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洗的飛機是早上六點多的,她起了個大早,幾乎是摸黑坐機場大巴趕到了機場,發現大雨已經下起來了。
之前看了天氣預報,說是有雨,但沒說是大雨,可是結果下的卻是傾盆大雨。
閃電如尖銳的刀劍劈開黑洞洞的天空,雷聲隆隆,雨水傾注而下。
而且竟然還有霧。
李如洗心裡憂慮起來,這樣的雨和霧,飛機還能飛嗎?
她想起之前看到的鄭直書的經歷之中,一直到十月二號,這幾天全是大雨,不禁更加深了憂愁。
剛剛下車,手機上就有了取消航班的通知。
等到她進了機場,去看電子屏幕,發現上面果然寫著「航班取消」,心一下就沉到了底。
前去櫃檯詢問,得到的回復是航班因天氣而取消,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起飛,可以改明天的航班,但也不知道明天的天氣是否能正常飛行……
李如洗不敢等。
鄭直書爸爸的病情危在旦夕,十月二號就要去世的,只有不到三天的時間,她哪裡能這麼等天氣出行?
可這會兒也不可能買到火車票了!
她上了攜程搶票,看看還有沒有希望搶到別人的退票,但基本是非常渺茫,不能指望。
想來想去,現在別無它法,只有開車一條路了。
鄭直書和潘曼曼沒有買車,但是好在鄭直書前幾年倒是去考了駕照,雖然他實際駕駛技巧和經驗等於零,本來打算買了車要請陪練好好練一陣子的。若是他本人,確實是無法開車回去。可現在是李如洗,又不一樣了。
李如洗開車當然沒問題。
雖然一千六百多公里的路程開起來確實會非常累……
迄今為止,她開過的最遠距離是一千一百公里,就是回她家,但那是和陳琢理輪換開的,每人開三個小時就換下一個,她其實也就開了五六百公里,還是中途有休息的……
她站在機場,行李箱放在腳下,無視周圍擦肩而過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耳邊各種各樣的驚呼、通話和抱怨,現場下了幾個拼車和順風車,上去搜了一番。
發現最近要去她的目的地附近的車倒也有不少,尤其是去上海的。可絕大部分都是明天才出發的,畢竟明天全國高速就免費了。
最早的,也是今晚十二點。
因為十二點開始免費……誰會等不了這幾個小時,如她一般有事關生死的急事呢!
何況這個時間,大部分人都在上長假前最後一天班。
可李如洗不能等。
二十個小時不休息,才能開完,就算搭一個今天半夜出發的拼車,最早也得明天晚上才能到。
更關鍵的是,十一的高速路大概率擁堵,她很可能還是得十月二號才能到。
也許,鄭直書和他父親的命運什麼都不會改變。
所以,她必須得立刻出發!
沒有車,沒關係,租車吧。
一般機場附近都不會少了租車行。
她下載了*州租車,果然,發現機場附近就有一家,可惜的是,鄭直書的駕照她卻沒帶在身邊,打了電話去問,對方回復不帶駕照原件不能租,她只好回去取駕照。
這個時候,也不再浪費時間坐機場大巴了,她坐了地鐵倒回去市內,這個交通方式雖然累點,但比打車要快……下了地鐵再打個車回家,一路顧不上瓢潑大雨,渾身淋得透濕,連眼睛都睜不開,但她顧不上擦,甚至連走路上樓都是跑的。
時間……太重要了,就是生命啊!
家裡只有丈母娘在帶著鄭直書的兒子,小朋友看到他,笑嘻嘻過來抱大腿,求抱抱。
李如洗把他抱起來親了一口,又對丈母娘道了辛苦,跟她說:「媽,曼曼跟您說了吧?我爸生病了,很嚴重,我今天得趕回去。」
丈母娘有點驚訝:「曼曼不是說你一大早的飛機?怎麼這會兒還在?」
李如洗苦笑:「下大雨,飛機取消了。」
潘曼曼家雖然在大城市,但父母也都是普通工人一類,潘母也沒怎麼經過事,聞言大吃一驚,說:「那怎麼辦?」
臉上表情就憂慮起來。
李如洗怕她擔心,不敢告訴她自己要租車獨自開回去,就說:「我在網上找了順風車,可以搭順風車到上海……還比飛機票便宜。」
想不到丈母娘更擔心了:「這大雨天,開車能安全嗎?你要搭不認識的人的車,去那麼遠,碰到壞人怎麼辦?」
李如洗沒想到編的話也沒讓鄭直書丈母娘放心,一時頭都大了:「……我一個大小伙兒,能遇到什麼壞人?再說網上都要有身份驗證的,沒事,您就放心吧。」
唯一要擔心的就是高速封不封路……她剛才查過了,目前高速還不受影響。
李如洗好不容易安撫了丈母娘,告別了鄭直書的粘人精兒子,拿到了駕照,出門去距離最近的租車行,租了一輛相對經濟實惠的車,開車上路了。
這時候,已經九點了。
她的計劃是這樣的:趁著明天高速免費之前,要盡量多開,以免遇到嚴重堵車。
尤其是今天白天和晚上,到半夜十二點之前。
這十五個小時,她打算每開四個小時,休息一個小時。
如此等到半夜時,她離鄭直書家便只有四五百公里了。這之後,看路況決定要不要找地方睡一覺。
她也曾考慮要不要找人拼車,讓人來給自己替換,這樣能輕鬆點,也能快點。
但她想來想去,還是算了。
一來還要等,二來也是不太放心。
雖然她現在不是女性,避免了很多麻煩和危險,但是私心裡她還是不願意把生命託付到一個不知其品性和駕駛習慣的陌生人手中。
還是自己累點算了。
高速上,大雨依然如瓢潑,天色雖已不早,天空還是黑沉沉的。
一點小水窪,都能被高速行駛的車濺起漫天水花,徹底模糊了她的前車窗。
李如洗開著雙閃的危險報警燈,把雨刷調到最大,心情有些沉重。
如果按照她一貫的習慣,這樣的天氣,確實不會在高速上驅車飛奔,儘管大家都這麼做,可按理是要慢下來慢慢開的。
然而現在她不能慢。
做違背自己原則的事,實在並不愉快。
開了一陣子,霧小了,雨也小了點,她心情才好了一些。
中午一點鐘左右,她開了大約四百公里出頭,按照計劃停在了服務區,隨便買了點東西吃,去了趟洗手間,覺得自己累得很,就把座椅放倒,在車裡閉目小憩了半個多小時。
醒來覺得精神好多了,她又打了個電話給鄭媽媽,問她鄭父的情況,有沒有順利轉院。
鄭媽媽又支支吾吾起來。
李如洗一聽,就知道她沒聽自己的,根本沒給轉院,頓時急了:「你不會還沒轉院吧?我昨天不是把錢打給你了嗎?是錢不夠嗎?錢不夠你倒是跟我說啊……」
鄭媽媽吞吞吐吐說:「我……唉,大夫沒說要轉院,我就提出來,不大好吧?我,我怕大夫生氣……」
李如洗被她氣笑了:「媽,怎麼會呢?轉院是很正常的!你就跟他們說,懷疑是急性腎炎,怕耽誤了,讓他們安排救護車送去市人民醫院!咱們自己出救護車費用就是了。」
鄭媽媽這才遲疑著說「好」。
李如洗說:「要不你把電話給醫生,我來給醫生說吧?」
鄭媽媽又不肯:「醫生正忙哩,一會兒,我來跟他說吧……」
李如洗拗不過她,只好說:「好吧,你千萬今天要轉院,爸的病非常緊急,你一定要小心,千萬別不當回事,一個不好,要送命的……」
最後鄭媽媽再三發誓說今晚之前一定給送過去,這才罷了。
可李如洗的心情卻差了許多,更加憂心忡忡了。
下午的時間非常難熬,首先是積攢的疲倦開始呈現出來,她開始覺得累了。
一直保持一個動作,扶方向盤的手漸漸酸了,沒有定速巡航,踩油門的腳也開始麻了。
而雨也重新下大了。
雖然沒有霧,但是雨大得嚇人,幾乎看不見前方了。
而這時候,高速路況播報,前方有相當長一段,關閉高速入口,雙向車道禁止駛入高速。好在高速上本來就有的車還不受影響,依然可以繼續行駛。
但已不得不放慢速度。
更糟糕的是,開始有積水了。
當她開到三點多,開始覺得自己睏倦得不行,必須休息時,她發現她沒法去服務區停車休息了!
服務區的地勢都比高速路要低,現在已經積水頗深了!
第一個服務區,她開進去之後發現積水,很多車滯留,只好連忙從最左側的地勢最高的路直接開回高速,離開了。
過了幾十公里,第二個服務區到了,她開到匝道那邊看了一眼,遠遠也是白茫茫一片,同樣淹水了!
這一次,她都沒敢下高速,直接過去了。
第三個服務區時,她已經有點極限了,而且服務區從匝道看不大見,前面好幾輛車都下去了,她一時心動,也嘗試著跟了下去。
結果……這個服務區積水更嚴重!
連最左道,直接開回高速的那條地勢最高的路都汪洋一片,更別提往裡頭開了。
她一時進退維谷。
退吧,高速上不準倒車。
進吧,生怕這水把車弄熄火在這裡了,還得修。
那可真是什麼都來不及了!
這時候,她看到前面有輛白色轎車緩慢地趟水而過,連忙聚精會神看起來,發現對方最終成功趟過了積水,不由精神大振,也勇敢趟水前行。
好不容易趟過去了,她連忙逃回高速,再也不敢找服務區了。
好在中午她把油加滿了,一時半會還不需要加油。
最後沒法子了,她找了一處應急車道旁邊,可以臨時停靠的灣區,直接把車停下熄火,然後自己把座位往後一放,累得迅速睡著了