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寶與武小貝並肩坐在門口,二人身後各蹲著一隻小狗,與主人的神態有幾分類似,永祿無可奈何蹲在一邊,小聲勸說:「兩位小爺,外面冷,不如進房裡去等?」
房裡乳娘正在逗著許小胖妞,她清脆的笑聲傳了出來,大約很是高興,可許小寶與武小貝一點也提不起精神去跟妹妹玩兒。
——最近他們的娘往外面跑的次數也太勤快了一點,常常是倆小鬼頭從前院練完武回來,他家娘親就不見了。
明明上次出門還帶著他們去作客的,後來雖然也不再帶他們出門了,可是好歹過幾日段家兩位小哥哥也會應邀前來他家玩的。
哥倆掐著小胖手算一算,雖然算不清楚到底有多久段家兩位小哥哥沒來過了,可是似乎……似乎好久好久了。
「應該有三個月了吧?」
「不對,應該有五個月了!」
哥倆坐在那裡爭論,最後讓永祿來裁決:「永祿哥哥,你來說,段家哥哥多久沒來過了?」
永祿不比這倆小子,不知外面的事情。自從尉遲通判上任,不但他家大人的應酬不少,便是他家夫人也兩三日必有一回要出門去應酬,這才一個月光景,家裡的倆小爺就耐不住寂寞了。
他假裝自己也數字不清,扳著指頭一日日算,從段家倆小郎君走了之後,第二天府上廚娘做了些什麼,第三日許小寶與武小貝都吃了些什麼,第四日玩了些什麼……一日日算下來,居然也拖延了小半個時辰,中間偶爾還要倒回去重算,說是記錯了一頓飯的花樣。
許小寶與武小貝完全不知道這是他的拖延之術,最後終於算到了今天,他伸著三根手指頭很肯定的公布答案:「三十天!段家小郎君已經有三十日沒來過了。」
許小寶與武小貝就更幽怨了。
胡嬌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哥倆這造型,有點像被遺棄的孤兒,頗有幾分可憐。她上前摸著哥倆的小腦袋,柔聲細語的問:「小寶小貝這是怎麼了?」
許小寶與武小貝的目光里都帶著譴責,直讓胡嬌內心油然而生一股愧疚,最近確實忙著應酬,忽略了這倆小傢伙。她蹲□來,一邊一個將他們抱了起來,倆小傢伙的小腦袋剛好枕在她的肩窩上,頓時樂了。
永祿在一旁眼睜睜看著夫人扛著倆小郎君進房去了,心道:乖乖,倆小爺飯量好,小身體就能肉彈似的,一個賽一個的沉,他自己倆個都扛不起來,夫人居然輕鬆就扛著走了。
他看看自己的小細胳膊,決定今晚再多吃兩碗飯。
吃的壯實一點,才能更好的照顧小郎君們!
許小寶與武小貝好久都沒被胡嬌摟在懷裡安慰了,不過最近他們倆白天見不到娘親的次數多,索性都窩在胡嬌懷裡撒嬌,嗅著她身上的味道蹭了蹭,「娘身上好香。」
胡嬌想起曾經的尚美人被這倆小壞蛋說是「臭女人」,況且她今日還在外面喝了酒,身上酒氣未散,故意拿臉去蹭這倆小傢伙的臉蛋,「娘真的很香嗎?娘今日出門也擦了胭脂呢。」
許小寶老實的聞了兩下,還是不忘拍親娘的馬屁:「臭香臭香的!」
武小貝點頭附和哥哥。
胡嬌一下笑倒在床上,連同懷裡的倆小子一起摟著朝後倒到床上去,在他們胳肢窩裡撓了兩下,倆小子頓時癢的笑成了一團,大笑著從她身邊滾開,往床裡面縮時去了。
臘月早在旁邊候著,見倆小爺居然沒脫鞋子就滾到床裡面去了,立刻喊道:「鞋子!鞋子!」然後,床裡面飛出來兩雙鞋子,啪啪都砸在了她身上,然後掉落到了地上。
臘月:……
許清嘉回來的時候,胡嬌正跟倆兒子在床里玩撓痒痒,許小妞子看著床上玩鬧的三個人,似乎是受到了感染,雙目亮晶晶的咿咿呀呀也要往床上去,乳娘生怕她們娘三個玩鬧起來不小心壓著了她,不肯抱她過去,許小妞子哇的一聲便哭了。
胡嬌朝著她伸手,她立刻便止了哭,也朝著胡嬌伸手,做出個求抱抱的動作來,當娘的心都酥了,立刻支使奶娘:「把姐兒抱過來一起玩!」
許小妞子過來之後,娘三個都湊到了她身邊來。許小寶與武小貝最近對妹妹的興趣大增,只因為許小妞子現在已經有了豐富的表情,戳一戳會笑,偷偷擰一下肉肉的小屁屁會哭,往嘴巴里塞糕點她會吧唧嘴,玩起來當真其樂無窮。
胡嬌帶著兄弟倆將恃強凌弱發揮到了極致,娘三個一致對許小妞子展開了攻擊,許小寶與武小貝去撓她胳肢窩,胡嬌則撓她胸口,小傢伙笑的咯咯的,奶娘在旁憂心忡忡:「姐兒玩的太瘋,笑太多了晚上就不好好睡了。」
許清嘉進來,正好解救了快要笑傻的閨女。
他迅速換了衣服凈了面,便將閨女從娘仨的魔爪之下解救了出來,還順便教育了一下老婆:「他們倆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啊?別讓孩子笑傻了!」
胡嬌訕訕的住了手。
她今日也是在席間覺得太可樂了,又不能笑,一路憋著笑回來,就有點忘形了。
許小寶與武小貝意猶未盡的朝著許小妞子伸手,離她遠遠的,小丫頭卻張著沒牙的嘴又咯咯笑了,倆兄弟同時批判:「真丑!要笑不露齒!」也不知道他們打哪聽來的這句話。
「她也沒牙齒啊!」胡嬌是安心要拆兒子們的台,立刻便介面反駁。
許小寶:……
武小貝:……
娘親最壞了!
晚上吃完了飯,督促著兒子們練完了大字,看著小寒與臘月服侍著倆小子洗漱乾淨,永祿便牽著倆小傢伙回房去睡。
永祿哥哥的睡前故事還是很精彩的。
許小寶與武小貝如是想,卻不知永祿自從給這倆孩子開啟了睡前講故事的模式,他們倆日日要聽故事,如今永祿算是將自己當乞丐這麼些年的事情都絞盡了腦汁的編成了故事,已經開始發展到了向灶上婆子外面的車夫搜羅奇聞異事的地步了。
這倆位小爺聽故事起先啥都不挑,時間久了就愛挑揀了,什麼小姐愛書生這類的不愛聽,情情愛愛他們也聽不出什麼趣味,神仙鬼怪的就當聽個稀奇,最喜歡聽的卻是熱血英雄的故事。
永祿很快轉移了目標,如今搜集熱血故事的人物變成了前院寡言的方師傅。方師傅出身軍中,打了不少的仗,但其人話少,一個戰爭故事他能用一句話講完。
顯德七年秋,吐蕃來犯,定邊軍大勝。完了。
蚊香眼的永祿:……
中間的廝殺呢?對敵之時兩軍將帥的謀略呢?打了多長時間呢?敵方將領是誰我方將領是誰?
……
多少可歌可泣的事情,怎麼到了他這裡就這麼一句話完了呢?
方師傅在他的追問啟發下,再往詳細里回憶一番。
「那一年打仗正下著雨,我一起入伍的兄弟就死在了那場戰役里……」
永祿回去,便編出了一段兄弟並肩做戰的感人至深的故事,弟弟用血肉之軀救了哥哥,自己卻永遠的失去了生命。
當晚,許小寶與武小貝抱著對方哭的稀里嘩啦,情不能己,為自己兄弟倆還安好活在這世上,為腦補出來的將來會為對方獻出生命的蕩氣迴腸的兄弟情而哭……
永祿卻為著自己的淺薄而不安。他現在才覺得,戰爭,從來不是輕描淡寫的,不是傳奇故事裡讓人驚艷的一瞥,不是孩童夢裡的熱血。
戰爭,就是方師傅的沉默。
第二日許小寶與武小貝跟著方師傅練武,目光里都充滿了崇敬之意,等到練完了,還悄悄兒拉了拉方師傅滿是老繭的手安慰他:「方師傅不傷心,我跟小貝給你當弟弟!」
方師傅起先沒明白孩子的話,待聽得他們紅著眼眶憐憫的看著他,又提起兄弟陣亡什麼的,他便明白了。摸摸倆小子的腦袋,露出個難得的笑意來:「我是你們的師傅,跟你們稱兄弟,差了輩兒了!」
這倆小子真是……心腸柔軟的可愛啊!
他不由想到,皇家其實真沒這麼心腸柔軟的孩子,小郡王,大約是唯一的一個了。
這樣的性子,也不知是好是壞?!
後來永祿再去求方師傅,不用他再啟發,方師傅都能將一場戰爭完整的講出來,雙方兵力多寡,以及對敵雙方的將領,犧牲的將士,以及最後的勝負,只不過戰爭故事的時間開始移到了寧王殿下來到雲南,將他這些年打過的一場場戰役都講了一遍,用最為簡潔的版本。
剩下的就看永祿的自由發揮了。
許小寶與武小貝就跟無意間闖進了寧王殿下的生活一樣,隨著他戍邊的第一場戰役開始,一場場聽下來,有時候聽到寧王殿下受了傷,還會擔心不已。
永祿的口才,那是相當的好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