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寧一場抓周宴,讓許珠兒與許小寶充分見識了已婚婦女們的戰鬥力。
許珠兒是接了娘親的任務,回頭便絞盡了腦汁將各府小娘子們的性格都寫在了紙上,連閨名年紀都有。索性這丫頭記性不錯,竟然記的分毫不差。
過後胡嬌拿著小丫頭工整的記錄欣賞了半日,都有幾分捨不得交給段夫人了,還特意問了問許小寶:「小寶覺得哪種女孩子好?溫柔的還是活潑的?」
話說這時候沒有男女同班同校,從根子上扼殺了小男孩小女孩子們跟同齡異性相交的機會,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他們婚後的婚姻質量。
胡嬌自己以前懵懂,可是當了娘就想的多,這時候想起來曾經的大天朝男女同校,只覺這種與異性從幼兒園小班一起長大,一路從小學初中爬上去,就算十幾歲心有憧憬,好歹不影響異性間的正常交往,簡直是得天獨厚的為以後的幸福婚姻鋪路啊。
至少讓大家在這種集體學習的氛圍里學會了與異性正常相處交往啊。
萬一她家兒子以後見了姑娘就臉紅呢?
許小寶大約是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被他娘問的當時就哽住了,本來之前還笑著的小少年立刻坐直了身子,面部表情都嚴肅了起來,十分鄭重向他娘表示:「娘,我真的沒有跟著別人去街上偷看小娘子!」
這是同伴們最近出門玩新近發現的樂趣。其中尤以段家二子以及傅二郎最為熱衷,只是他們每次看完了回來評論,都覺得街上的美人還及不上府里的揚州瘦馬美,都生出了自古江南多美人的感慨來。就連段家兩名沒去過江南的小郎也搖頭晃腦的感嘆,被東鴻小朋友各自在腦門上拍了一巴掌:「再瞎說我回頭就告訴段家伯母去!」
卻不知段夫人若是聽聞兒子們開了竅,不知道得多高興。
她那裡拿著許珠兒寫好的各家閨秀的名錄瞧了一宿又一宿,苦於府里沒有女兒,不能明正言順的邀請小娘子們來家玩而暗暗著急。
胡嬌聽了兒子的話,暗暗憂傷。說不得這兒子是讀書讀呆了!這麼正常的一個問題,他都回答的這麼板正。
想她前世的小外甥自從上了幼兒園就混的風聲水起,仗著自己模樣長的討喜,不知道哄騙了多少小女娃跟他玩,後來上了小學也還往家裡領小姑娘來玩,他媽扳著指頭數了數,發現兒子最開始喜歡刁蠻嬌氣胖呼呼的女孩子,後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審美固定了,帶回家的都是溫柔愛笑的小姑娘。
胡嬌她大姐每次都變著法子的做好吃的招待兒子帶回來的這些小女朋友們,暗暗琢磨未來的兒媳婦是哪種類型的。至少也能瞧出個端倪不是?!
怎麼輪到她身上就這麼難了呢?
胡嬌覺得,其實她倒是很樂於做吃的招待兒子帶回來的小娘子們的,可惜……此間風俗大是不同,這種念頭只能深埋心底,成為憾事了!
想想他親爹通判大人,似乎十幾歲到胡家,就……不大懂得與她正常相處,大家至多算是個點頭之交。
那種戲文里唱的以詩傳情呢?她連個情詩都沒收過就嫁了這書呆,胡嬌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虧大了。
扳著指頭算一算,自己連戀愛都沒談過就成了已婚婦女,一眨眼就成了三個孩子的娘,而且……還是奔三的人了。時光真是過的飛快。
已婚婦女心氣兒不順,放過了被她問話問的越來越嚴肅臉的兒子,當晚就揪著通判大人算舊帳,索要情詩。
許清嘉沒想到老婆想起一出是一出,昨兒還盤算著兒女過幾年都要到婚嫁之齡了,沒想到改天就跟丈夫索要情詩。讓他說什麼好呢?
不過通判大人才高八斗,當場做了十首情詩給她,句句情意纏綿,直讀的已婚婦女春-心-盪-漾,眼含秋波瞅了男人一晚上,等孩子們都被下人帶去睡覺,通判大人哪裡還忍得住?上去摟著老婆就深吻了一記,都老夫老妻了,竟然好像昨天才一見鍾情,看著對方的眼神都要燃燒起來。
通判大人一瞬間就回到了十八歲,還想起當年在書院里的時候,大家都給自己的未婚妻寫個情詩什麼的,唯獨他未來的老婆是個提著屠刀的小丫頭,性子暴烈就不說了,偏偏……還是個文盲。
真是想起來就很心塞。
任是許清嘉滿腹情思,也覺得自己送封情詩出去,對方都未必看得懂。
他又未功成名就,想想也覺得不能胡亂髮-春。沒想到隔了這麼多年,竟然有機會教他給心上人寫情詩,別管這是老婆還是未婚妻,總歸這個人就在他身邊,歲月安好。
通判大人被勾起了多年憾事,索性將老婆摟在懷裡,坐在書桌前一首接一首的寫了起來。
胡嬌坐在他懷裡,隨著他下筆輕輕念了起來,每念出一句話,夫妻倆便目光交匯,相視一笑。
誰能想像得到,兩個人加起來都一個甲子了,竟然寫了一晚上情詩。外面丫環們起先還候著,後來都各自悄悄兒歇下了。第二日來房裡侍候,看到滿書案的詩文,丫環們不識字,只當通判大人詩興大發,都小心給收了起來。
等到許小寶與許珠兒起床洗漱之後來正房吃飯,看到那一摞字紙,便立刻興奮的想要前去觀閱他們親爹的墨寶,被胡嬌一個箭步上前,張開雙臂壓在了書案上,「都過去都過去,不許看!這是我的都是我的!」
通判大人一回頭就瞧見老婆這模樣,頓時笑出聲來。不過想到那一首首香艷的情詩,還是咳嗽一聲,「你們都過來吧,別過去了,小心偷看了你娘揍你們!」
胡嬌朝他翻了個白眼,這男人麵皮賊厚,明明是他寫的香艷的情詩怕孩子們看到,還要混賴在她身上。她是不願意孩子們看到,可是為著這個也不會揍孩子們。要揍……自然只揍他!
通判大人朝老婆投過去一個纏綿的眼神,胡嬌立刻溫柔了起來。
許小寶與許珠兒莫名覺得爹娘很是奇怪。
等到二人吃完了早飯,又與許小寧玩了一會兒,去前院上課的時候,許小寶便忍不住與妹妹嘀咕:「娘護著桌上的字,到底是什麼啊?」
許珠兒賊頭賊腦瞧瞧身後跟著的丫環小廝,見他們都在十步開外,便小心與許小寶通消息:「哥哥你還不知道吧?娘不讓咱們看,不定是替你相看的小娘子呢?」
許小寶立刻露出震驚的表情,「不……不會吧?」他才多大啊?他家娘親未免也太著急了一點!
許珠兒更得意了:「你不知道呢,小寧抓周的時候,聽說傅夫人以及段夫人,還有幾家夫人都在暗底里議論,要給孩子議親。當晚娘親就盯著我默寫了好幾張此次前來的小娘子們,從年紀到相貌到性情。哥哥我覺得有兩家的小娘子真不錯哦……」
小小少年許東鴻再次提筆給武小貝寫信,帶著些自己也說不清的矛盾心理。
「……小貝你知道嗎?娘親她竟然已經開始給我相親了……據珠兒這丫頭說,是要及早觀察……我怎麼覺得娘親這麼不靠譜呢?先不說小娘子們現在怎麼樣,也有小時候漂亮長大了變醜的啊!都是這次小寧的抓周宴鬧的,前來吃酒的夫人們都懷著各種目的,我都懷疑傅夫人說不定已經有了目標。畢竟傅大哥的歲數也到了可以訂親的年紀了……」
原本還在為著弟弟太粘人而煩惱的武小貝接到許小寶這封信,頓時嚇了一大跳。
本來大家都在起跑線上,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少年,忽然進入這麼成熟的話題,他都不知道怎麼回信才好。
是要安慰大哥,娘親的眼光一向很靠譜呢,還是要教唆他極力反抗這種盲目的婚姻呢?
武小貝心裡頓時升起了淡淡的惆悵,被類似於「你怎麼能比我還要及早進入人生大事呢說好了什麼事情都一起呢?」這種古怪的情緒所左右,總覺得不能一起好好玩耍了。
他決定先停一個月的回復,靜觀其變。
萬一他這裡寫了信教唆哥哥反抗婚姻,娘親那邊已經瞧中了人家,給小寶訂了親事,他豈不是拆了娘親的台?
這裡胡嬌還不知道兒女背後的小動作,她與通判大人最近玩情趣玩上了癮,動轍二人晚上關起房門來過二人世界,或準備了酒菜把酒同歡,或準備了筆墨互寫情詩,不過……胡嬌寫詩的水平僅到打油詩的地步,只寫了兩首就被通判大人叫停了。
——就算是情詩,通判大人也是有品味的!
不過收情詩的胡嬌就十分幸福圓滿了。
她總覺得,最近似乎找回了點戀愛的感覺,而且是熱度一直在上漲,也許很快就到了熱戀時期也說不定了呢。
只是每次寫完了詩,第二天兒子閨女起床來正房,看到書案上堆著的字紙,在被娘親緊急叫停之後,都互相交換個詭異的眼神。
許珠兒:哥哥我幫不了你了!
許小寶:……
娘親的眼光應該不會太詭異吧?!
不過想到他那彪悍的娘親,萬一給他相個潑婦回來,許小寶就覺得憂心忡忡。
他心事重重的出門會友,卻聽說了一個爆炸性的新聞,傅大郎訂親了!
原本這不關他的事,可惜傅大郎訂親,乃是他們這個小圏子里第一個訂親的少年,給這幫小郎君們內心的震憾無與倫比。大家都當自己還小,只管讀書憨玩就行,結果現在忽然之間發現,有人已經訂了親,馬上就要承擔一個大人所要承擔的責任了,再扳著指頭算算自己的年齡,頓時生出了倉促之感。
果然沒幾年好玩了!
他回來見許清嘉今日正好在書房看書,便蹭過去請安,還順便將傅大郎的親事跟許清嘉講了一遍。此事許清嘉恰巧知道,傅大郎訂的小娘子不是雲南郡人氏,而是京城人氏,乃是上次前來傳旨的孟安潛家的長女。
傅夫人在雲南郡看了一圈,除了年紀小的,便是家世不登對的,長子將來是要繼承家業的,雖然長兒媳不是族中宗婦,但也要拿得出手,最後還是與傅開朗商議,在京中訂了一門親。
許清嘉見兒子忽然之間對傅大郎訂親之事感興趣,還當他小孩子好奇,也沒當一回事,只隨口講了一句:「傅大郎這親已經訂的不早了。想當年——」忽想起這是兒子,自然不好閑話當年,只能將後半句咽下去了。
許小寶原本就等著他爹講後半句,沒想到後半句被他吃下去了,立刻做出懵懂之態,緊追不捨:「想當年怎麼啦?」
許清嘉想想,似乎告訴兒子也沒什麼,便道:「想當年你娘才生下來,就被我訂走了!」他莫名覺得得意。
自己的老婆模樣好人品好,還給他生了倆兒子一閨女,敵人殺上門來還能保護家人……當真是打著燈籠也難尋!擱一般的後宅婦人,早哭哭啼啼嚇暈過去了。
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每想至此,通判大人都要在心裡盛讚他那過世的親爹一句:父親大人英明!
許小寶一時間心有戚戚焉,原來爹娘的婚事竟然這麼早。他這些日子盡琢磨此事了,忍不住多了一句嘴:「爹你以前沒見過娘的時候,也不怕她長成個醜八怪?」這種從來沒見過面就訂親的,怎麼聽怎麼讓人幻滅!
被許清嘉在腦門上拍了一記:「臭小子你說什麼呢?」左右看看,才想起來胡嬌不在身邊,這才告誡:「小心讓你娘聽見揍你!」然後想一想,他當年……還真沒有過這些風花雪月的綺思,只顧著填飽肚子,照顧弱母,外加想要讀書了,至於老婆生的什麼模樣……屠戶家的膀大腰圓也有可能吧?
對於一個身無分文,上無片瓦的窮小子來說,能娶上老婆就已經不容易了,還要挑三撿四嗎?!通判大人一向覺得他是個務實的人。大概不管老婆生成什麼樣子,他似乎……都能接受的樣子!
不過後來發現,事實遠超出他的想像,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從那之後,許清嘉奇怪的發現,兒子讀書似乎更刻苦了。以前也不是不刻苦,只是先生布置多少功課,他做完就算了,可是自從那日問過他訂親之後,這小子就忽然之間手不釋卷了。就連先生也在他面前誇許小寶最近在學習上化被動為主動了。
他與胡嬌還暗底里議論:「這小子是不是聽得傅大郎訂了親,自己也動了心思了?」
胡嬌這些日子正愁兒子,生怕兒子長成人書呆。有期待就好,雖然這期待早了點兒,她是不可能這麼早給兒子訂親的,但是……懂得憧憬總比一把年紀還傻乎乎的強吧?
話說哪個女孩子小時候沒夢想過自己穿婚紗?
她家小子這才算是正常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嗯,前段時間劇情嚴肅,這兩天來點輕鬆的劇情讓大家喘口氣兒,嘿嘿!
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