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話像是一陣響雷,突然在桑稚的耳邊炸開。
導致她手上一滑,力道沒控制好,手裡的果凍就飛了出去,掉到了地上。
桑稚慢吞吞地撿了起來,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包裝。她的視線挪到他放在扣子上的手指,停頓了好幾秒,才微妙地問:「你自己沒手嗎?」
段嘉許低笑了聲,弔兒郎當道:「小朋友,知不知道什麼叫情趣?」
「……」桑稚當沒聽見,拿起遙控,把空調調低了幾度,「我調到二十三?」
「會著涼的。」
桑稚默了幾秒,注意到他頭髮還沒幹的樣子,只能又把溫度調了回去。她繼續低頭撕著包裝紙,但卻像是黏上了強力膠水一樣,怎麼都撕不開。
到最後,開口處還被她扯爛了。
段嘉許伸手接過,從另一邊替她撕開,遞還給她。
桑稚默默地拿了回來,用塑料勺子挖著吃。她總覺得這個走向變得有些奇怪,思考著自己現在突然提起想回房間會不會顯得突兀。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電視沒開,兩人都不說話,屋裡沒別的聲響。她能用餘光感覺到,段嘉許的視線似乎毫不掩飾地,明目張胆地看著她。
客廳的光線略顯昏暗,大燈沒開,只開了沙發旁的立式檯燈。偏太陽光的顏色,暈染出溫暖又旖旎的氛圍,帶了几絲曖昧。
這燈像是帶了溫度,桑稚莫名也覺得有些熱。
但段嘉許一直沒再開口,桑稚的精神也慢慢放鬆了些。她把果凍吃完,站起身,把殼扔進垃圾桶里:「那我回——」
沒等她把話說完,段嘉許突然有了動靜。他直起身,伸手握住她的胳膊,往懷裡扯。
力道不算大,但桑稚沒預料到,也因此沒太站穩。她的呼吸停了下,下意識就順著這力道,往他的身上倒。
夏天的衣服薄,兩人也都只穿著短袖短褲。
桑稚能很清晰的感受到,他堅硬的皮膚,比她身上的溫度滾燙了幾分,以及他那突然就近在咫尺的氣息,熟悉又凜冽。
她的身體有點僵,不敢亂動,細聲道:「你幹嘛……」
段嘉許的指腹蹭著她的手腕,帶著她的手挪到自己的衣服上。他的眼眸微斂,染著幾分水汽,聲線低沉沙啞:「吃完了?」
「……」
「那該幫忙了。」
對上他那雙像是帶著蠱惑的眼,桑稚的大腦有些空白,彷彿被催了眠。只定格了幾秒,她的手指動了動,莫名聽著他的話,緩慢地解開了他最上方的扣子。
衣服隨之打開。
露出了深陷又分明的鎖骨,性感到了極致。
她的目光往上挪,注意到他的喉結滾動了些,線條極為好看。
在這一刻,桑稚猛地回過神。因為自己的舉動,她的臉頰整片燒了起來,磕磕絆絆道:「行、行了吧,我回房間了。」
段嘉許摁著她的手:「這麼敷衍啊?」
桑稚緊張地說不出話來,覺得太快,又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只知道看著他,眼裡多了幾分不知所措。
察覺到她的不安,段嘉許仰頭親了親她的下巴:「別怕。」
「……」
「不碰你,不會讓我家只只吃虧的。」段嘉許的語速很慢,自己單手解著扣子,「但你,要不要先驗個貨?」
桑稚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半晌後,段嘉許的動作停住,只解了一半的扣子。他的指尖又向上滑,停在鎖骨的位置,舉動帶了幾分色氣,桃花眼微彎,像個來攝人心魂的狐狸精。
世界安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桑稚聽到他出了聲。
「想不想親一下?」
桑稚回到浴室里刷牙。她擠著牙膏,在這隱隱還能聽到段嘉許鋪床的聲音。她磨蹭了半天,刷完牙也沒開門出去。
沒多久,外頭響起了段嘉許的聲音:「早點睡。」
桑稚含糊地應了一聲。
段嘉許:「缺什麼跟我說一聲。」
桑稚又應。
而後,傳來房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
桑稚鬆了口氣,這才出了浴室。她湊到房間的門邊,掙扎了半天,還是猶豫著,小心翼翼地按下了門鎖。
彈簧發出叮的一聲,格外響亮。
她的動作僵住。
下一秒,外邊響起了段嘉許懶洋洋的聲音:「這麼防著我?」
「……」隔著一扇門,桑稚乾脆當做沒聽見,把房間的燈關上,回到床邊。
床頭柜上有盞小檯燈,此時已經被打開,發著昏黃色的光。
一米五的單人床,床單是淡粉色的,旁邊放著個半米高的熊布偶。裡邊的傢具是房子自帶的,有個小書桌,上面放的都是桑稚落在這的小物件。
桑稚瞥了眼,注意到床頭柜上還放著個相框。
是她跟段嘉許近期的合照。
桑稚趴到床上,捲起被子打了個滾,然後把整張臉埋了進去。她能清晰地聞到新被子自帶的味道,還帶著陽光的氣息。
想起剛剛的事情,桑稚覺得有些憋不過氣,又把腦袋冒了出來,半點睡意都沒有。她盯著白花花的天花板,把旁邊的布偶抱著懷裡蹂.躪,發泄著情緒。
想嚎一聲,又怕被隔壁的老男人聽到。
這房子的隔音一般,桑稚還能聽到段嘉許在外邊走動的聲音。她勉強平復著心情,拿起手機,翻了個漫畫出來看。
心思卻完全不在這上邊。
說來是不是有點丟臉。
桑稚從來沒有過這種經歷,也沒聽過身邊的人說過有發生這樣的事情。
她居然,被,一個男人,色.誘了。
重點是。
她!居然!沒!把持住!
太丟人了。
真!的!太!丟!人!了!
桑稚閉了閉眼,把手機扔到一旁,又鑽進了被子里。她摸著嘴唇,在這狹小的空間里,呼吸和心跳的聲音都被放大。
腦海里冒起的卻是,她剛剛落到段嘉許喉結上的吻;
他那放在自己後腰處摩挲,又鬆開了的手;
以及,他微喘著氣,**般地說著:「這手我管不住,要不你給綁起來?」
因為翻來覆去半天都沒睡著。
第二天,桑稚起得很晚。迷迷糊糊點開手機的時候,發現時間已經到十點了。她賴了一會兒的床,爬起來洗漱,而後出了客廳。
卻沒見著段嘉許的人影。
桑稚疑惑地打開微信看了眼。
早上七點左右,段嘉許就給她發了幾條微信:【我有事出去一趟。】
段嘉許:【微波爐里有粥,熱一下就能吃。】
段嘉許:【起來跟我說一聲。】
桑稚回了句:【起了,你去幹嘛?】
隨後,桑稚進了廚房裡,把粥熱好之後,就端了出來。她拿了個小碗,裝了一些出來,坐到餐桌前。
再看手機的時候,段嘉許已經回復了:【回來了。】
段嘉許:【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我給你帶。】
桑稚想了想:【雞排。】
段嘉許:【行。】
桑稚的粥還沒喝完,段嘉許就回來了。他換了鞋,把手裡的塑料袋放到她的面前,隨口問:「今天怎麼起這麼晚?」
「周末,就睡久一點。」桑稚隨口扯了個理由,咽下嘴裡的粥,又問,「你幹嘛去了?那麼早就出門。」
段嘉許坐到她對面,誠實答:「我媽忌日,去掃墓。」
「……」桑稚的動作一頓,抬頭看他,訥訥地啊了一聲。
見狀,段嘉許挑眉:「怎麼這反應?」
桑稚鬆開勺子,小聲說:「你怎麼沒告訴我,我陪你去呀。」
段嘉許似是不太把這事情放在心上,淡笑著說:「去那地兒怪影響心情的,怕你回來了不開心。而且難得周末,讓你多睡一會兒。」
「……」桑稚沉默幾秒,「嗯。」
段嘉許把袋子打開,翻出裡邊的紙袋,插上籤子。他的唇角上彎,提醒道:「別吃太多,一會兒吃午飯了。」
桑稚繼續喝著粥,又嗯了聲。
段嘉許往她臉上看了幾眼,問道:「昨天熬夜了?黑眼圈都冒出來了。」
桑稚點點頭,扯了個謊:「看劇。」
段嘉許:「那一會兒再去睡會兒?」
「不用。」桑稚把剩下的粥喝完,忽地抬起眼看他,「段嘉許。」
「嗯?」
「就是,」桑稚抿了抿唇,停頓了好半晌。她莫名有一點挫敗,半天后才低聲道,「我可以陪你一起不開心的。」
「……」
兩人對視幾秒。
桑稚收回視線,站了起來,自言自語般地說:「我去把這個碗洗了。」
與此同時,段嘉許也開了口:「過來。」
聞言,桑稚抬起眼。她也沒問什麼原因,乖乖繞過餐桌,走到他面前。
她再度對上他的眼。
下一刻,就見段嘉許嘴角的弧度往內收,變得平直,負能量在頃刻間爆發出來。而後,他把腦袋靠在她的小腹前,雙手抬起抱住她,沒有說任何的話,一聲也沒吭。
桑稚頓了下,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頭。想了想,她放緩了聲音,手忙腳亂而又認真地哄著:「你要想哭也沒事。」
「……」
「我也能把你當小孩,」桑稚強調,「而且不說你是小哭包。」
段嘉許笑了出聲。
桑稚沒怎麼安慰過人,鬱悶地撓了撓頭:「我說真的。」
「嗯。」段嘉許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低聲道,「那你多抱一下你家小孩。」
因為這個事兒,桑稚一個下午都陪著段嘉許。她沒主動提前他家裡的事情,也害怕多說多錯,只知道在他旁邊呆著。
他走哪,她就跟哪,像他身上突然長出來的一條小尾巴。
段嘉許再差的心情,也因她這個模樣而煙消雲散。沒一會兒,又像平時那樣,毫無正形地逗著她玩。
桑稚默默記下了這個日子。
她想,以後到這一天,她一定不會睡懶覺。
兩人在房子里呆了一整天,也忘了去弄桑稚宿舍空調的事情。她回了宿舍拿了套衣服,又在段嘉許家住了一晚。
連住兩晚,桑稚居然也覺得過得挺開心。
從這兒去上班也方便,不像在學校那樣,從宿舍樓走到校門還要一長段的距離。而且一個人呆在宿舍,有時候確實還會覺得挺孤單的。
隔天中午,段嘉許幫桑稚聯繫了個空調的維修電工。登記完後,三個人一起進了宿舍里,電工拿著扶梯,爬上去修理。
段嘉許站在桑稚的位置旁,瞥了眼另外三張空蕩蕩的床。
「要不就住我那?」
桑稚收拾著桌子。聞言,她抬頭瞅他。
段嘉許:「開學了再回來這住。」
她沒吭聲,繼續收拾著東西。
段嘉許沒強求,靠在桌邊,把玩著她桌上的一個小玩意兒。
良久後,電工把空調修好,讓桑稚打開試一下。等電工離開之後,段嘉許看了眼時間,提議道:「先出去吃個飯,然後送你回來?」
桑稚沉默了下,而後遲疑地說:「你去陽台站一會兒行嗎?」
「嗯?」
「我要拿點衣服……」桑稚嘀咕道,「半個月,就兩套衣服,不夠穿。」
桑稚就這麼跟段嘉許過上「同居」的生活。
不過比起這個詞,她覺得用合租來形容比較合適。因為大多數時間,她都是呆在房間里,只有要吃東西的時候才會出來。
但這個事情,她也不敢告訴家裡人。
黎萍給她打視頻通話的時候,桑稚還得跑出去外面,裝作一副剛下班的樣子,重新打回去。偶爾懶得跑出去,她便強扯了個在同學家裡的理由。
假期的時間就這麼不知不覺地到了頭。
桑稚這個實習持續了一個半月。
離職那天,桑稚給幾個照顧過她的同事買了個小禮物。想到最近對她態度改善了的施曉雨,桑稚也沒有計較之前的事情,也同樣送了她一個。
拿到小禮物,施曉雨看了她一眼,不自然地說了句:「謝謝。」
桑稚點頭。沒等她回到座位上,施曉雨又開了口,語氣有些遲疑:「桑稚,我能不能問問你,你跟姜穎的關係?」
桑稚懵了:「我跟她沒關係啊。」
施曉雨吐了口氣,聲音帶了歉意:「我之前確實是聽了她的話,對你有點偏見,對不起。但最近我跟她見面,也覺得她有些不對勁,她也不跟我說實話,就想來問問你。」
桑稚斟酌了下語言,慢慢地說:「因為某些原因,她一直纏著我男朋友,還覺得我男朋友得一直補償她,給她做牛做馬,你之前應該也看到了。」
「……嗯。」
「這種事情,如果再遇到,我一定報警。所以,如果你是為了她好,」桑稚也沒有針對的意思,如實道,「你可以讓她去看一下心理醫生。」
桑稚收拾了東西,提前一天從段嘉許那搬回宿舍。
隔天,宿舍另外兩人也從家裡過來,寧薇也趕在報到的最後一天回來。桑稚又開始過上每天教室飯堂宿舍跑的生活。
因為之前的比賽,桑稚跟當時的指導老師的關係變得不錯。在老師的建議下,她報名參加了市裡組織的遊戲大賽。
這個比賽的含金量比校內的高,頒獎的時候還會來很多大企業的人。跟上次的比賽也不太一樣,這次是個人獨立完成作品,不再是組隊。
大二開始,桑稚退了之前參加的學生會部門。
她參加的是遊戲美術設計,除了上課就是窩在宿舍里畫圖。偶爾課少,或者到周末的時候,桑稚會拿上電腦,到段嘉許那住一晚。
不知不覺就到了十一假期。
段嘉許提前幫她定了三十號晚上的飛機。這假期加起來也有一周,他也沒什麼事情干,乾脆也跟她一起回了南蕪。
兩人到南蕪機場的時候,已經過了凌晨了。
一下飛機,桑稚就拿出手機,幫他找著酒店:「就找我家附近的?我本來還想讓你直接住我哥那,但我突然想起他是跟別人合租的,一個姐姐,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要合租……然後錢飛哥又結婚了,那你就只能住酒店了。」
段嘉許嗯了聲。
兩人都沒帶什麼行李,所以也沒託運,順著指示牌出去。
出乎桑稚的意料,來接他們的不是桑延,而是錢飛。
桑稚眨了下眼,沒好意思在他面前跟段嘉許牽手。她猛地把手抽了回來,乖乖跟他打了聲招呼:「錢飛哥。」
明顯已經看到那一幕,錢飛默了幾秒,也跟她打了個聲招呼,而後看向段嘉許,無聲地朝他豎了下大拇指。
段嘉許重新牽住桑稚的手,眉梢揚起:「有話就說。」
錢飛沒再忍,怒罵:「禽獸!」
桑稚:「……」
段嘉許轉頭看桑稚,語氣像在告狀:「他罵我是禽獸。」
「……」桑稚猶豫著說,「也沒這麼嚴重。」
錢飛明顯還因為之前被段嘉許陰了的事情很惱火,他指了指桑稚,吐出倆個字:「鮮花。」
而後又指了指段嘉許,刻意咬重了其中的某個字:「插進了老,牛糞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