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雲南郡新上任的郡守傅開朗接了聖旨,從長安出發,前往雲南郡上任。
這個結果讓賈昌很不高興,但卻是幾方勢力相爭的結果。
當初韓南盛回家守孝,幾方爭執不下,最後也沒委派新的郡守下來,最後只讓許清嘉這個同知代理。今年秋天韓南盛守孝期滿,朝中自然也有人不太想看到韓南盛官復原職,大家都有了決斷之心,自然是很快就有了結果。
賈昌是帝派,但卻不算直臣,他媚上功夫厲害,自己的小算盤也打的呱呱響,在朝中算是自成派系,手下不少學生親信。但是傅開朗乃是太子一系。
當今皇后姓傅,傅開朗便是皇后娘家長兄傅溫的嫡次子,原來做著揚州同知,此次想要高升,便要執掌一方州郡。扒拉來扒拉去,也就雲南郡如今缺個郡首,最後幾方較量,雲南郡守之職花落傅家。
傅開朗前腳出了長安城,後腳賈昌便傳信給尉遲修,讓他小心應對,早做準備。
接到賈昌書信的尉遲修頭髮都要愁白了。他還真聽過這位傅開朗的大名,因為是國舅家出來的,底氣比較足,官聲也還不錯,為人很是熱忱,交遊廣闊,頗有幾分俠義之風。
到底他身後有大樹可靠,就算是捅出什麼簍子來,也有人兜底,審起案來也有幾分不管不顧,就算是當今聖上對這位皇后娘家的侄子也頗多欣賞,此次提拔他提拔的很是利索。
賈昌倒是想讓自己一系的官員出任,可是爭來爭去最後被許棠給攪和了。
許棠雖然沒有同這位學生聯絡到感情,況且許清嘉也是無關緊要之人,可他被尉遲修給拉下馬來,偏偏賈昌有事沒事兒還要在他面前提一提,言下之意就是許棠教導門人不力,這才出了這樁醜事。這就相當打臉了。
因此賈昌想要提拔自己的門人出任雲南郡守一職,每次上朝都被許棠給攪和了。許棠這次十分聰明,他也不提讓自己門人上任,只要表現出十分的憂慮,對賈昌提議的人選各方評估,從那官員的人品修養學識官聲再到家事……總之就沒有他不質疑的。
這讓賈昌十分惱火,懷疑許棠手裡是不是有一本小冊子,暗中記錄下了他手底下門人的各種私事,關鍵時刻拿出來在朝堂上點評一番。再這樣下去,讓聖上聽的多了,對這些門人的印象都不好了,無益仕途。
最後賈昌不得不放棄自己保薦的人選。
許棠生怕賈昌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索性三緘其口,不提任何人選。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最後由皇后一系提出人選,大家都沒意見,傅開朗就撿了個郡守來做,順便從正五品一躍升至從三品,可謂高升。
傅開朗還在路上,尉遲修就抓了瞎。
他動員雲南郡各級官員發揮無私精神,向官庫繳納一定數量的銀子,好補自己捅下的這個大漏洞。但是……大家都得了消息,知道新上任的府君已經在路上,都捂緊了自己的腰包,表示家中存銀少,還要養家糊口,實在不能聽從通判大人的調遣,您見諒見諒!
特別是段功曹這等懼內的官員,理由更是充分:「下官若是動了家裡的銀子,回去非得被老婆開了瓢不可!萬萬不可啊大人!」他說的情真意切,似乎提起老婆來都怕的要打哆嗦,尉遲修想到段家那母老虎,也只能作罷。
雲南郡這些官吏裡面,高正的家底子也算厚的了,不亞於段功曹家。不過聽說高正現在還在家裡養傷,腿斷了據說長好了之後,成了長短腳,正考慮要打了大夫來重新打斷再接一次,不然以後就只能辭官了。
高正做不做官都不一定呢,想讓他出銀子那是門都沒有。尉遲修派去上門討銀子的人最後被客客氣氣送了出來,連高正的面兒都沒見到。
倒是尉遲修在雲南郡的兩名投入門下親信的親信,劉遠道與湯澤,一瘋一窮,頗有點指望不上。
大約是被逼至絕境,尉遲修最後還是將主意打到了劉遠道身上去。
劉遠道是瘋了,不過家裡還有存銀,通判大人帶著人直闖進家裡來要「借銀」,劉夫人那懦弱性子,連攔都不敢攔,只能眼睜睜看著通判大人帶人砸了庫房搬銀子,回房裡抱著被捆綁著的劉遠道大哭,「夫君,這可怎麼辦啊?」
劉遠道睜開眼睛,眼睛裡都充著血,閃著被逼至絕境的瘋狂的光芒:「尉遲修這是不給我活路啊!將我解開!」他真後悔當初跟著尉遲修!
劉夫人只能含淚將他解開,卻見劉遠道兩把抓散了頭髮,身著中衣就往外沖了出去,瘋瘋癲癲大笑而去。她在後面緊跟著追出去,急的聲氣都變了:「夫君——」
尉遲修正帶人砸開了劉家庫房,令人進去抬銀箱子,遠遠便聽得一聲似哭似笑的聲音:「發財了……發財了……大人發財了……」待得人走近了,一股衝天臭味,倒似個移動茅坑,差點沒將人熏吐。
劉遠道身上也不知道哪裡弄來的黃湯,倒似跌進了茅坑,一路走過還在往下滴,身後遠遠跟著劉家的僕人,皆捂著鼻子叫老爺,卻不敢近前來拉他。偏偏劉遠道歪歪斜斜走了過來,看到尉遲修那笑容愈加癲狂,便要往他身上撲:「發財了……發財了……」
人還未逼近,尉遲修就差點被熏吐,揮著手讓他走遠點。可惜劉遠道如今可是個瘋子,哪裡是他說了就肯聽的。就算尉遲修一直喊著走遠點走遠點,劉遠道卻笑著支棱著兩手準備往他身上撲。尉遲修瞧的明白,劉遠道手上那顏色分明很是眼熟。
他往旁邊竄,劉遠道跟著追,只不過他如今瘋了,腳下步子不穩,才追了幾步,後面有差役抬著銀箱子出來了,「大人,銀子抬出來了。」
劉遠道似乎聽到「銀子」二字十分興奮,怪笑著扭頭去瞧:「銀子……銀子……」舉著雙往便往抬銀子的差役身上撲過去,倆抬銀箱的四名差役立刻扔下了箱子,朝後避開。劉遠道撲過去東摸摸西摸摸,居然將銀箱子打開,扒拉著箱子里的銀子大笑:「發財了……發財了……」
那些差役捏著鼻子都往後避,尉遲修怒從心頭起,立聲喝斥:「還不快將這瘋子拉開?」
有差役往前兩步,但見劉遠道扒拉了銀子往懷裡摟,見人要過來,目露凶光,就要往那差役身上撲。
——誰敢給他撲到?
再大膽的差役也忍不住捏著鼻子往後退。
從劉家抬銀子之事不了了之。
尉遲修翻著帳本子,只覺得腦子裡蓄了雷,不定幾時頭就要炸開了。
劉遠道家銀子沒抬出來,還被熏的差點吐了。至於湯澤,那就是個窮鬼,雖然當了幾年縣令,可惜曲靖縣一向收成不好,他這個縣令也沒個撈銀子的地方。相反,每年存款到了年底都被他拿出來東西來給上峰送禮了,這種情況下,就算想響應通判大人的號召,也是無能為力。
三月份,傅開朗到了雲南郡上任的時候,許清嘉正跟著大舅兄胡厚福,帶著妻兒從蘇州城出發一月有餘,到達了長安城。
家裡就留下了魏氏跟倆個兒子,以及瑞香。
此次胡厚福出行,魏氏倒是再沒提讓瑞香跟著侍候。瑞香也想跟著前去侍候,不過有胡嬌在,這一位將她的話曲解的十分巧妙:「香姨娘跟著去,不外乎就是照顧哥哥衣食住行,我身邊還跟著丫環婆子呢,給哥哥洗洗涮涮足夠了。就不用勞煩香姨娘了。況且嫂嫂一個人在蘇州,我也放心不下,不如香姨娘就在蘇州照顧嫂嫂跟倆小侄子吧?!」
胡嬌都開了口,胡厚福與魏氏自然聽從了她的建議,將瑞香留了下來。
倒是許小寶與武小貝跟振哥兒軒哥兒一起處出了感情,又自覺表兄弟跟此前相處過的段樓高家的小子們都不同,這兩位有血緣關係,感覺上應該更為親昵,都捨不得分開了。
振哥兒與軒哥兒也想去,不過想想在家裡留守的魏氏,還是乖乖留下來陪伴娘親了。
胡厚福將他自己的先生也給留了下來,給這倆小子補課:「等我回來,是必要檢查你們的功課的。若是書讀的認真,凡可好說,若是不認真……」他嚴厲的目光在振哥兒與軒哥兒面上掃過,這倆小子頭立刻點的跟小雞啄米似的,「我們一定在家好好讀書,照顧好娘,爹爹放心!
胡厚福才滿意了。
許小寶與武小貝跟哥倆許了好多諾言,都是向他們表示,會帶好吃的好玩的給表兄表弟們的。
至於方師傅,他是得了寧王殿下密令的,小貝去哪裡他都跟著。振哥兒與軒哥兒的武術課起了個頭,正練的有意思,就被迫中斷了。不過想到再過幾個月,等他們一行人從長安回來,還能接著練,也就沒什麼遺憾了。
他們是一路向北,而傅開朗是從北往西南而去,各自懷著不同的想法奔赴前方。
作者有話要說:嗯,今天月末大酬賓,不定時加更,一直更新到晚上十二點,看能寫多少。
記得撒花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