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兔子愛吃窩邊草】
路知意出院那天, 全基地都炸了。
這是一種延遲性爆炸,原本她跳入海中欲救陳聲的當天,兩人的地下戀情就正式告破, 但眾人的反應因她受傷入院一事來得晚了些。
路知意這一跳, 著實悲壯了些, 因為她將陳聲丟棄的救生衣當做了他本人,一頭扎了進去。
但同時她也是幸運的, 因為爆炸發生在她入水之後。
她從高空墜落,在重力的作用下沉入了海下極深處, 而爆炸發生在水面上, 她雖然受到衝擊, 但並不致命。
並不致命的結果是, 手骨骨折,左腳腳踝某根骨頭斷裂,外加皮肉傷幾處, 輕微腦震蕩。
如此說來, 其實也沒多幸運,只是還好保住了小命。
路知意醒後, 又在醫院躺了一周,觀察傷情。
這一周里, 基地的人一隊一隊趕來探望她。
有點過節的就走個過場,全隊人一起給個紅包, 比如第四支隊呂新易的人(據說他本人病了, 並未親自到場)。
不太熟的就獻花送水果,比如第二支隊、第五支隊, 弄得路知意跟個烈士似的。
熟一些的就買些營養品, 比如牛奶、豬腳、阿膠之類的, 據說是吃哪補哪,比如第一支隊郝帥的人。
而更熟一些的,比如她所在的第三支隊,隊員們每天沒事就來坐坐,啥都不帶就算了,還順帶著幫忙解決二隊、五隊的水果,一隊的各類營養品。
出院那天,路知意胖了兩斤,而本隊隊員個個都比她胖得厲害,面色紅潤,雙下巴若隱若現。
這很三隊,社會社會。
當然,來探望的人起初都是慰問傷情,發覺她沒什麼大礙後,就立馬轉移了話題。
聊天內容保持著驚人的一致度,以地下戀情為中心,圍繞著時間——啥時候好上的、地點——在哪裡苟合的、事件——為啥就看對了眼,展開了真心話大盤點。
一開始,路知意還想掩飾一下,保持著震驚臉,匪夷所思地問:「誰?我?我和隊長?我倆好上了?!」
一群壯漢們沉默地站在原地,看她盡情表演。
路知意硬著頭皮往下裝:「你們好像誤會了什麼?」
郝帥翹著二郎腿坐在為數不多的訪客椅上,笑眯眯:「是啊,這肯定是個誤會。我們原本以為你和陳隊不過是暗地裡有點粉紅色的小苗頭,哪知道你倆都瞞著一整個基地暗通曲款到生死相隨的地步了。這不是天大的誤會么?」
「……」
路知意弱弱地表示:「我只是在盡我所能,想去幫隊長一把。」
郝帥:「眼看要爆炸了都敢上,那你是挺能的。」
「……」
一隊的人來了,是這樣。
二隊的人來了,依然不信。
三隊……三隊就不說了,所有人臉上明明白白寫著五個大字:你們有奸/情。
沒有人肯信她和陳聲之間是清清白白的隊長與隊員的關係。
本隊的人就更加機智了。
白楊:「你都為他跳海了!」
路知意:「我是下去幫忙的……」
羅兵:「那我要是在下面,你肯跳嗎?」
路知意遲疑片刻:「我——」
才剛開了個頭,就被羅兵一語道破真相:「你別告訴我你肯啊,你閃躲的眼神、遲疑的態度已經透露了一切!」
「……」
追問再三,當初的事情還是露餡了。
「什麼時候好上的?」
路知意見紙包不住火,妥協了,看了眼在場出生入死一整年的隊友們,坦白道:「幾年前,還在中飛院的時候。」
羅兵:「什麼?那時候就好上了?!」
賈志鵬:「卧槽,演員啊!你倆一開始還裝不認識?我不得不說,這一波演技真的天衣無縫,我都快信以為真了!」
徐冰峰蹙眉:「可你一開始進隊的時候,隊長好像還對你挺不待見的啊,這不科學。」
路知意摸摸鼻子,認賬了。
「我倆以前是好過,可後來還沒畢業就分了。」
賈志鵬興緻勃勃湊上來:「誰甩誰?說說說!」
為顧全隊長的面子,路知意痛定思痛,狠下心說:「他甩我。」
白楊都驚了:「隊長甩了你?他憑什麼!」
羅兵跟著起鬨:「是啊,如此天使面龐,36D魔鬼身材,一米八大長腿,他憑什麼!」
路知意忍不住咧嘴,一面為眾人的誇獎飄飄然,一面老實承認:「其實我以前不好看。」
全隊人興緻勃勃坐著站著,單人病房裡擠得滿滿當當,有人自來熟地削蘋果吃,有人嗑瓜子,全都跟自家人似的望著她。
他們不是兵,卻是出生入死的戰友。
他們這一代的年輕人,清一色的獨生子女,從小在只生一個好的政策下長大,並沒有什麼血濃於水的兄弟姐妹,而來到基地後,卻彷彿多了一群兄弟,也多了無數臂膀。
在他們面前,路知意沒什麼好隱瞞的,直言不諱。
「我是在高原上出生、高原上長大的,以前我黑乎乎的,還有兩朵高原紅,身材也像是營養不良的豆芽菜似的。」
「他不一樣,他一直都是天之驕子,是大家眼裡的香餑餑。」
「起初我也不願意跟他在一起,覺得不配。」
白楊奇道:「那後來怎麼又在一起了呢?」
凌書成插播了一句:「烈女怕纏郎唄。」
韓宏點頭肯定,給予三個成語:「死纏爛打,死皮賴臉,死了都要愛。」
路知意:「……」
眾人:「哈哈哈哈哈哈!」
賈志鵬問:「那後來又為什麼分開啊?難不成是因為隊長忽然醒悟,發現自己瞎了眼,以貌取人了?」
路知意出神地想了片刻,才遺憾一笑,低聲說:「因為我做錯了事。」
「做錯什麼事,居然讓你們分開好幾年?」
她輕輕笑著,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感慨萬千地說:「我忘了人與人相處,最重要的一件事。」
說得有些含糊,依然沒有道明分開的原委。
眾人也不便再問。
屋子裡熱鬧極了,卻沒人留意到去辦理出院手續的陳聲不知何時回來了,都在門口站了好半天了。
他回來後,眾人一鬨而散,紛紛說著:「好了好了,不打擾不打擾。」
凌書成:「你別瞪我,又不是我帶人來打探你倆苟合一事的。是大家知道今天路知意出院,想著這病房裡不少日用品、衣物,還有雜七雜八的水果和營養品,特地來給你倆搬東西的。」
陳聲點頭:「東西都拿上,你們先走。」
隊長積威已久,眾人得了指揮,自覺地一人扛上一箱什麼,整整齊齊排隊走了。
臨走前,賈志鵬嘿嘿一笑,湊近了陳聲:「隊長,你要記得這兒是醫院,要幹壞事得挑個好地——」
話沒說完,他被隊長一腳踹出了門。
路知意還打著石膏,走路異常艱難,需要人攙扶。
陳聲顧全她的顏面,特意叫人都散了,這才把她扶下床。
一面扶,一面淡淡地問:「你做錯了什麼?」
路知意一頓,抬頭看他,他定定地凝視著她。於是她明白了,他聽到方才病房裡的隊花了……
午後的日光曬進來,屋內明亮不已。
她扶著他的手臂,半個身子都靠在他肩膀,睫毛微微一顫,垂眸說:「錯在不夠忠誠,不夠坦白,不夠信任,不夠毫無保留。」
他像座巍峨高山,一動不動立在那。
「那現在呢?」
「現在?」她抬眼看他,片刻後唇角一彎,抬了抬打著石膏的手,又俏皮地碰了碰打著石膏的腳,「都為你出生入死了,還需要問么?」
他點頭,「要的。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她挑挑眉,眉開眼笑地湊近了他的耳朵,語氣輕快,一字一頓:「因為愛多了,所以話少了。」
拿他的話,原封不動搪塞他?
陳聲眼眸微沉,下一秒,無所謂地笑了笑,頗有幾分當初年少輕狂的模樣,一把將她扛在肩上,引來她吃驚的尖叫聲。
「你幹什麼?」
「回基地。」他扛著她一邊往外走,一邊微笑。
路知意壓低了嗓音捶他:「放我下來!讓人看見可怎麼辦?!」
「怕什麼?基地誰還不知道我倆的關係?」
「那也不行!影響多不好!」
「哪裡不好?」
她一時語塞,找了個奇奇怪怪的理由:「人人都是單身狗,我們怎麼能光天化日之下秀恩愛?」
「你說的也是,那就夜裡偷偷秀。」
「……夜裡怎麼秀?」
「你說怎麼秀?」
「大白天為什麼說有顏色的話?」
「因為晚上沒空說。」
……
出病房後,陳聲就改為橫抱著她了,她一邊與他理論,卻又一邊不知不覺被抱出了醫院大樓,一路頂著全隊人譴責的目光被他老神在在抱上了車。
賈志鵬使勁嚷嚷:「還讓不讓人活了!我賈單身狗第一個抗議!」
陳聲扯了扯嘴角,無情地說:「抗議無效。」
韓宏在後面幸災樂禍地沖凌書成說:「他們也能領教領教當初咱們被虐狗的心酸滋味了。」
凌書成面無表情地說:「你在高興什麼?看來你是忘了你我四年後,依然是兩條黃金單身狗。」
韓宏: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