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嘉上任戶部沒半年,戶部尚書最直觀的感受就是:從此陛下再也不用擔心他的錢袋
這位戶部侍郎端的勤勉精幹,自從他上任之後,複核開支每次到他這裡總能被砍掉一半乃之三分之二,戶部尚書頓覺自己肩頭壓力鬆了一大半,哪怕分屬不同陣營,對這位下屬也很難產生厭惡的情緒,只能喜歡更甚。
還有什麼比遇見一個急你所急,想你所想,乃至於凡事都比你更負責任,卻從不貪功的下屬要更讓人心情愉快的事情呢?
不過各部對許侍郎的評價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大家都還記得許侍郎在御史台的表現,這貨平時溫文爾雅,只要準備好了咬人,立刻進入戰鬥狀態,口才犀利到讓人難以招架,大多證據確鑿基本不誣陷,這真是讓做了虧心事的官員們看到他都恨不得繞道走,最好別做出點什麼事兒來撞到他眼皮子下面。
整個御史台在嘴炮方面能稱得是上許清嘉唯一對手的季成業還與他成了好基友,壓根沒有內訌的打算,這讓一眾犯在他手裡的官員心裡恨他恨的痒痒。
現在他進入戶部了,除了能看清利害關係的賈昌許棠之流,其餘官員都鬆了一大口氣:「哎呀……從此以後許清嘉再也不咬人了!」
然後沒過多久,他們就發現了另外一件事情:去戶部支銀子再也沒有以前那麼容易了!
不但不容易,好多支出都能被卡住,從工部的各種損耗到兵部的軍訓費,各部的辦公費用都立刻有了新的支出標準……大家再也沒有油水可勞了。
戶部尚書滿面紅光,與去年底的焦頭爛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其餘各部尚書見到戶部尚書以及許清嘉,頓時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從基層爬上來的官員就這點不好,錢財上面太精細了,都精細到妨礙大家的利益了。
將許清嘉一手送進戶部的傅溫做夢也沒想到,將許清嘉從御史台調到戶部之後,居然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事到如今,就連他也後悔了。
——這人,太影響大家的財路了。
在所有人都不高興的情況下,皇帝與太子倒是對許清嘉頗為讚賞。
身為一國之主,如何更合理的運用國庫的銀子,這已經不是他一個人的旨意能決定的了。很多時候這是下面臣工齊心運作的結果。就算他下了旨,戶部撥不出銀子,也沒辦法。
因此,雖然今上曾經讓寧王清查過一段時間的戶部,後來又換了太子來做這事,但那只是因為去年他下旨撥銀子救西北雪災,戶部推託沒銀子之後,才有了清查戶部的行動。
事實證明,他對戶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委實不妥。
而跟著太子清查戶部的許清嘉在雲南郡的表現就很不錯,似乎經濟民生很有一手。正巧傅溫上折舉薦許清嘉進戶部,今上也就順水推舟了。
沒想到戶部進了一個許清嘉,局面倒有不同。這實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事實上,能有現如今的局面,決非許清嘉一個人的力量。有了他之前清查戶部之事,現如今再進戶部,不管另外一名侍郎以及戶部尚書作何打算,下面的官吏們對他的能力卻有著清醒的認知。
而另外一位侍郎以及尚書分別接到了許棠與賈昌的暗示,別輕舉妄動,落得跟錢成郁以及宋璟的下場。
有了兩位老大人的暗示,這兩位在日常之中便營造出大家和樂的假象來,不曾給許清嘉使絆子。上司們都一家和樂了,下面的小官吏們就更沒有給許清嘉使絆子的想法了。
戶部難得一致的空前團結,工作效率節節上升。
太子在東宮與許清嘉談起此事,還笑道:「要不要本王設宴請了國舅來,許卿正好酬謝國舅一番」
許清嘉亦笑:「微臣求之不得!」
太子語帶惆悵:「可惜國舅是定然不來的!」自他們在坤福宮吵過之後,太子便發現國舅又在暗中籠絡官員。只不過以前是在面他面前明著來,這次卻是背著他行事。
可惜皇后看不穿,每每太子進宮,總要提起國舅,想要令國舅與太子甥舅同心齊力。
太子漸以政事忙為由,往坤福宮去的次數都漸漸少了。只不過太子妃毎次帶著皇太孫進宮請安,總要吃皇后的掛落。
皇后將母子離心歸咎為太子妃,倒從來沒想過這可能與自己硬帶著太子與國舅擰在一處而鬧的。
太子妃的委屈無處可訴,不過她能忍,就算是在皇后處受了訓斥,也從不曾在太子面前傾訴。
皇家的婆媳關係,比之普通人家的婆媳關係更要複雜許多。
後來某個嘴快的宮人將此事捅到了太子處,太子除了照舊很少往福坤宮裡去,待太子妃卻是愈加溫柔了。
東宮其餘姬妾眼瞧著太子妃的寵愛一日甚似一日,而她又生有兒子,心中無不在罵那嘴快的宮人:「……分明是太子妃自己安排,卻裝無辜!」
「不管是誰安排的,這是事實,因為此事殿下待她更好,這卻是真的……」
成王敗寇,也沒什麼好怨的。
其實從太子妃涎下皇太孫之後,這勝局一早就註定,只是東宮許多人不願意承認罷了。
後宮從來都是你爭我奪,比之前朝亦不遜色。若說安靜和緩,還得似許清嘉這樣的臣子府邸。
胡嬌在外應酬,後來從傅二夫人處聽到許清嘉在官場上得了個「許摳摳」外號的時候,頓時笑不可抑,還跟傅二夫人笑言:「沒辦法,我家夫君自小家貧,就養成了這等儉省的習慣。」
等他從公署回來之後還特意將他打量了一番:男人正是最好的年紀,比之當年的書生俊雅之氣,做了這些年的官,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極大改變,舉手投足之間雖然仍帶著儒雅,卻已經有了舉重若輕的味道。
假如她還是滬州城裡的商戶女,大約遇見這樣的大人也僅止於遠遠觀望。
許大人還是挺有官威的嘛!
不過現在成了她的枕邊人,自然是她想怎麼調戲就怎麼調戲了:「聽說夫君得了個新名號。」
許大人……許大人的意見重要嗎
被老婆調戲,自然只能是他的榮幸,不能反抗!
許清嘉想到自己那個流傳在眾官員之間的外號,也有幾分可樂,「阿嬌出門應酬,沒被人取笑吧不如為夫改日給你多打幾套首飾,多置幾件新裝?」
新近被眾官在背地裡稱為「許摳摳」的戶部侍郎許大人覺得,再窮不能窮老婆,再摳不能摳老婆!
胡嬌掩唇而笑:「大人不省著點」
許大人伸臂將自家老婆攬在懷裡,在她鼻頭輕啄了一下,玩笑:「本官省著點就行,反正平日也穿著官袍,可以少做幾件衣服,省下來的都給阿嬌買新衣!」
許家早已經過了為幾件新衣裳新頭面而儉省的地步,每年胡厚福都會派人送大批的衣衫首飾進京給妹子外甥女兒,而許清嘉的俸祿如今也不薄,他又沒有別的愛好,比如養個歌伎納個小星什麼的,所有資源可著胡嬌花用,比起他那些喜歡收集美人的不少同僚來說,許家的日子是非常好過的。
胡嬌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樣來抱著他猛親,惹的許清嘉低低笑了起來。
以前許清嘉做御史中丞的時候,人嫌狗厭,大部分官眷都不太喜歡搭理胡嬌,在一些她必須出席的場合,大家也都是與她打個招呼不交惡就行。
但自從許清嘉成了實權派,進了戶部做了侍郎,與胡嬌交好的婦人忽然之間就多了起來。就跟從前這些人乃是她家的出了五服的表親,如今忽然就成了同祖同宗的親堂兄弟姐妹一般,親熱的不得了。
由此胡嬌得出個新的結論:無論是在國家還是小家庭里,誰掌握了錢袋子,誰就更有話語權。
不過鑒於他們家的錢袋子一直是胡嬌握在手裡的,她也不放心了。
開年的時候,武小貝要去國子監讀書,武宏表示要緊緊跟隨哥哥的腳步共同追隨進步,寧王原本是準備將哥仨都丟進去,結果此舉遭到了寧王妃的極力反對。
兒子在前院讀書住著就算了,如今還要跑到國子監去,平日都不回來了,她哪裡會放心?
寧王如今就算干涉曜哥兒的教育,但有寧王妃這位處處跟他唱反調的親娘在旁邊看著,有時候也覺得溝通起來十分艱難。起先他還曾經嘗試過要溝通,不過時間久了這種小事情上多了,他就漸漸放棄溝通了。
他親自問曜哥兒可願意去國子監讀書,曜哥兒也十分為難:「母妃……母妃她不願意……」讓一個小孩子來決定他的人生大事,偏偏父母意見不同,對於他來說也十分為難。
武小貝好就好在他自己主意正,自小胡嬌與許清嘉在他們的教育上從來不曾出現過寧王與寧王妃這種情況,父母的意見相左,最後僵侍不下,卻要孩子來做決定。
寧王鼓勵他:「曜哥兒若是想跟著哥哥們去國子監讀書,父王就讓人給你收拾東西。」
武曜想想寧王妃靜靜坐著垂淚的臉,臉上便顯出了為難糾結來:「母妃……她會傷心的……」
寧王見小兒子為難的模樣,難為他小小年紀夾在父母中間,既然寧王妃不讓步,也只有他讓步了。
他心裡隱約覺得,大約曜哥兒以後也許就是這副優柔寡斷的樣子了。凡事自己委決不下,毫無決斷之力。
不過……那又如何呢?
他在心中自嘲一笑:也許做為寧王府的繼承人,反而優柔寡斷庸庸碌碌比之聰明果敢要更好。
想明白了此節,他對曜哥兒曾經所有的熱切盼望,那種想要培養一個優秀的繼承人的想法就淡了許多,甚至等武小貝與武宏進了國子監之後,他對曜哥兒的功課也追的不那麼緊了,頗有一點放任自流的感覺。
曜哥兒年紀雖小,卻也覺得頗有幾分惆悵,很想讓時間倒回去,在寧王問起他可否願意進國子監讀書之時,他便答應了下來。
曜哥兒沒去國子監,對於寧王妃來說,卻是一大幸事,她撫著胸呼連呼萬幸:「虧得王爺沒強讓曜哥兒去國子監讀書。」她的教子宗旨就是讓曜哥兒遠離庶子們。
不過武宏跟著武小貝進國子監讀書,周側妃卻樂見其成。
武宏以前畏畏縮縮,但是自從跟著武小貝之後幾年,整個人都發生了極大的變化,現在站在她面前的小小少年目光堅毅自信,心有成算,看到兒子一天天成長,她總覺終身有靠。
進國子監的主意其實是武小貝與許小寶商量出來的,現在武小寶已經先一步進去了,官二代許小寶也毫不猶豫的跟著進了國子監讀書。
胡嬌覺得,小孩子去過集體生活,對他的處理能力以及人際交往都有極大的提高,因此幫許小寶收拾好了東西,就將他歡歡喜喜送進國子監了。還頗為遺憾:「可惜不收女學生,不然將珠兒也送進去得了。」
教過許小寶的先生見只有許珠兒一個女學生,準備辭館,胡嬌索性將小豆丁許小寧也扔進了學堂里,也算是給這小子開蒙了。
比起哥哥姐姐來,許小寶這開蒙算早了,而且手骨還軟,因此胡嬌只叮囑先生,讓教他些詩或者課文來背,習字就押後再練。
那先生倒是教過不少學生,暗道胡嬌婦人之見,寵孩子太過,竟然不要求孩子習字,只要求背書。
不過出錢的是老大,既然主家如此吩咐,先生也只能照辦。
作者有話要說:一食言我就連評論都不敢看了……大概會被拍死吧!
不過好消息就是小魔怪今天期末考試,從此以後我再也不用中午晚上都陪著她複習功課了,這些時間終於又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