累啃他?讓他歇歇去倒好。」

元冬點點頭,道:「可惜了爺的一番苦心,咱們的大奶奶到底還是接來了。」

額林布望向窗外,許久方淺淺一笑:「珠妹妹我也好幾年沒見了,不知道她現在是個什麼樣子。」

「咱們大奶奶自小就是寧古塔有名的美人,現下必是出落得一等一的人物品格。」元冬笑回道。

額林布起一事,道:「叫你早早備下楓露茶,現在可有了?珠妹妹最喜歡這種茶。」

元冬用帕子掩口笑道:「爺高興糊塗了,只當我們也糊塗了嗎?早預備下了,因怕不夠,昨兒又特特地叫買辦去買,我又親自說給那買辦,原是新奶奶要的,馬虎不得,必得揀好買才罷。」

額林布便不再說話,往那靠枕上歪著,元冬見他只悶悶的,怕他乏了。也不再說笑,命小丫頭子服侍遞茶遞水,自己往下房準備迎新那位新大奶奶的各色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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